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道之逆向行》斯琦

77、青青子衿

　　青烟躺在段承的怀抱里，他身上温暖安然的气息，让她缱绻惬意的闭着眼睛，仿佛只要呆在他的怀里，一切艰难困苦都被他隔挡在外。

　　段承环拥着她在怀里，浅尝即止的亲密让他意犹未尽，小别胜新婚，他只想就这般与她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他温柔的轻抚着她依然光滑平坦还没隆起的腹部，带着小心翼翼的缱绻，流连忘返！

　　青烟微微颤抖着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眼里蕴含着不同以往的一抹温情，轻声道：“你……已经知道了？”

　　段承抬眸看向她，一手抚在她的腹部上，一手将她拥在怀里，再次亲吻她的额头道：“嗯，隐隐，以后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一点伤害了。”

　　青烟埋首在他怀里，紧紧的搂着他：“段承，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天，我很高兴！”

　　段承喉咙一堵，哑声道：“我也没想到……”

　　从他被俘虏阉割成为宦官后，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他能带领这支庞大的船队下西洋，他执掌着一片海洋，还能拥有属于他的妻子，拥有留着他血脉的孩子！

　　“段承，你高兴吗？”

　　“嗯……上天待我段承不薄，让我段家血脉得以延续，隐隐，我很庆幸那时你来招惹我！”段承的眼睛不自觉的红了。

　　青烟笑了，却止不住眼泪的掉落：“明明是你给我机会让我来招惹你的。”

　　那天深夜，内官监外的夹道里，她一如既往的来到夹道准备为他抚琴助眠，可是那天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睡觉，他没有睡觉，所以她只能在原地等候着，天寒地冻，黑灯瞎火的，她自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夹道里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她没想到这一夜的等待，能等来他，等来她一生的幸福！

　　那时的她如同蝼蚁一般卑微低贱，哪里敢肖想攀附他，她只是想要一个依靠，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而已，哪怕这个依靠只是一个无根的宦官，她以为邓顺是她唯一能攀附的依靠。

　　可是他自己走了出来，他走到她的面前，亲自搀扶起她，还亲吻了她的手指，亲手给她披上一件披风，又让人送她回去，是他先给了她机会，给了她攀附他的机会，否则她哪里有那胆量去招惹勾搭他这个手握大权的掌印太监。

　　段承也笑了，满含无奈又得意般的笑道：“我是给了你机会，可你若是不来找我，我也不会强行将你占有啊。”

　　青烟一愣，茫然看着他。

　　段承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的看着她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烟一怔，诗经子衿她知道，算是一首古老的情诗，古人含蓄，心中再倾慕思恋，所表达出来的文字都是很委婉和优美的，她也曾读过这首诗，很喜欢诗中美妙的字眼，如今由他这般温柔情深的读出这优美的诗句，她瞬间面红耳赤，心花怒放，整个人都如同飘在云端上，心甜如蜜！

　　“隐隐，我并非在宫里认得你，曾经在宫外我与你就有一面之缘！”

　　这事丁良玉就曾经和她说过，虽然说得不详细，刚开始她还以为段承也是如同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成杨昭儿的替身，但凭着感觉又不像，可她真的没有一点曾经与他相识的印象。

　　她茫然疑惑的神情，段承不无失落的无奈笑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青烟一窘，讪讪道：“那是几时的事情？”

　　她入宫奴役时也才十三四岁，一个黄毛丫头，还没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纪，是很有可能与他相识的，可是那时的她不过一个半大不大的黄毛丫头哪点值得让他惦记，难不成他还有恋童癖？

　　段承微笑道：“建文三年，皇上清君侧第二年，燕王和惠帝已经反目，我和良玉，封超等人混在京城收集情报，那时燕王准备发兵攻打京城，我们收集情报的任务已经完成，准备离开京城时不慎被锦衣卫发现了，一路追捕，我们只好兵分两路逃离，我和良玉逃进了大恩寺院里，那时你们杨家的家眷正在寺院里上香，锦衣卫横行跋扈，也只有你们杨家的护卫敢与之对峙，我们躲进了你们杨家女眷正在赏花的院里，躲在了茶花树下，想要借助你们杨家的护卫躲过一难……”

　　听他说来，青烟似乎渐渐地回忆了起来，那年她跟随家里的长辈到寺院上香，那天园里的茶花开得很美很旺盛，满园娇艳欲滴的花朵争相斗艳，美不胜收，她们正在茶花园里赏花，有锦衣卫闯进来搜查。

　　锦衣卫一向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名声并不好，而当时园里都是女眷，特别是未婚的千金小姐们，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进来搜园惊吓到杨家女眷，是以杨家护卫拦住了他们，双方起了冲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突如其来的锦衣卫身上时，自然就没人注意到有人趁乱藏在了茶花树下。

　　那时的青烟正是好玩的年纪，对锦衣卫和杨家护卫对峙的事没有一点兴趣，无意中看到这情景，便悄悄上前正好吓了躲在茶花树下的两人一跳，看着他们可怜兮兮的请求她高抬贵手的样子，她玩心大起捉弄了一下他们，但到底没有出卖他们，而是将锦衣卫骗走了。

　　他们惊喜交加的错愕神情很是精彩，她的恶作剧成功让她心情更愉快又得意。

　　这不过是她一时兴致做的恶作剧，她自觉无伤大雅，也没有自己无意间救了别人后的持恩望报，自然没把这当回事，玩笑过后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连当时那两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更想不到她会因为那时的一时兴致，做下的善缘，而得以保留了性命。

　　青烟想起来了，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你那时就……喜欢我了……”

　　段承眸光一凝，欲言又止，可是那嘲讽般的眼神却让青烟一噎，撇了撇嘴道：“那你究竟是何时喜欢我的？”

　　他是何时对她动心的，大概是在那天傍晚他自东厂回来，看到一向漆黑冰冷的房间里，一盏明灯为他照亮，走进房间，满室的温暖，还有她笑颜如春的迎接他那一刻，他怦然心动！

　　那他又是何时对她上心的，或许是那夜里，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如何都无法入眠，正辗转难眠烦躁不安时，她及时雨般的弹琴声抚慰了他烦躁的心，平静了他难眠的困扰，那奇妙的乐声直达他的心底，扰乱了他的心扉。

　　初次相见那次，尽管那时的她年纪还小却人比花娇，她那比满园茶花都明艳的笑容，虽然让他颇为惊艳，但他到底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再美丽，他也不至于就对她一见钟情，可是救命之恩他还是记在了心上，并在她没入宫里奴役时，关照了她，保住了她一命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直到那夜他失眠症复发，辗转反侧难眠时，又是她以那美妙的乐声抚平了他的失眠症，那一阵空灵仿佛能洗條净化心灵的乐声，让他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走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她卑微惶恐的神情，鞠偻的身影，想到那年她那明媚灿烂，狡黠得意的笑脸，他起了想要护着她的冲动。

　　对，那真的是一时的冲动！

　　尽管她落了难，落魄卑微又无助，却不是他这种去了势没了根的宦官能染指的，他不愿如此羞辱她，甚至为自己那夜的冲动暗暗后悔，是以也就没有再去招惹她。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不去招惹她，她反倒来招惹勾搭他。

　　邓顺那日跟他说她要换披风之事时，他真的懵了一下，虽然知道她招惹他用心不良，可到底还是没有拦住他想要她在身边的欲-望，他最后放纵了自己，与她在一起。

　　如今她就躺在他的身旁成为他妻，腹中还怀了他的孩子，这一刻他真的满足了，他很庆幸那年她没有袖手旁观而帮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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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青烟安稳的沉睡着，段承恋恋不舍的轻轻的抚摸了下她的脸颊，光滑如缎的触感，让他更留恋不舍，却不得不舍的起身，轻轻的走出了房间。

　　丁良玉迎上来道：“督主。”

　　段承瞥了他一眼道：“怎地，前面有何事？”

　　丁良玉道：“拜里苏沙太子前来请见。”

　　“拜里苏沙？求见所为何事？”

　　段承自来到满刺加那日，参加了拜里迷刺亲自邀请的宴会后，停驻扎在满刺加以来，一切的交流问题都交给了刘振张昭英等人，他的精力全部投到寻找青烟的事情里，是以甚少过问满刺加的事情，自然和拜里迷刺父子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丁良玉如实道：“督主，杨……夫人是在拜里苏沙内院找到的。”

　　段承一僵，缓缓回眸看向他，眼里仿似酝酿了狂风暴雨，森然道：“隐隐被藏在拜里苏沙的内院里？”

　　丁良玉点头道：“日前拜里苏沙太子邀请张大人到宫中赴宴，张大人请属下同往，在宫里叙谈时，夫人正好出逃到前院被抓，惊动了我等，张大人示意太子可先行处理内事，所幸张大人颇有看戏之心，随后同往，才发现夫人被太子关在内院数日，属下才及时解救夫人，那苏沙太子却言道，夫人乃是其侍妾……”

　　难怪他们到满刺加数天来，前前后后寻找了几遍，差点就要掘地三尺了，就是找不到隐隐，没想到竟是被拜里苏沙关在了他的内院里。

　　段承怒极反笑，满脸阴森的咬牙切齿道：“侍妾……他说隐隐乃是他的侍妾？”

　　不说隐隐是否真是落入他的内院，就他把隐隐当成侍妾一说，段承就恨不得将拜里苏沙碎尸万段，他的隐隐他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呵护娇宠着，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看不得她受一点罪，可是他拜里苏沙怎么能如何敢将她当成侍妾？

　　丁良玉偷眼瞥了他一眼，看到了他满是阴戾的神情，许久没见他露出这样阴狠的神情了，他默了下，又道：“还有，陈卫庭落在了他手上。”

　　段承挑了挑眉，陈卫庭！

　　他哼了一声，很好，陈卫庭落在拜里苏沙的手里，他正好一起算一下这笔账。

　　“丁良玉，传令让苏沙太子到主帐去，本使亲自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