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道之逆向行》斯琦

73、忠义两难全

　　楚之贤匆匆的回到船队，找到段承回报：“督主，杨助已经搭上前往锡兰国的船只，往锡兰国去了。”

　　自从杨助到段承的船队与段承谈判谈不拢，离开船队之后，楚之贤受命明里暗里的跟踪他的行迹。

　　当然杨助自己也知道，这一趟和段承谈判，不管成功与否，他的行踪都会暴露，一举一动就在段承的眼皮底下，是以他真真假假的在苏门答腊国里走动了一圈，最后搭上了前往锡兰国的船只。

　　段承自然知道杨助已料到他们会跟踪他的行迹，但他还是让楚之贤跟踪他，这是心理战术，双方都在自知之明的情况下，依然为之，就要看双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弱的那一方，在强的一方魄力下，就会露出一丝蛛丝马迹，而这丝蛛丝马迹，往往就是胜利的关键。

　　“锡兰国！”段承打开了航海行域图，正是船队原定行驶计划的下一站，也是他们查到青烟行踪的地方。

　　段承沉吟了下，问道：“这几日杨助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楚之贤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去处，他一个出家的道士，而苏门答腊信仰的多是佛教，与道家不同，他也不便四下乱逛，只是询问了去锡兰国的船只，然后在市集里走了一圈，看了象，对了，他还到寺院门口站了一会，但没有进去就走了，直到往锡兰国的船只开启，他登上船只走了。”

　　段承闻言，意料中的毫无消息，挑眉道：“他在寺院门口站了一会？有人出来吗？”

　　楚之贤摇头道：“没有，属下为了确认是否与人接头，还特意留意四周，并无一个人在旁。”

　　段承微微冷笑：“他一个道士到寺院门口做什么？”

　　楚之贤也是一头雾水。

　　段承哼了一声：“故弄玄虚吗？”知道有人跟踪他，所以故意走到寺院门口戏弄他们？

　　“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楚之贤有些愧疚道：“并没有可疑之处，据他所经所到之处，属下都特意排查了，没有问题。”

　　他故意如此，自然不会有问题，段承意料之中，可是失望之感还是涌上了心头，不知隐隐现在何处，不知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如果真如杨助所说，她……不是一个人，他不在她身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呢？

　　楚之贤看了看他流露出来的失望感，心里也不好受，悻悻道：“督主，请让属下到锡兰国去跟踪杨助，属下愿立下军令状，势必找到杨姑娘。”

　　段承心一动，看着他凛然认真的样子，抿了抿唇，正沉吟间，丁良玉和沈慕青疾步走了进来，沉声道：“督主，有消息了！”

　　段承一愣。

　　沈慕青急忙向他行礼，丁良玉走到他身旁，道：“督主，沈东家的人在满刺加贸易的时候，发现了杨姑娘的手信。”

　　段承闻言霍然起身，惊愕之下又狂喜不已，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急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沈慕青双手奉上一物道：“大人请看！”

　　段承立刻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物，乃是一张清单，上面是她特殊的字体，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与众不同的习惯记录是从左到右的书写方式，他心头一阵跳动，惊喜道：“他们如何发现的？”

　　沈慕青微笑道：“我们商行的人正在满刺加商贩，有一日有客人持着清单来买东西，分量不大，货物清单上的东西多是大名之物，而清单上却有我们商行的暗记。为此我们的人多留了几个心眼，以清单上所需的药材刚刚售完需要调货为由，将清单留了下来，再偷梁换柱，把那张有我们商行暗记的清单转到了鄙人这里，杨姑娘的字和记录方法，鄙人有幸见识过，是以立刻来回报大人。”

　　段承欢喜得几乎落泪，隐隐！他的隐隐虽然身险囫囵，却仍然在千方百计的与他联络呢！

　　“她……她如何知道你们商会的暗记？”

　　沈慕青笑道：“杨姑娘要把我们沈氏皇商下西洋的记录记载下来，便请教了鄙人一些商会的事情，是以鄙人告诉了她一些简单的商会暗语，没想到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可真是多亏了她平时爱在各式各样的人里询问交流！

　　段承满心欢喜，恨不得马上发动船队掉头往满刺加而去。

　　“督主，属下这就下令，马上启航返程满刺加？”楚之贤立刻欢喜的说道。

　　.

　　对于段承下令船队返航往满刺加的决定，刘振和张昭英等人都不解其意，原定计划本是苏门答腊国后，下一站就是锡兰国的，为什么突然临时决定要到贫瘠的满刺加去？

　　他们一头雾水的匆匆赶到段承指挥室想要询问清楚，看到满脸愉悦之色的段承时一愣，这段时间不知为何他一直气压低沉，满脸阴戾之色，弄得船队里的人，人人都不敢肆意大声说笑，就怕惹到他更阴森的脸色，如今看他这副愉悦的神情，仿佛雨过天晴了般，众人都悄悄的松了口气。

　　听闻他真的要返程到满刺加，刘振和张昭英等人都进行劝说，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前往锡兰国，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走为好，满刺加这个地方复杂混乱，既没有国，也没有王，臣服于暹罗国每年进贡缴纳赋税，拜访那里没有意义。

　　段承闻言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刘振和张昭英等人相视一眼，见他并没有发火，共事了一年多，知道他没有发火露出不耐的神情，就是还愿听从劝解，是以就权衡利益的得失，他们从各方面又婉言劝说了一番，希望他能改变主意按照原来计划行事。

　　段承听完他们劝说，依然神情不变，却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微笑道：“众位大人所言都有理，本使也知航行的利益得失，但咱家有必需前往满刺加的理由，所以已下决心返航往满刺加，诸位无需再言。”

　　他面无表情其意已决，刘振和张昭英无奈，看着刚才还满脸愉悦神情的段承，再次露出冷然阴沉的脸色，不敢再继续相劝，只得听令返程满刺加。

　　丁良玉在旁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神情，时喜时忧又时而沉默，那患得患失的样子，与他相识十几年了，第一次看到他这般犹豫不决。

　　督主没有得到杨姑娘的消息时，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如今知道了她的消息如何这般心神不定？

　　段承苦笑，没有隐隐的消息他几乎发疯，差点失去了理智，如今得知她人在满刺加，张昭英等人的一番劝说，他的理智回来了，知道他此行下西洋肩负的重任，他是巡海大臣，不是东厂督主，率领这将近三万人员的庞大船队，他不能有一丝的行差踏错，这样的大事由不得他肆意妄为。

　　他拿出青烟亲笔所写的清单，指着其中的一些药材所需，问道：“这里面有些药材，你可知道用作何用？”

　　丁良玉扫了一眼，点头道：“安胎所用，大概杨姑娘前些年一直在浣衣局奴役，四季都与冷水打交道，再加上这段时日在船上生活，体内阴寒，用作暖宫的药材。”

　　段承心头一痛，呼吸都是难受的，隐忍着酸楚和心疼，悲喜交加道：“隐隐她果然是怀了身孕，我本应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的……”

　　他看向丁良玉沉声道：“我们此行航海下西洋的目的一是为了宣扬国威，使万国来朝；二是为了寻访那位的下落，杨助此人定然知道些什么，锡兰国之行是关键，可是……隐隐她……是我的妻子，现在还怀着我的孩子，行踪不明，终其一生，我这样的阉人，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妻子和孩子了，良玉，自古忠义两难全，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丁良玉静静的看着他，淡淡道：“属下只奉命听令做事！”

　　段承道：“我不是用上司的身份问你，只是用我们相交十几年的友人身份问你。”

　　丁良玉沉默了下，道：“没有督主就没有如今的丁良玉，曾经我想着如若我有幸，遇到可共度一生之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定然姓段，承欢于您膝下；如若无幸，也不过是与您扶持一生。如今您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我自然希望你们能一切安康，督主，不管您做任何决定，属下绝无异议！”

　　*****

　　满者伯夷国的一个名叫拜里的人来到淡马锡，杀死了此地臣服于暹罗国的酋长，后来他被这位酋长的兄弟驱逐，不得已来到了满刺加定居。

　　那时的满刺加原本是个海盗出没的渔村，在拜里的发展下成为一个小领地。

　　拜里最初因害怕被暹罗国消灭，随向其称臣纳贡，但拜里始终不甘心臣服于暹罗，一直在寻求机会谋求独立。

　　这种单一朝贡的关系随着满刺加在拜里的带领下逐渐繁华后变得复杂起来，因为满刺加的繁盛，周围多个国家起了侵占觊觎之心，以暹罗国最甚，暹罗此时正是阿瑜陀耶王朝，已经吞并了素可泰王朝的大部分地区，十分强盛，就一直试图吞并满刺加，便可直通南部海域。

　　此时的满刺加极不稳定，国内海盗猖獗，国外强敌环伺，这个刚成立的小王朝无时无刻不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满刺加是热带雨林气候，气温很好，盛产水稻，橡胶，椰子等等，五月是满刺加人丰收的季节，一年中最初的丰收，代表着整年都是丰收年，所以在初稻收成的时候，国人都会载歌载舞庆祝丰收节，为即将来临的大丰收季节做准备。

　　此时的青烟是初孕的后期，胎儿逐渐稳定了下来，丰收节是满刺加最为隆重的节日，整个国家上至首领拜里等，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参加丰收节，以庆祝整年的大丰收。

　　陈卫庭来邀请青烟出门参加丰收节时，青烟爽快的答应了，她本来就想去见识一下满刺加这个盛举的节日，但她又有孕在身，那天的人多杂乱，害怕被人群拥挤，她不敢一个人出门，如今陈卫庭来请，她也乐意身边有个护航。

　　丰收节这一天，当地人都要先祭拜稻神和天地，还会追溯神话，纪念仙人，感谢上天过去一年的眷顾，并期待更丰盛的这一年。

　　然后人们就会击鼓，唱歌，跳舞，喝酒庆祝，到了晚上，篝火燃烧，更是载歌载舞的，热火喧天。

　　海外的国家民风多开放，不像中原那般的含蓄，大多女子只是关在闺阁里绣花做女红，这里的女子都是开放的，节日之时她们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载歌载舞，甚至还有选美大会，她们打扮得艳丽光彩，衣服上绣上五光十色的珠子，金线和银线，光芒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听说那日会有达官贵人会便装私访参加丰收节，她们特意展现出最美丽最优秀的一面，梦想着可以一朝进入那些私访的达官贵人的眼，把她们娶回家去，即可飞上枝头。

　　当然除了选美外，还有许多米酒、赛牛、拔河、跳苏马造舞、弹弓比赛、扳手腕、踩高跷等都是欢庆丰收节的节目，那时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