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道之逆向行》斯琦

58、占城国风波

　　丁良玉走进段承房里时，看到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一样的段承，嘴角微微一抽，得了，看来是在杨姑娘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了，那位杨大小姐外柔内刚，眼里是最容不得沙子的，督主之前做的事挺不地道，她能轻易原谅他才怪了。

　　不过督主如今蔫了的样子，总比前段时间半死不活，失魂落魄的要好得多了，至少还能感觉到他的活生生的气势，而不是孤魂野鬼般毫无生气。

　　“咳，督主。”

　　段承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道：“有事？”

　　丁良玉无奈道：“前方航行一切都按原计划而行，并无意外。”

　　段承嗯了一声，如今东北风刚起，钦天监的人预测接下来几天都是吹的东北风，他们会一路顺风西南方下，然后直达海外的第一个番邦之国占城国，如今船队刚刚启航，料想航程并无意外。

　　丁良玉看了看他依然兴致缺缺的样子，暗叹一声，道：“可是杨姑娘不愿搭理您？”

　　段承一顿，掀了掀眼皮，看到他依然面无表情的脸，哼了一声。

　　丁良玉好似有些无奈，道：“那杨姑娘是待您横眉怒对，还是冷淡当您是陌生人一般？”

　　段承脸色很不好，她若是对他发脾气横眉怒对就好了，如今这般冷淡，好像真与他恩断义绝了，再想到她说的，待她航海归来，皇上就会封她为昭妃的话，更觉心如火燎，心急如焚，想到将来她在万岁也身-下承欢恩宠，甚至生下一男半女，他感觉自己真的会发疯的。

　　看着他阴戾深沉，扭曲得狰狞可怖的脸色，丁良玉一顿：“督主？”

　　段承猛然惊醒，很是头疼，终于强行冷静下来，后宫的妃位哪有一开始就封妃的，制度上可没有一封就是妃的，那话多半只是青烟的气话，但想到皇上居然同意让她随行出海，其中想来定有原因，但她不愿告诉他，半响才苦笑道：“她不愿让我照顾她！”

　　丁良玉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杨姑娘总是杨家大小姐，是大家闺秀出身，当初杨昭儿的未婚夫在战场上落败，身受重伤险些被俘，生命垂危时得一女子相救，种种机缘，身不由己的和救了自己的女子有了孩子，而那女子也愿退让为妾，但杨昭儿却决然与他断绝关系，可见她们杨家人的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段承冷笑道：“什么身不由己、机缘巧合，和别的女人都有了孩子的，不过是为自己管不住自己那二两肉寻找的借口罢了。”

　　丁良玉神情古怪起来，杨昭儿的未婚夫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二两肉，被恩断义绝，而他则是因为没有那二两肉所以要和杨青烟恩断义绝，这实在是一言难尽。

　　段承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

　　丁良玉立刻面无表情道：“属下在想，督主如今究竟是如何想的？”

　　段承道：“何意？”

　　丁良玉道：“您当初不就是想让杨姑娘忘了您，重新开始，找个好人家成亲生子吗，如今她把您放下了，不需要您的照顾，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

　　段承一怔，愣了好大一会，才黑着脸道：“她都偷偷上了船了，怎么就放下……咱家了？”

　　丁良玉道：“您也说了她是偷偷上了船的，这许多天来她也没来打扰您，您就当成她没在船上，不要去管她与她相见，不相见便可不相念，莫要特意去照顾她，时间长了您两人也就慢慢的放下了。”

　　段承恼怒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她已经在船上了，咱家已经看到她了，如何当做不知道没看见。”

　　丁良玉默默道：“如此是督主您自己放不下吧！”

　　段承脸一黑，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斥道：“大胆，放肆！”

　　丁良玉闭嘴不再言语。

　　段承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又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一点忙也帮不上，还敢教训咱家吗，出去！”

　　丁良玉面无表情道：“属下告退。”

　　“等等。”段承心里好生烦恼，最后叹了口气，道：“让张松过去好生伺候她，平时你们都关照一下，莫让她受了委屈。”

　　丁良玉嘴角又一抽，应道：“是。”

　　段承微微蹙眉道：“还有给她换个好一些的房间，海上凉，给她换些厚些的被褥，她平时多要记载书写，换个光线充足的房间，对了，她喜欢吃鱼，却怕鱼刺，海鱼不是刺少吗，给她弄些海鱼……”

　　丁良玉怔忡的看着他，惊讶的神情都显露了出来，这还是那个心狠手辣阴戾的东厂督主吗？

　　他那惊讶的眼神让段承一窒，也惊觉自己的婆妈，有些不自在的挥手道：“行了，下去吧。”

　　丁良玉才告退，嘴角不停的抽搐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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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烟最终还是被更换了房间，张松领了几个内宦敲开她的房门时，先是满脸笑容的好言相劝，青烟坚持拒绝后，丁良玉亲自过来了。

　　青烟还是有些怵他的，看到他冷漠面无表情的一眼瞥过来，也不敢再坚持了，乖乖的任由张松等人一阵雷厉风行的行动，把她的房间换到了光线充足，还宽敞许多的房间，有一间可以放置浴桶洗浴的耳房，这是高级将官居住的标配。

　　既然如此，既来之，则安之，而且给她换了这么好的房间她自然也乐意，张松自此伺候在她身边跟进跟出，有些事都不用她亲力去办，他就给她办好了。

　　青烟知道这一切都是段承安排的，心中更生出股无力感。

　　这段时间她在暗里旁观过他，离开她，他也是不快活的，自从离开京城，至南京，再到浩荡庞大的船队上，在福州停泊候风，进天妃庙祭拜，他根本没有一点大愿得成的快乐，和监督造船，南京巡海时，那满面春风的意气风发天差地别，他是在乎她的，没有她在身边他也是每日煎熬痛苦难耐着。

　　可是既然在乎，既然痛苦，为什么又能轻言放弃，从周先召见她那一刻她就知道了他为什么要放弃她，因为他不可能和皇帝抢女人。

　　周先不是无能的昏君，他有治-国雄才，安-邦的伟略，他有强大的力量和抱负，段承虽然手握重权，但这一切都是周先给的，周先可以给他一切权势，也能收回他的一切权势，让他从一个巡海大臣，东厂的提督变回一个任人践踏的内宦，甚至摘掉他的脑袋，所以他不得不放弃她。

　　青烟能理解，但不愿原谅，至少在她意难平，心还怨的时候，她不想轻易的原谅他。

　　如今她居住的地方距离段承的房间并不远，抬头不见低头见，段承曾经试过丁良玉的建议，想要跟她保持距离，不相见即可不相念。

　　可是他根本做不到，没见到她时，他朝思暮想想念她，见到她后，身不由己的所有心思都跟着她走，待她一改以往的风格，小心翼翼甚至有些伏低做小的讨好去招惹她，像极了当初她为了攀附他时的讨好，只不过她多是不冷不热的，不大搭理他。

　　直到船队一帆风顺的来到了海外出使的第一站，占城国。

　　.

　　占城国此时正饱受着战争的苦恼，国家位于大海南滨海之侧，南距真腊，西距交趾，东北际海，而自两年前占城国新皇即位，不断受到北部安南国的侵扰，还有南西两边相距的真腊和交趾国各自虎视眈眈着。

　　虽然占城国王遣使向真腊和交趾两国示好，暂时按住两国的蠢蠢欲动，让国家得以专心对抗安南国的侵犯，但他们两国在后虎视眈眈着，国王又怎么能真的放得下心。

　　段承的大名国使团船舰队来得正是时候，国王率领皇亲大臣亲自来到滨海港岸，看到停泊在海边庞大而浩荡的船队，还有两边威风凛凛的将士士兵，和威力无比的武器，蓄势待发的骑兵，如此威武震撼，更加心悦诚服，以臣服的礼仪接受大名的赏赐和谕旨。

　　国王接受了大名的赏赐，恭迎巡海大使段承入宫设宴款待，并表示愿与大名交好。

　　宴席上，国王又和段承说起了安南国的屡屡侵犯，和真腊、交趾国的虎视眈眈，占城国如今陷入了四面楚歌之境，希望大名国可以解救占城国的危难之际，占城国愿臣服于大名，永世交好。

　　段承爽快的答应了，这正是他们这支下西洋宣扬国威的船队造势的好机会。

　　段承下令船队驻扎，以占城国滨海港岸驻兵，然后在安南、占城一带沿海巡弋，先以大名威武的骑兵来往冲突，强悍的士兵攻守进退有序，迅速快捷的水军，势不可挡，一时间震慑了真腊的蠢蠢欲动，交趾国的虎视眈眈，随后段承再遣将领使官到两国出使，同样宣召大名皇帝的谕旨和赏赐。

　　段承船队的声势浩大，兵强将广，财富横溢，两国不得不臣服，亲自来到海岸段承主使的宝帐下，臣服拜谢大名□□的赏赐。

　　这一番使三国臣服的大造声势，也震慑了一直率兵侵犯占城国的安南国，大名使团的强悍，和其他三国的臣服，迫使了安南国不得不从占城撤兵并归还侵占的土地，暂时退兵去了。

　　安南国虽然从占城国退兵去了，但对大名国仍然敌视不愿臣服，段承没有立刻出兵伐弋，两国素来不合，他遣使回报周先。

　　至此大名王朝帮助占城国度过劫难，占城国王自然对段承使团感激涕零，更何况还有来自□□慷慨的赏赐，允诺他们不日即遣使往大名朝觐名皇，拜见天威！

　　这一站占城国之行，段承率领的船队足足的停留了两个多月，期间他让船舰的将士们沿海巡弋的时候，一边又派遣了以沈慕青为首的皇商队，下船到占城国和周边他国进行贸易商贩，这次下西洋不仅仅是为了宣扬国威，还要为名国带动商贸来往，带动大名国的贸易经济。

　　自此段承航海出使的第一站，完美的收官。

　　看着沈慕青呈现上来的此次商贸得来的贸易财物的账本条列，段承很是满意，沈家果然是商会的巨头，对商贸很有一套，第一站基本就赚了个盘满钵盈，此次航行选择沈家商会为皇商，果然是对的，至少没让他们下西洋的花费为只有伤财劳民。

　　交付了商贸的账本条例后，沈慕青告辞退下了，旁边的副使刘振看着他离开后，迟疑了下，斟酌道：“大人，您觉得这数目真的没有差错了？”

　　段承看着账上每一笔的出库记录，青花瓷、丝绸、茶叶、纸笔墨等等之物，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微笑道：“账本记录清楚一目了然，刘掌印觉得哪里有差错吗？”

　　刘振道：“账本的确一目了然，只是沈家商贩的，不止是咱们账上之物？”

　　段承含笑道：“刘掌印指的是他沈家私下的商物？”

　　刘振点头道：“咱们奉行大名船队出使之名出行，他们却私自载送自家商号的货物趁机商贸，这实在不成体统。”

　　段承道：“无妨，商人无商不利，只要他们没私吞公物，有损公物，他私下的商贩便随他们吧。”

　　刘振神情有些不明，皱眉：“这……再如何沈家既然选为皇商，为己谋私岂不是以公徇私？”

　　段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刘掌印，沈家虽做皇商，却是有名无实，不过一个名号，咱们都不懂行商，也不便以朝廷的名义行商，是以让他们代为商贸，他们为咱们商贸，咱们给予他们方便，让他谋私并不为过，所谓欺上不瞒下罢了，随他吧！”然后他点了点桌上的账目，意味深长道：“何况这个数目对咱们来说，已经超乎我们的预算了，值得的！”

　　行商他们的确不懂，但这和他们在宫里制衡的手段大同小异，刘振随即恍然大悟。

　　段承笑道：“好了，这事就如此吧，不日东南风起，咱们就该启程继续西下，如今杨文书正在和占城国交换造纸术和种植占城稻术，咱们也去看看？”

　　刘振瞥了他一眼，笑道：“这事就有劳段大人走一趟了，振还是去看看启程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