14、内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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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阡干脆利落把那机关拆了个干净，然后先把里面那些重要的运转零件给拼接起来。
这个过程并不复杂，但是组合时确实带点机巧，顺时针跟逆时针接替重复安置，然后得把最中间连接突起的地方沿着缝隙使劲按下去，让卡住不动的木齿轮咔嚓咔嚓互相抓紧，中心的轮盘不用手拨已经能滚动起来。
然后她罩上一层极薄的竹制隔板，很细致地把那些细针一根一根放进凹槽，木条抽动，细针瞬间沿着槽口没入中心，拿过外壳熟稔地套上，最后的成品也不过她一个手掌心的大小。
目不转睛看到底的唐无乐右手托下巴，接过机关把玩了一下，随手拣起桌几上另一份零件试了遍。难度确实不大，但中间那种参差开合的设计很是带着灵思，如他这般专营暗器多年又先天过目不忘的天才，研究半天都还要亲眼见着才懂组装，光这点就不枉费他把人带来了。
满意地抬眼，却见着那小娃娃掰着手指死盯着自己脚趾，紧张地连抬头看他都不敢。
唐无乐不禁乐了。唐陌那只狼崽子胆子大的要命，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唯独这唯一的妹妹是心头宝，等闲一点事都能大惊失色。唐陌这么忠心又好用的人他当然放不得，拉拢也是必要的，早看着唐阡跟只小白兔似的碰一下都能惊慌失措，他才放弃了把人一并带进逆斩堂，再者唐陌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于是他也只是暗暗吩咐一句初级演武堂那边照顾便作罢。
这会真提溜过来了，就这么只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毛兔子，都七岁了长的还比其他人小一圈，浑身上下通透得简直一眼望得到底，哪里有一分唐门弟子的气势。
不过唐无乐可无半点不喜。惜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有个宝贝妹妹，唐小婉温柔善良，只是体弱多病，他便多了份怜惜，所以看着唐陌唐阡这一对兄妹倒也挺能理解。
“怎么说？”唐无乐眼角眉梢都勾着愉悦跟玩味，声音却丝毫不显。
小娃娃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脑袋埋了下去，手指头搅得更用力，因为紧张说的话断断续续：“敏感、敏感性不好……底盘能换种材质……会更好触发些……”
唐无乐两指捏着那小玩意儿翻过来，另一只手屈起食指敲了敲，下一秒干脆利落拆开外壳，何等敏锐之人，仔细思量了一下，眯了眯眼直戳重点：“你的意思，比起触发型机关，这玩意原本的设计更适合作为暗器？”
唐阡也没想他这么快能够猜到她想表达的意思，还是有些拘谨，但一谈起机关暗器来兴奋劲儿上来，两眼可亮：“如果……只是机关的话，就没有材质方面太高的要求……可是最初、最初设计的优势就在轻便，单纯作为机关，有些……大材小用……金属材质不行……我试了很多材料……竹片轻脆又太脆了，容易自伤，布料有韧性但不利机关运作……我想过，中间的齿轮可以换做铜丝结构，但要很细很细的铜丝，制作上就有些麻烦……”
唐门的杀伤性暗器还真不算少，如孔雀翎暴雨梨花针这种全门派通用，但毕竟杀伤力大的携带不便，而且多重群攻暗器如天女散花这种须得天罗功法催动控制，逆斩堂的刺客杀手又以惊羽居多，单体攻击是强，但真遇伏保命手段稍欠一直是件头痛事，唐无乐盯着手中的暗器，似乎看到了某种不错的前景。
“有图纸？”他眼底划过一道亮光。
唐阡眨巴了下眼睛，大窘，紧张又回来了：“我……我不太会……”
“不太会画？”
唐阡恨不得地上有缝能把脸塞进去：“字……字识得也……不多。”
唐无乐见她死盯着自己的鞋，似乎想把鞋尖给盯出朵花来，默了下，从身上摸出只口袋来随手把桌几上的零件全给扫进去，刷地起身，抛下句“跟上”就大步往外走。
外门小弟子，最先几年待在学堂里，除了打头的惊羽决，学的正是最基本的文字，毕竟唐家世代重武，也不求学出个状元秀才来，只求不是文盲。想到先前拿到有关唐陌他妹的情报，里面说起唐阡文化课学得跟她的惊羽心法一样惨不忍睹，大概是把所有的属性都点到了机关暗器上，唐无乐原先还以为说法夸大，现下竟无言以对。
唐阡蹬着小短腿，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唐无乐的脚步。
无乐少主脸色不算好，气势汹汹大步出门，眼尖瞥见他的唐门弟子纷纷闪身避让以求不碍眼，哪怕是对他身后那个肿着下巴跌跌撞撞的可怜包，也没敢起任何好奇之心。
半途遇到蹲在木桩边上晒太阳的黑色獒犬，那大狗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蹦过来跟在主人身后，唐阡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后来见着它围着自己转一圈满眼不怀好意但并未咬过来的模样，稍稍放宽点心。
逆斩堂的研习室隔壁就是药房，因为前者荒废得有够久——或者说自四老之一的唐怀智兼具了堂首，逆斩堂原本就不受重用的研究弟子便都被转去了敏堂，这个所谓的研习室名存实亡，再未派上过用场，大部分工具机械倒是还在，多数的空间已经作了药房的仓库。
唐无乐猛地停下脚步，唐阡一时收不住脚直直撞在他腿上，吓了个半死，谁料他也不气，随手拎起缩脖子埋脑袋就差钻地缝的小娃娃，直接提溜到药房，盯着人在她下巴上好药，然后一把拎起就去了隔壁。
唐阡身形原本就小，被这样拎着竟也没有违和感。
门下弟子没了，管事还在，见到百年难遇的少主竟然到访，也是唬了好大一跳，连忙滚出来拜见。唐阡挂在唐无乐手下，眼巴巴缩着可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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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陌从内堡出来直接赶往堂口，少主的提议自己没反驳，但还未来得及通知下妹妹就被叫去敏堂，这会儿才给放出来，想到妹妹可能会受到惊吓就心急火燎。
提心吊胆奔进研习室，一股子木料煣制与熔化金属混合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唐陌抬头便见着窗口两张大案拼起来的书桌，摆满了各式材料跟零件，自家妹妹盘腿坐在上边，小指头拿着细如发丝的铜线飞快穿梭在机关零件中就差翻出花来，旁边厚厚一叠纸，无乐少主勾画一阵就停下来看看旁边那双手，顺便问几个问题，然后继续运笔。
……什么情况？
唐无乐转头瞥了眼没作声，唐阡埋头在手上无知无觉，直到感觉到身上罩下点阴影，下意识抬起头，下一秒眼睛倏地就亮了——“哥哥！！”刚才还专注至极的东西随手丢掉，张开手臂蹦起来就扑过去。
唐阡抓着妹妹急急后退两步，免得她磕在木案上，软软和和这么抱了满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马上就浮现出清晰可见的笑意。随即脸上又一沉，空出只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妹妹的下巴，肿是已经消了，血痕一时半会还褪不了：“怎么了？”
“楼梯上磕的。”唐阡老实交代。
唐陌表情复杂，沉默半天摸摸宝贝妹妹的小脑瓜。
炫你个瓜娃子，劳资也有妹妹！唐无乐看得牙酸，冷哼一声，随手把笔丢开：“你来！”
这是在画制造图纸，唐陌是第一次做这玩意儿很是棘手，看了好会儿唐无乐先前的成品与画废掉的纸，还是不明所以然。画这种图纸很讲究，因为暗器是小件机关，所以构造跟数据需要极细致，否则就是标准的差之毫厘谬一千里，唐陌其实不偏科，学习能力很强，于惊羽暗杀一道是格外的有天赋，但并不意味着其他就差了，哪怕是天罗，那也是因为无嫡系静心诀，通习怕走火入魔，而不是说他没天赋——跟他妹妹是完全相反——这会儿接触到自己没遇到的事物也不急不躁，瞥一眼无乐少主坐榻上下巴朝天跷二郎腿的刁样，显然是不会指点他的，转头问了妹妹几个问题，拿着那些现成的图纸就开始研究。
总体的暗器还未成，唐无乐当然不急，随手把活儿丢给别人，就跟唐阡一起试验铜丝结构。
“……韧性还是太强，万一外力作用太弱没法断裂针囊怎么办？”
唐阡想了想：“那就不断裂，从下面引爆。”
“这里，这个结构敏感性还差点，用别的材质？”
“竹片比较好……但是太脆了，受力稍强些容易自己断裂。”
唐无乐略微思考，一拍大腿：“这个有办法！”转头叫了人，跑隔壁药房取点东西。
固态的东西，瞧着很坚硬，但是在火上一烤，竟然很快化作一种乳黄的东西。“把这种胶抹上，干了之后会变成细膜，不影响物性，又能稍微牢固些。”
“壳子得加层转轮，用的时候转动露出接口就成……否则灵敏这么高容易自伤。”
“成，试试！”
唐陌打量着自己的妹妹，对少主的敬畏打自骨子里就有，说话并不敢放肆，但讨论的时候弱了几分敬畏，看着竟有几分平等之感。那谈起机关暗器来两眼都是光，熠熠的光，他一方面是松了口气，一方面又莫名酸楚起来。
来了这里，总归……是好事情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内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