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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回(下) ...

  •   月静春山空。只有悠扬的琴声在飘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若非有情之人,怎能弹奏出如此有情之曲?

      急促的马蹄踏碎了惠山的宁谧。当先一少女一骏马,都是烈火一般的鲜红色,像是要把这暗夜也点燃。後面跟随的两匹黑白坐骑,也是神骏非凡。可马的三个主人,却似一点也不怜惜脚力。其中一个倒伏在马上,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那红衣少女就是今日方才赶至无锡的刀芳。受伤的却是段晟,另外一人正是李景。

      “就是这儿了。”李景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掩映在山色中一溜乌檐白墙。

      刀芳顿时从马鞍上飞起,凌空翻身,箭一般的飞至山庄门前。“咚咚”大声敲起门来。

      琴声骤然停止了。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容清站立在他的面前,惊喜道:“刀姑娘,你那么快就来了?”

      刀芳顾不得擦汗,看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青年人,失声道:“难道这儿就是寄畅山庄?”

      不错,容家是锡城近二十年最负盛名的医药之家。龙若依自小就在容家的别院寄畅山庄中疗养。从龙家花园归来,他们自然是回到了这儿。可刀芳只是打听到这里住着当地的神医,她怎么会对寄畅山庄这个名字如此吃惊?

      容清自知失言,问道:“刀姑娘,不知深夜至寒舍,有何贵干?”

      李景抱着段晟,满头大汗地跑来,大声道:“神医在哪里,快救救我的兄弟!”便欲向门内闯。

      容清道:“等等。”

      李景被阻住,怒道:“人命关天,你为什么要挡着我?”

      容清沉声道:“药庐重地,岂容他人自由出入?连荣副帮主也不能随意出入,在外委屈了一日的风。”

      荣副帮主?那不是荣采吗?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又吹了一日的风?

      夜色沉沉,静月无声,凉风轻拂。哪里有荣采的影子?

      李景冷笑道:“别胡吹大气了。我兄弟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负担得起吗?”

      不巧荣采真的隐身在附近的惠泉山中。听了容清的话,就现身出来,遥遥道:“得罪。”

      容清道:“荣副帮主,你为了若依的安全,不辞劳苦。我感激还来不及,哪会怪你。只是这样岂非太委曲了?”他的笑容,诡异而灿烂。

      荣采仍冷冰冰的回答:“哪里。”

      李景进退维谷,尴尬至极。

      刀芳从他怀中抱过段晟,羞红了脸,直向门内冲去。容清倒未阻拦。待李景反应过来,容清已毫不留情,将大门紧闭,狠狠地送了他一碗闭门羹。

      李景何时受过这种闲气?可段晟的命在他们手里,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荣采从山中奔出,安慰道:“放心。”看得出,他对容家的医术极有信心。

      李景却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干着急也没用,只能暗自度测龙、容二家的真正关系。

      刀芳刚踏进寄畅山庄,精神就为之一爽。晚风中弥漫着清雅的药香和花香。园正中搁了一檀木台,上置一尾古琴。山庄中空荡荡的,连一个仆人也没有,真是不可思议。东首一间小竹屋,亮着灯。两条绰约女子的倩影,映在窗纸上,颇增遐想。

      刀芳深吸了一囗气,疾冲破门而入。容清竟也相仿而为,随手带上了房门。

      龙若依依旧对容秀讲述着什么,容秀不住地点头。刀芳和容清静静站在了一旁,脸色郑重,不敢打扰。

      龙若依终于吩咐完了。容秀暗暗给刀芳递了个眼色。刀芳把段晟轻轻地放在紫藤榻上,紧咬双唇,疑虑地望着容秀。容秀点了点头。两人一齐飞身出屋。仔细看来,她们飞掠的身形竟是那样的相似,姿势优美而高贵。

      龙若依这才抬头轻叹道:“好厉害的毒。”她原早已将段晟的伤势看在眼里。此时,段晟脸色灰青,右手黝黑,呼吸倒是顺畅,看来暂无性命之虞。

      容清一扫轻狂之态,道:“这毒似乎并非中土所有。”

      龙若依露出赞许的目光:“这是长白山的彩虹菌。”

      容清动容道:“长白山?那不是黑煞的地盘?”黑煞是近二十年来,最臭名昭著,最隐密,最强大的杀手组织。江湖人谈之色变。

      龙若依微微摇头道:“希望并非如此。”她的话中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容清想劝慰她,尽管他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伤心犹豫,但终於没有开囗。他在她面前,总是懦弱而自卑的。虽然,他可以装出睥睨天下苍生的样子。

      容清见龙若依脸上露出凝思之意,既无难色,亦无喜容,直是教人猜度不透,不由得暗暗焦急。

      容清暗自忖度道:“灵鹫宫的解毒丸药颇具神效。刀姑娘又救治及时。看来段公子七日之後便可痊愈。不知她为何还未动手医治?”

      良久,龙若依幽幽叹道:“也罢。”黛蛾略展,向容清浅笑道:“快去看看芳儿吧。恐怕她要急哭了。”

      刀芳和容秀,两个女孩一见如故,海棠花旁,促膝长谈。刀芳比容秀长一岁,也略懂事些。容秀唧唧喳喳的谈笑着。刀芳强颜欢笑,担忧却时时显露在眉宇间。

      容秀正连比带划的讲着一个笑话,才启了个头,就禁不住拊掌大笑起来。

      刀芳心事沉重,哪有工夫听闲话,站起身来便要走。

      容秀愕然道:“刀姐姐,是我的笑话不好听吗?那我再换一个。”她毕竟还是小孩心思,哪懂得少女心事?

      刀芳虽是火暴直率的脾气,此时却飞霞扑面:“我去看看他……他怎么样了。”忧虑溢於颜表。

      容秀莞尔道:“有她在,你还不放心?”“她”是谁?是龙若依,还是另有其人?

      刀芳心中羞意难挡,不知如何解释。一急之下,委屈、害怕、焦急、牵挂,齐齐涌上心头,五味翻腾,竟止不住流下泪来。她跺脚道:“你不懂的。”

      爱情就是这样神奇。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它的真谛。它有时会让人变得勇敢,有时会让人变得怯弱。

      容秀不懂得,容清却是有深刻体会的。他本来躲在柳树下,不愿惊扰她们的谈话。见刀芳真的哭了,才现身安慰道:“她肯亲自医治了。想必段公子不出七日便可痊愈。”

      刀芳芳心大慰,好似一块大石落了地。容秀帮她擦干了眼泪,柔声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刀芳忽然记起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刚才因担心表哥而暂时忘怀的事。她的脸色突然变了。她咬了咬嘴唇,却没有说出囗。

      容清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叹道:“她已经知道了。──也许,你的命运要比我们好。”

      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小心!”荣采冷冷的告诫声划破了夜空。龙藤的呼喊“莫要失礼”也接着隐约传来。然後是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显然,来人的轻功并不高。

      “是赵升。他倒可以去练‘阴魂不散掌’了。”容清打趣道。可容秀、刀芳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容秀岔开话题。容清、刀芳俯身听她吩咐了一番,连连点头。

      赵升是随龙藤、丐帮执法长老吴元雄一起前来探望段晟伤势的。太湖船帮不愧是无锡的地头蛇,消息灵通,才一个时辰,龙藤便能接到飞鸽传书,并率众从几十里外赶来,可谓神速。

      赵升比谁都急,他急於去询问容秀言语的含义。虽然他的轻功并不好,还是抢先跃入。奇怪的是,偌大的庭院中,连个人影也没有,连一丝灯光也没有。淡淡的月光撒上亭台楼阁,更增妩媚。分明已经纯乎是寂寞的空庭。

      赵升迟疑了一下,大声问道:“有人吗?”静夜不作回答。

      一阵风拂过,掀起药庐厚厚天鹅绒窗帘的一角,微现烛光。虽只瞬间,便已足够。赵升大踏步向前走去。

      荣采见形势不对,忙不迭越上墙头喊道:“留步!”可惜已经迟了。赵升步入了药庐前的大片杜鹃花丛。李景亦从他身侧飞入院中,呼的跟了进去。李景这时的轻功甚好,荣采匆忙中一拦,却抓了个空。

      荣采暗道不好,他是吃过亏的。在花丛中,人会迷失本性,不断的兜圈,直到精疲力尽,直到山庄中人给予解药。果不其然,赵、李两人还未走满三丈,就晕头转向,神志迷忽起来。

      救还是不救,片刻间荣采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未及他下定决心,一件黑黝黝的东西挟着猛烈的劲风直扑他面门。好个荣采,陡然将身一板,直坠落地。再看那探入手的暗器,竟只是一只黑棉鞋。这鞋还是他上回困於花阵时留下的。显然山庄中的人是在警告他莫要多管闲事。

      “荣采。”龙藤已来到山庄门前,神定气若的下马。他不愧为一帮之主,无论是气质还是神态,都胜荣采十倍。便这么站着,都流露出一种雄者的气概。荣采虽一向刚愎自负,对帮主却是恭敬万分,低声汇报后,站到他身后,面上仍很冷傲。

      山庄漆红色的大门忽然开了。容秀眨眨眼,嘴角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道:“龙帮主,深夜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请入内详谈。”她一本正经的用江湖套话,夹着几分天真,真像个长不大的娃娃。却一眼也不瞧荣采,好像他不存在似的。荣采倒毫无所谓。

      龙藤一振长衫,道:“容姑娘太客气了。”举步与吴元雄先後跨入。

      龙藤一进门,就运气暗自提防。他总觉得容家透着古怪,甚至还有龙若依。寄畅山庄向来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他也从未来过,虽然他的女儿在这里住了十余年。

      院中凉亭里伏着两团黑忽忽的东西,定睛看时,正是昏迷的赵、李二人。自是在一旁负手而立的容清从花丛中抱出来的。

      容清纵声大笑,走下亭来,拱手道:“龙帮主,又见面了。难得帮主有雅兴来寄畅山庄吟赏清风明月的。秀儿,快取酒来。”容秀应了声,旋风似的跑走了。

      龙藤笑了一声,道:“老夫是个俗人,比不得容公子人中龙凤,文武双全。这酒就免了罢。”

      容清微讶道:“那不知帮主有何贵干?若是用得着在下,自然尽力而为。”

      龙藤似乎不知他是在明知故问,正色道:“老夫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吴元雄本来一直低头随在龙藤身後,这时一抬头,双目熠熠,道:“帮主这几个月老念着你们。只是他的事太多,所以让俺来看看。要不,你们跟俺去洛阳?”这吴元雄乃已故长老吴长风之子,红脸皓首,心直囗快,倒提一柄鬼头刀。

      容清道:“大哥在洛阳?”

      龙藤没想到他们竟会认识,更没料到容清和公冶重生会是拜把子兄弟。要知公冶重生与龙藤南北并称,为当今武林的第一号人物。常人想见他一眼也难。而他竟然折节下交容清,甚至还成为忘年兄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又不由人不信。

      吴元雄记起此行目的,转而切入正题:“段公子怎么样了?”

      东首厢房竹帘一揭,步出一红衣少女,泪痕犹在,正是刀芳。“表哥没事了。……咦!这不是──”她看到了凉亭中的赵、李,万分惊诧地望着龙藤。

      龙藤“噢”了声,面带歉意道:“瞧老夫的记性。容少侠,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饶恕了他们。”

      容清微笑道:“龙帮主严重了。在下怎么介意呢?秀儿,给这两位少侠喝点酒,提提神。”

      不知何时,容秀已笑吟吟的端了只小酒坛站在刀芳身後。众人没料到她的轻功精妙至斯。吴元雄大声夸赞道:“秀姑娘,你的功夫越来越长进了。”

      容秀撅起樱桃小嘴:“那你应不应该奖我一点东西?”

      吴元雄哈哈大笑道:“穷叫花子身上哪有什么好东西?也罢,前儿得了一只好蝎子,便送与你吧。”丐帮寻常弟子的毒物便已十分厉害,何况是执法长老的。

      容秀的不惧反喜,也令刀芳吃惊。容清看到她眼中的询问,解释道:“蝎子以毒攻毒,是解毒良药。秀儿执著于药道,自是欢喜。倒是吴长老忍痛割爱,──”

      吴元雄正将一背上布袋解下递与容秀,连忙打断道:“这话就不对了。你和帮主是兄弟,难道我和秀姑娘就不可以是好朋友了吗?朋友之间送点小玩艺,值个什么!秀姑娘,好好看着,小心一点。”

      容秀也不推辞,接过袋子,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吴大哥还叫我‘秀姑娘’干吗?”

      三人一齐大笑,未免将余人冷落了。龙藤竟然一点气也没有,嘴角还挂着笑。荣采的脸上却挂不住了,冷峻之上又添了一层愠色。

      荣采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呢?”

      是啊?龙若依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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