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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上元惶变西山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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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即就停下了步子。就在这一刹那,走廊上传来一阵女人的娇笑声、陌生男人的胡话醉话淫话声,每近一步,我的心就抖动一分。这人即便昏迷着,还死抓着我不放,甩不掉丢不掉,比饧糖还粘。
来不及多想,我连推带踢的,将男人和那堆衣裳又推回柜子里,自己也闪身躲了进去。刚刚将门闭上,房间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了。
我的心一紧,既怕身边的男人出什么意外,又怕莺哥和恩客突发奇想,要玩什么游戏。到时候,无论是他们中的谁,将柜子突然打开,见着我和这位不知名的、受伤的仁兄,我该说什么呢?
是傻笑着问“吃了吗”,还是抱着身旁的男子,讪笑说“你们继续不要管我们”。我无力地抱住头,无论选哪种,都可以预见凄惨的下场。
好在,巨大的花梨木床已经有节奏的晃动起来。女子挑逗的媚笑、男人的醉话声声入耳,听得我的脸躁红无比,不知不觉中驱散了全身的寒气。
难道说,若玄武宫再不提供炭火,我就得趴人窗户偷听活春宫来取暖?
身边的男子又开始动了起来。我这才想起,此人会不会是受了伤,连忙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往他可能受伤的地方摸去。果然,左肩被刺了一剑,右臂被砍了一刀,腰侧还有伤,血水将他的衣服润湿大半。
幸好我怕死,平日里没什么事都要在怀里放两三瓶金疮药,生怕不小心手上被划个口子流血过多而死,更无论是今天出任务。怀里放了八瓶止血解毒药。我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边将他衣服小心层层除下,就着门缝里透进的光,一点点地上药。
这人真够汉子,药粉撒在伤口上,即便疼得浑身一缩,却只咬住唇,不发出丁点声音。没有包扎的布条,我顺手扯过莺哥的衣带,层层捆扎起来。
支耳一听,这么一盏茶的功夫,那恩客居然完事了,莺哥还娇声称赞什么神勇,引得他喜笑连连。
“床上的话也信得?”我嘀咕。
唇上忽地一紧,一只手掌蓦地将我的嘴捂住,耳畔传来清晰而虚弱的警告声:“不准……出声。”
我本就没做声啊!
啊,他什么时候醒的?
屋里两人没察觉衣柜里的异动,靠在床上说起贴心话来。莺哥悲悲戚戚,求男人为她赎身,男人要莺哥相信他的真心。远处不时传来的声声爆竹,透过细微而昏黄的烛光,屋里所有的物事在眼中摇摇欲坠。我突然有些难过,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有个小小的地方说些平凡话,哪怕是虚情假意,还真是……
好在没过多久,恩客便起身。莺哥服侍着男人穿好衣服,依依惜别一阵,才一前一后开门离去。
机会正好!
我猛地一扑,连滚带爬地冲出衣柜。正要从窗口蹿出,脚腕忽地一紧,脚下一滑。只听“砰”一声响,楼板狠狠撞到我的额头鼻子嘴巴上。
房子要垮了……
“你……是什么人?”男人低声问。
我救了你的命!我下意识转头怒目而视,这次将他的面容看得更清,虽然衣衫半褪,那张脸却是绝顶俊朗,比我暗恋的玄武宫第一美男杀手耶律博也好看两三倍。
莫说他身形线条极为精干,小腰上的肌肉更是紧致。那双桃花眼,斜飞入鬓,瞳仁黑白分明,似乎深不见底,烛光中印出我略有些惊愕的神情。
“我我我……”我当即立断,反身抱住男人的大腿,趁机挣脱他的掌控,嘴一裂硬挤出两滴眼泪:“英雄饶了我吧小的一贯良民只是家中下有小儿嗷嗷待哺上有八十老母待字闺中……啊不重病急需看病一时财迷心窍想偷两个小钱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没错,传说中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就是我!
男人一怔,手底松了少许。就这半分机会,我猛地往窗口一跃,以堪比海东青拿天鹅的速度逃出房间。
冷风依旧割脸,隐有雪花落在肩头,很快融化不见。我一路狂奔,头不敢回脚不敢停,不知踩碎了多少瓦片。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踩你几片瓦又算什么!
我一边给自己开脱,一边往后望去。月色下,析津府黑黑暗暗一片,寂然无声,一颗心这才落地。
好在,我四肢齐全,脸也没伤,心也没坏,真乃万幸万幸。
我靠着墙根理顺了气,看着口鼻中呼出的白雾全数消散在空中,黑得见不到五指的小巷里没半点人声。过了许久,才开始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
要不要折回去拿密报?我咬着袖子,在小巷里来回踱步。那个宋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受伤躲在衣柜里?他是要抢密报,还是另有企图?哎,卿本美男,奈何做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