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冰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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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慕舟和柔柔攥着那鹅黄的宽大袖袍，稍抬头打量着这个高她半头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敢在奕欢面前，如此胆大而毫不掩饰的看她呢。
“呆子，为何总是那般呆。”赵榆的耳根浮起一抹红霞，嗔的睨了慕舟和一睨，可她若不是这般呆，又怎会叫自己如此放心不下。于是又叹气似的道了一句：“也要永远都这般才好阿。”
“唔？”慕舟和眨了眨眼，她懂，奕欢想说的，未曾说的，她都懂，当下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心如磐石，蒲苇韧如斯，磐石无转移。”
奕欢，也是欢喜她的吧，她心中美美的想着，这份欢喜，她不需要太多，一分足矣，而她愿以十分真诚，倾心相付。
“你同云兮，当真只是朋友？”赵榆的目光在那隐秘角落的白色身影上一扫而过，原本柔和的脸，再一次沉了下来。连语气，也是冰冷的。
“自然！”慕舟和点头，她的确聪慧，但有些事，她越明白便越不会去揭破，譬如云兮于她的情感。她的潜意识并不允许她想的透彻明白。
她，是怯懦的。
赵榆点头，算是信了。她沉默片刻，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玉罐，递给慕舟和。
“这是——”慕舟和顺手接过玉罐，触手冰凉，这不是当初她为奕欢制的药膏吗。抬头，看着奕欢，“你不喜欢吗？”
赵榆摇头，别过头去，不与慕舟和那一双透彻纯粹的眸对视，“你说，它可以祛疤。”语气虽仍旧是淡淡的、利落的。可慕舟和却听出了几分别扭的味道。
奕欢总是不太会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也正是太过克制，才会忘了如何表达。她心情微好，伸出左手，来回翻看着，笑眯眯的说：“你瞧，这多了道疤也是极好看的。”
赵榆抓住那只分外修长的手，摊开，映入眼帘的是那一道贯穿整个手掌的暗红色印记，断掌！
这当真不是什么好手相，当下冷冷道：“有何好看，我不觉得。”她竟有些觉得那道暗红色分外碍眼，都说断章者无善终，这“无善终”三字，当真是字字千斤的压在她的心头。
“奕欢说不好看，便是不好看。”慕舟和也不介意，笑眯眯的把玉罐揣入怀里，复又想起方才的事，问道，“奕欢，若是让丹阳知府开仓，岂不——”
话还未说完，赵榆已摇头打断了她，“我自不会以公主身份去做此事。”言罢，招了招手，在半空一直低低盘旋的鹞子稳稳落在她的肩头，扭头啄了啄自己的羽翼。
慕舟和也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凶禽，可她却不曾端出那股子凶性，反倒觉得甚是可爱，同小白小黑那般，乖巧听话的紧。
见着赵榆将一小纸条卷成圆轴，塞入鹞子足上的铁筒中后，轻拍了拍它的背，鹞子便是展翅高飞而去。所行方向，乃是丹阳城门处。
“呆子，你听我说。”赵榆牵着慕舟和，在屋顶上坐下。
月明星朗，这一束光华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扫尽了荒山中的黑暗，令她如同高高立在九重寒阙之上俯视众生的女王，可慕舟和竟看的有些心疼，都说高处不胜寒，奕欢这么多年，是否一直寂寥。反手握住那只冷的不似常人的手，十指相扣，淡淡的温润从掌心传入，赵榆的心一点点变得温暖柔软。
“这丹阳城的疫病，七日为限，病者初始全身肿胀，随后逐渐溃破，死时面目全非，极为痛苦。而你之前所推测的那些，也是不差的。你若要寻着那些人，须得先向神医门下手。此两件事你能做好，丹阳灾祸可解。”赵榆慢慢说着，这两件事，她纵有心，也无力去做。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慕舟和。
慕舟和点头，“我听闻神医门，专长医道，不知这功夫——”云兮在同她说这神医门时，提到过些许辛密，但总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即便她有意问起得到的也是不详细的答案，这叫慕舟和隐隐觉得神医门并不像自己想的这般简单。
“神医门人在江湖上行走的极多，但大多是外门弟子。真正的内门弟子也是极少走动的，因此我所知的也不算太多。”赵榆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眶，稍稍一默又道，“神医门内长老有七，内门弟子三百三十三人。喜空大师所说的那三名长老分别为二长老玄香，五长老针火，七长老姹女，玄香在圣旨所下当日便已离去，仅余针火姹女和十五名内门弟子。但真实人数当不止此，至于你说的功夫——”赵榆顿住了话音，摇一摇头，续道，“你可知江湖之上有一魔功？”
“你说的是——”慕舟和不知赵榆为何突然会提及此，忖了一忖，试探的答道，“冰灵诀？”
赵榆沉默了片刻，方点头：“嗯，正是冰灵诀。这冰灵诀原是中原熙家世代之传承，然每练此功者，待最后必走火成魔，是也称其为古往今来第一魔功。三十余年前，江湖诸大门派练手，灭熙家满门。而这冰灵诀便交了少林看管。后曾听过冰灵诀失窃的消息，陆续又有冰灵诀落在神医门手里的谣言四起。只是少林与神医门均未出面解释，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也就被人遗忘了。”
“你是说，谣言既起必有因？”关于这“冰灵诀”的事，慕舟和还是第一次听得如此详细。这在江湖里，也算是辛密一桩。若非地位足够或是情报网强大，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十分清楚。甚至于这当年联手的门派，也只暴露出了少林一门而已。
“呵呵，”赵榆笑笑，“翻了一翻神医门过去百年的记录，觉得两件事颇为稀奇罢了，此为其一。”
“那其二呢？”慕舟和追问，她还是极喜欢听这些故事的，神思一转，又补了一句：“可是十七年前，修罗鬼闯上神医门，只身一人杀了数百名弟子和两大长老？”
赵榆闻言，瞥了慕舟和一眼，看来这几日，同云兮没少闲谈，都已对江湖了解到此程度了。面色微冷的同时却又是淡淡一笑，也罢，倒是省却了自己不少口舌，于是又道：“大抵如此，这两名长老乃是三长老与九长老，除此之外，颇有趣的是，那关于冰灵诀的谣言也是那一年间里起的。”言罢，她信手理了理微乱的袖摆，好整以暇的看着慕舟和。
“那这冰灵诀，可是落入了修罗鬼的手里？可若真是在修罗鬼手里，为何这些门派都没有动静呢，如若不是——”慕舟和蹙了蹙眉，倒真是，“甚怪甚怪。可有关于修罗鬼的消息呢？”线索最后落在了修罗鬼的身上，从他着手，必有收获。
“关于修罗鬼，我只知她十七年前的这一事，别的未能查出分毫，而她也自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赵榆摇头，她也曾对此事有些兴趣，特意查了一查，但一切的线索都断在了这个修罗鬼上。
慕舟和一番苦想，“现下我所能想到的，便是三个结局，一是修罗鬼生，得了冰灵诀，隐世修炼去了。二是修罗鬼死，被神医门或者哪个别人所杀，三是根本没有什么修罗鬼，一切都只是神医门自编自导，若是第三，那冰灵诀定然还在神医门内——”她扭头看向赵榆，“说不准就遇上个练了冰灵诀的，你可是要告诉我此？”
赵榆扯了一扯嘴角，只是摇头，回应这句话，抬手揉了揉慕舟和的脑袋，她的发丝因风而飘散在身后，比之天下最好的缎子还要柔软细腻，遥遥望去星辰夹杂，如同一条绚丽银河。这个人总是处处透着一股子宁谧安静的气质，叫赵榆不由自主的软下身子，懒懒倚着她的肩膀。
她还从未有过这般柔情，但在慕舟和面前，她愿意如此。自父皇驾崩后，她不得不背负起所有的东西。年岁越长，却还要面对亲弟的猜疑。
最多情的人往往无情，最寡情的人又何尝不是最重情呢。
她想要长长叹出一气，却到底还是湮没在了唇边。呆子，告诉你这些也不知是对是错，唯愿你如此良善单纯，不为人寒心。
“奕欢？”慕舟和感到肩头沉了一沉，呆了一阵，不敢乱动，却听得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渐渐传来。
稍一偏头，却见边上那人，已入梦中，眉头依然是下意识的蹙起，慕舟和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伸过手，小心翼翼的点在那锁起的“川”字上，紧锁的眉头就这样轻易舒展，留下个浅浅的印子。
奕欢大约是极累的，这一路赶来，身上的袍子仍是宫服，沾满污泥的靴子还来不及换下。那张清冷的脸上，也了带些惫色。
慕舟和忽然发现，奕欢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要在乎自己。只是她太不善于表达，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把一切藏在心里，所以自己极少感受到属于奕欢特有的柔情。
奕欢，奕欢，她当真是这个世上最为美好的女子了。慕舟和笑意更甚，心中的柔情软的好似一江秋水，她微微倾斜脖颈，枕着赵榆的头。
庆幸天气渐热，夜里的寒气也不再那么重，这偌大的星空下，这两个女子，便是如此互相倚靠。
也许这世上，她们真正拥有的，也只有彼此罢。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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