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独活 ...
-
幽暗的地牢里，仅有几道微弱的火光，摇摇曳曳，和尚与开门而出的弟子打了个正着，极快的便反应了过来，镇定自若的与那束探寻的目光对视，坦然又自然。
“你们是什么人？”那一弟子蹙了蹙眉，噙着略细的嗓子问道。
喜空亮出了令牌，作了学着慕舟和方才的应答方式作出了回应。
“哦——”弟子摇头晃脑的拉长了声线，苍白的肤色上蓦地凝出了一分和善，“原来同门，地牢一切安好，五长老放心便是。”
他墨色的弟子服在昏暗的环境里几不可见，声音虚弱的仿佛全凭一口气吊命，一手倚着墙，脊背恹恹的靠着，“这地牢不是你们久留之处，走吧。”他默了片刻，又补了句后，便慢慢的踩着细小的步子冲着踏雪与慕舟和而来。
擦身而过之时，草草扫了一眼后，目光顿在了慕舟和身上。
“你叫什么？”他指着慕舟和，手指过分纤长，骨节分明显出几分一样的病态。
慕舟和怔了一怔后，取出令牌，“司命。”她答道。
“呵，司命。”弟子不屑的笑了一笑，“倒是生就一副好皮囊呢。”
慕舟和最终没有说什么，在这种境况下，她沉默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太多时候，祸从口出。
“你们快走吧！”那弟子忽的变得有些不耐起来，摆了摆手，充满燥意的说道。
随即他开始例行检查起关押在地牢内的人，慕舟和看看踏雪，见踏雪给了她一个“事成”的表情，但和尚那边，还差了些——
“不知师兄如何称呼？”慕舟和悄悄给和尚递了个眼色后，硬着头皮随弟子走了上去，掐着低沉的沙哑声音问道。
“师兄？”弟子怔了一怔，旋即不屑的笑笑，“我倒也是担得起你一声‘师兄’的，独活。”
慕舟和稍默后，称了一句：“独活师兄。”
可独活却没再搭理她，慕舟和也之注意到，在独活出来之后，那些被关押的人似乎都生出了一股惧意，地牢之内顷刻安静了不少。
“师弟，你瞧瞧这些人——”独活的脸上总是不喜自笑，那一丝笑意就如同这地牢里的风，阴沉又冷漠，“真是完美的艺术品。”骨节分明的手忽的抓住了一只来不及缩回的手，细细摩挲着那青铜色的僵硬肌肤，“他们将会是着天底下最强大的的种族。师弟，”独活突然的转身，活活惊了一惊慕舟和，她瞳孔微缩，看着那张白皙的不似凡人的脸一点点在眼前靠近，扩大，带了几分狂热和欣赏，“师弟，若你愿意，师兄可以帮你。这般好的皮囊——”那一只手纤细无力，如羽毛般的想要在慕舟和的脸上扫过时，慕舟和往后退了一退。
“师兄自重。”眉头稍紧了紧，露出一丝隐忍的不悦神色。
独活的手僵在半空中，绕了个弧度后又垂落而下，“既如此，那你们还不走吗？”深幽而平静的目光扫过四周，慕舟和的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般的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扫去，角落里，和尚好整以暇，笑眯眯的同她对视。
慕舟和同独活拱了拱手后，便转身向着脑海里的出口处走去。直到她走到最前，踏雪与喜空二人方提步跟上，俨然一个小头领的模样。
在出这个牢笼前，三人一刻也不敢放松，尤其慕舟和，她几乎能深切的感受到来自于独活的目光，犹如鹰隼般锁定了她，叫她脊背忍不住发凉。
地牢很长，很长，慕舟和迈着碎碎的步伐，匆匆而去，出了地牢大门后，又走了约一刻钟方七拐八绕的看见一丝忽明忽暗的光亮。
“这个地方太过诡异，出去再说。”慕舟和偏头之时，正巧瞥见和尚努动的唇瓣，压低了嗓子同他说道。
喜空噤了声，等着一双大眼看着慕舟和，听话的点头。又过了片刻，三人才真的行至光亮处，但这光，说亮也不亮，比之地牢倒是好上了太多。
那奇怪的压力也在这一刻减弱不少，叫慕舟和不由舒了小口气。粗粗的估测，地牢得有一个半的院落这般大，他们直接从二进院落来到了一进。
三人卯足了气力，顺利过了几道筛查后，终是顺利走了出来。这出口，说是在一进，其实距离百草堂的正堂还有些距离。
安莹正在屋内来回不安的来回踱步，估摸着时间，失刺孙他们也快回来了才是，可他们三人怎的还是丁点动静没有。
着急之时，屋内的一面墙忽的挪开了一道小缝，旋即慢慢变宽，犹如书房之内的机关一般露了一小扇门户。
接连几个身影从门户里钻了出来，最先映入眼帘的，自是慕舟和，她才一出来，就忍不住长长的舒舒坦坦的舒出一口长气来。方才在里面太过压抑，以致于她连喘气儿都仔细着盘算着喘，那般滋味儿，当真是难忘的很。
“擦擦汗。”安莹适时的递了条帕子来，帕角绣了一滴朱红色的水滴样纹路，正如同她在神医门内的称谓一般，姹女。
所谓姹女，除却有着“美丽女子”的深意外，更是水银的别名。是以有着“河上姹女者，真汞也。见火则飞腾，如鬼隐龙潜，莫知所往”的说法。
“可有所获？”安莹问着。
慕舟和接过帕子，拭去额角细密的冷汗，点一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默了片刻才道：“你若得空，便来客栈，届时我们再做详谈。”天色不早，一时半刻怕是说不出个清楚的名堂来。
安莹当下珍重点头，“随我来。”慕舟和打算的诚然是对，他们先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出了门口后几人至了一处假山后，巨大的阴影遮住他们并不显眼的身形，安莹对着三人抱了抱拳，“此处至正门的守卫还算松懈，你们的衣物我过后送还回去，今夜——”话音微顿，“受累了。”
慕舟和轻笑了笑，“该是我们多谢你才是。”她如今对这安莹，倒是有了些改观，是以态度都和善不少。
侧过头去看了眼踏雪，目光稍一交接便是心领神会，踏雪抱了一抱拳，“安姑娘保重！”她倒是要比慕舟和更多了一分江湖气的。
和尚摸了摸不太光滑的脑袋，笑嘻嘻的摆了摆手，阻住了慕舟和才要出口的话：“慕儿放心，小僧不会给安姑娘添麻烦的。”
“大师不走？”安莹诧异的问道。
喜空双手合十，恢复了一派正经模样，“方才我们商量过了，若是小僧忽的离开，定会叫人生疑，届时下地牢稍加一查恐会连累姑娘，所以小僧还是留在这里。”上个话音还不曾落尽，他转眼便是露了个笑意出来，“小僧知道姑娘定不会亏待小僧的。”
在这里吃好喝好，还不用天天伺候病者，喜空倒也是乐得轻快。
“和尚没个正经！”慕舟和扯了扯嘴角后，也不再多耽搁，提了口气便是几步借着假山跃到了不远处的屋檐上，踏雪紧随其后。踏雪的轻功也丝毫不差，可不知为何，偏是少了几分慕舟和轻功里的美态和优雅的。
二人站在阴影里站了一会儿，直到那两抹黑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天际方才离去。
“踏雪，地牢里共有多少人？”路上，慕舟和思忖着问道。
踏雪回答的轻巧：“地牢五十六间牢房，共计一百一十四人。”
“竟如此多——”慕舟和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许对于整座丹阳城来说，一百一十四只是个小数目，可试想想，这些人堪称试验后的成功品，而往往这些试药者都是十不存一的。
事实证明，赵榆给她的提点无比正确。在彻底解毒恢复神智之前，那坚不可摧的地牢也的确是他们唯一的能待的地方了。一旦放出——
那真会是个想都不敢想的场面。
“这地牢，我总觉着有些怪异。”踏雪紧了紧眉，可脚步却迈的更快了些，因为她发现自己竟有些跟不上慕舟和的速度了。
慕舟和赞同似的点头，“我也觉得，但究竟是哪里怪异，我也说不上，只觉得待在里面便有些躁意。”
“我倒不是为此，”踏雪稍作思虑后，才道，“这地牢似是借了地势才打造而成的，不然，如此手笔，未免太大了些。”
但对于此，慕舟和的概念却不如踏雪清晰，她只道此乃欣帝所为，既是他，那再大的手笔便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踏雪却仍是摇头，“主人，凡事都有个成本与回报，若是回报能对得起所付出的成本，那这笔交易当时划算可为的。可若是那地牢是人力所建造，再加上后续的一系列投入，相做比较，这笔交易是赤字的。”
慕舟和似懂非懂，她到底对这钱银之事还是没什么理念，踏雪又不曾细细的分析与她，但踏雪既如此说了，她多留个心眼也便是了。
今夜无星也无月，天深沉的好似糊上了一滩浓浓的墨，护送二人一路顺利的回了客栈。
慕舟和下意识的便拐去了赵榆的房间，轻车熟路更胜回自己的居室。踏雪在一旁无奈的摇头，却到底不曾多说些什么，默默退去了。
抬手的时候却犹豫了，还是有些晚，房内的烛也剪了，奕欢该是睡了。慕舟和紧咬了咬唇，放下了手，转过身子，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和奕欢，像是隔了些什么的。而在这段感情里，主动的也从来不是她，是以此时她就像只鸵鸟般，把脑袋埋回了自己的羽翅里。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独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