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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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慕舟和是被雨声闹醒的。
灰蒙蒙的天，噼里啪啦的落着瓢泼大雨，打在人的身上必然生疼。这一场雨下的突然而毫无征兆，竟让慕舟和莫名有些心乱如麻。
伸出手去，接了几滴雨，那带着疼意的雨点在触碰到她肌肤的一刻便化作温柔的水珠，带来些湿润。
没过多久便是听见踏雪的敲门声，有些急促。慕舟和快步前去开了门，踏雪很少有着急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她一脸的急切，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楼下那些人今晨的状况都不太好——”踏雪扫了眼四周，才小声道。
慕舟和扶额，心思飞快的流转了一转，面色忽的一变，“走！”拽上踏雪不由分说的往大堂走去，路过赵榆的房间时，脚步顿了顿，却还是不曾停留。
客栈大堂闹闹腾腾，王惠同那三个魁梧大汉拦了一群病者家人，不让他们踏入后屋一步。慕舟和的出现就好像是在即将煮沸的水里添了一把火，这锅子水，瞬间便腾开了。
“你是什么神医，把我儿子治成什么样了！”
“你给我出来！”
……
慕舟和从未见过这样狰狞的脸，一张又一张，就算是地牢里那些被当做试验品的人，都没有这样面目狰狞。他们的眼里是重重的愤恨与嫌恶，一只又一只的手如同海潮般的向她涌来。
这就是，人心么。
你待他们再好，也抵不过一个错误，且还不是自己的错误。
在王惠与大汉的包围下，慕舟和最先去看了小健。他本就瘦弱，嘴角还有着一丝不曾擦尽的白沫子。
“慕姐姐。”小健有气无力的冲着慕舟和挤了一丝丝笑容。
慕舟和把他放平，搭了脉，“可有吃过什么东西？”
小健想要摇头，却似乎没有力气支撑他的动作，颇为怪异的只把头歪向了一侧，“昨夜只喝了寻梅姐姐送来的药。”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就有一妇人突破四人的保护圈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进来，伸手便是抓住慕舟和的衣领，她气力大，慕舟和又是娇小一只，一下子被她拎了起来。
“主人！”踏雪见状，便要上前，却被慕舟和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转过脑袋，慕舟和静静的看着那个妇人，她记得，这就是起先无端闹事的乌婶儿。她的大郎原是好端端的无甚大病，一觉醒来却是口吐白沫虚弱不堪，这叫她如何不气不恼。但她本以为这小大夫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模样，自也是不经吓的，被她这么一提溜，不求饶也该有惧意才是。可慕舟和的样子，哪里像是害怕。
“你是个什么庸医，俺家大郎好好的，竟叫你治去了半条命！”众目睽睽，乌婶儿也不好露怯，鼓出些气力与勇气呜咽道。
慕舟和抬起手，扣住乌婶儿的手臂，也不知是点了个什么穴位，竟叫乌婶儿那宽粗的胳膊使不上劲儿，生生松了手。理了理杂乱的领口，才道：“你若信我，我定叫他不丢了命，你若不信我，离开便是。你们——”她话音微顿，扫了闹哄哄的人群，用着内力扩大了自己的声音，淡淡道，“也是如此，但若是你们选择留下，就不要再生事端。否则，也莫怪我心狠无情。”
说不生气，她的确是不生气的。人性本就如此，她也从未对此报过什么希望。只要别太过分，她都能视而不见的容忍下去。但乌婶儿，有些过了。毕竟她是不喜与人如此近的接触的。
这闹哄哄的场面，也着实令她无法不心烦。
以着内力来说话效果就是不一样，诸人瞬间便是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的看着慕舟和。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小姑娘一直给人以温文尔雅的印象，但此刻，她的温和中带着冰冷，平静中夹了淡漠，让他们忽然想起，温和并不是温柔。
而慕舟和，也不像过去的那温吞水的软柿子任由他们揉捏，被所谓的道德所绑架。
“俺们正是因为信你，才来这里，把你当恩人一样，可你——”乌婶儿一下子弱了气势，可却还是不服气的小声嗫喏。
慕舟和嗤笑一声，转身抱起小健，交到王惠怀里，“带他去楼上。”
王惠应了一声后，抱着小健想走，但包围住他们的人却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叫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犹豫的回头看向慕舟和。
“你们把不把我当做恩人，我并不在意。”慕舟和淡淡道，“救你们，也不过是我应了一人。说来，救了是情分，不救，本分而已，让开。”
这一次，她不曾用内力，语气平平淡淡，一字一句仍是温温水水，却真的有人为王惠让路了。
“慕姑娘，俺家大郎也要住楼上去！”乌婶儿伸手欲要抓住慕舟和的袖摆，却被她闪身躲开了。
慕舟和冷笑一声，道了句：“自便。”
这些是她要救的人，眼看着就要救成却被人动了手脚，好像到手的鸭子最后却飞了，慕舟和的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难怪师父宁愿当一个不具美名的“绝命医仙”也不愿做世人眼里的“好大夫”，背负所有人的期望，当真是太累也太难做，因为无论如何去做，总有人不满意。
而她，显然也不能做到如此。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开始依着顺序，一个个的看起病来。而她说了句“自便”却也当真没有人敢去冒这个头，饶是乌婶儿，也不愿做这出头鸟。他们都明白这个小姑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的好好先生，所以听话顺从成了唯一可以选择的路。
“主人——”踏雪蹲下身子，接过慕舟和递来的脏帕子，欲言又止，病者身上的污秽物是慕舟和一点点擦去的，她一向是被他们呵护在掌心里的宝贝疙瘩，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她要帮忙，慕舟和没有应允。
“昨夜可是寻梅守的夜？”慕舟和当下顾不得疫，事分轻重缓急，但见她瞬息落下十数针，一番提插捻转之后又出针，起先还是慢慢琢磨些穴位，到的最后，便是几句话，几个呼吸的功夫。
踏雪招了招手，魁梧大汉里的“阿一”迎了上来，微微躬身，听着踏雪几句附耳轻语后，转身去了。不多一会儿，寻梅迈着小碎步凑了过来。
“昨夜我一直守着，并未有什么事阿——”她扑闪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无辜道。
“那今晨呢？”慕舟和继续追问着。
寻梅是最擅长消息探听的，是以她说没有什么事，事实便大约是如此的。就算是失刺孙与首乌一同而来，也断然不能做到半点不被察觉。
“今晨是我……”王惠往前迈了一步，小声的回答。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有“内疚”这种情绪在滋生蔓延了。
慕舟和抬头瞥了一眼王惠，“与你无关，莫要自责。”
“我——”王惠还想说些自责的话来，却被踏雪拽了一拽衣角，他看见踏雪微笑的摇了一摇头。
“寻梅，昨夜的药渣子可还有剩下，再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可疑之处。”慕舟和一边落针，一边条理有致的吩咐着，“你们有没有嗅到什么气味儿？”她直起身子，朝着下一个病人走去时，忽的出声问道。
“慕儿说的，可是这个？”云兮过来时，一直包围着慕舟和人拥挤人潮竟是自动分出了条道路来，她姗姗而来，白色衣裙款款落地，像是把优雅的琴，周身仍是覆了一圈淡淡的雾气，叫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模样。而她说着话时，手中捻了些灰白色的小屑子。
慕舟和接过来，两指磨了一磨，那小屑子便是化作了粉末，置于鼻下嗅了一嗅，“是藜芦，糟了！”她面色一变，看向云兮来时的方向，问的有些迫切，“昨夜的药渣呢？”
“来了来了——”寻梅捧着一个油纸包直接以轻功跃过了人群落在慕舟和面前，“这是昨夜的药渣子，我在客栈别处都有发现一些灰烬。”把油纸包交给慕舟和之后，她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帕子，帕子里包着的，亦是方才云兮拿来的那些小屑子。
慕舟和摊开油纸包，翻翻捡捡，自言自语：“果然——”
“慕儿，救人要紧。”云兮适时的提点了一句，她大约是猜到了慕舟和的心中所想，但眼下这个节骨眼，并不是追究的时候。
慕舟和点了点头，继续蹲下身子为病人针灸，依旧不曾让人动手。在这过程中，她顺利成章的沉默，如同苦行僧般苛责自己的行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脑海里浮过诸多想法，却好似闪电不曾被抓住。
“赵——”云兮微微侧身，附在踏雪耳畔，才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对，旋即改口道：“长公主呢？”
踏雪瞥了一眼专心致志的慕舟和，见她并未注意到此处，才用眼神瞥了眼后屋，示意云兮赵榆仍在自己的居室内。
云兮稍一点头，欲走，却被踏雪抓住了。踏雪的眼睛似是藏了许多话，但终究没有阻拦住那个执念缠身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变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