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道之逆向行》斯琦

16、除夕夜之灾

　　青烟对放烟花爆竹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但段承说了带她去看烟火爆竹，她心里又满怀期待，以至于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过年夜的她，因为心存期待，而连书都看不进去了，期盼着，等待着，似乎今年的除夕过得比较漫长，她不时翘首以盼段承的身影再次出现。

　　夜已深，子时还没到来，院门终于被敲响了，青烟急忙上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段承，而是一个小太监，青烟认得他，之前在内官监外给段承抚琴助眠时，段承曾让他送她回来过。

　　看到她，小太监急忙恭敬的行礼道：“姑娘，小的给姑娘辞岁拜年，恭祝姑娘新年如意，吉祥安康！”

　　青烟一愣，急忙回礼也给他拜年，宫里的宦官和宫女在新年元旦时，都会互相拜年，这是礼节，也是讨个吉祥的意头，期待新年有好运。

　　两人互相拜年后，那小宦官才笑道：“保和殿前准备放烟火爆竹了，请姑娘穿上厚实的新衣裳，督主吩咐小的带姑娘前去看看。”

　　青烟闻言一怔，段承说既然她有兴趣晚些时候再带她去看烟火，原来不是他亲自来带她去看，而是让人带她去看。

　　也对，这时候他得要伺候皇帝，哪里抽得了身带她去看烟火，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其他，但确实有些意兴阑珊，却不好拒绝，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麻烦小兄弟你了。”

　　一路上都有灯笼悬挂，倒也不用特意挑灯照明，那小太监一路在前替她引路，一边跟她说今日宫宴上的趣事。

　　他人也长得伶俐，口才也好，听他眉飞色舞的说着宫宴上的事宜，让人仿佛亲临其境般。

　　青烟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侃侃而谈，想到晚间和段承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不想只是安安静静的吃饭，而故意找话题问他宫宴上的事，难道他竟以为她是真的想听，而他无法给她细说，才特意吩咐这小太监跟她讲说宫宴上的事？

　　青烟微微扶额，不动声色的转移他的话，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宦官一怔，恭敬道：“小的张松。”

　　青烟微笑道：“你多大了，看着挺小的？”

　　张松脸微微一红，笑道：“小的十四岁了。”

　　青烟笑道：“哦，比我小三岁，那小张兄弟，你们督主如今是在万岁跟前伺候吗？”

　　张松道：“是，子时万岁要祭祀，督主要在万岁爷身边伺候，无暇来陪姑娘看烟火，是以督主爷吩咐了小的带姑娘去看。”

　　今夜是除夕夜，宫里也是要守岁的，这时候不单只是皇帝和太后，皇后和所有妃嫔，皇家的国戚家眷等，都在宴席上参加家宴守岁，直到子时皇帝祭祀之后才能散去。

　　子时时分开始放烟火爆竹，这时候放爆竹的寓意是驱邪、避瘟，保佑大名国平安吉祥，而皇上要在子时祭祀，祈佑国泰民安，众妃嫔国戚等都要随行祭拜，是以今日的烟火爆竹，是不允许旁人观看的。

　　因为有了张松的陪伴，手持段承的手令，张松顺利的带着青烟走进了保和殿外围，殿外的空地上已经摆放了无数的烟火爆竹，旁边守着一些内宦和侍卫，只等子时一到令下便点燃爆竹。

　　两人到达的时间刚刚好，等了一会子时就到，一声令下，侍卫和内宦们一齐点燃了爆竹烟火，一时间，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和一朵朵绽开的美丽烟花照耀着在空中绽放开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欣赏观看，就被旁边不知何时冲过来的侍卫拿下，拖了下去呵斥：“什么人，胆敢在此捣乱？”

　　不管张松如何大呼小叫着是奉有令牌而来，两人还是被拖到了一个一身飞鱼服饰的男人面前。

　　那人面如冷玉，冷若冰霜，正背负着手看着天空绽放的烟火，听闻动静回眸一眼扫来，一双狭长的眼眸毫无温度，看着来人的目光仿佛就像看死人一样。

　　“千户，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内宦和宫女。”那几个侍卫拎着两人，压到那千户面前。

　　那千户只看了一眼，便道：“拿下去。”

　　张松急急道：“大人，奴才身上有令牌，是奉了令来看烟火的。”

　　那千户眼一眯，冷冷道：“宫规有严明规定，严禁宫人私下闯入保和殿，不管你奉了谁之令，都要拿下去。”

　　张松大急：“大人，奴才有令牌，奴才是内官监的内宦，奉有……段督主的令牌！”

　　那千户闻言一顿，抬了抬下巴，那侍卫便从伸手在张松身上搜索，果然搜出了一块令牌，双手奉上。

　　那千户接过了令牌看了看，瞥了张松一眼，目光又转到青烟身上转了一下，道：“你呢？”

　　青烟一怔，张松已经接着说道：“大人，她是……”

　　“问你了吗？”那千户冷眼一扫，张松一窒，立刻噤声，紧张的看向了青烟。

　　青烟也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不安道：“大人，奴婢是司乐局的宫人……”

　　“司乐局？”那千户冷冷道：“司乐局的宫人应该在殿上奏乐，如何违反宫规私跑到前殿来？”

　　青烟更紧张了：“奴婢技艺不佳，尚宫惟恐冲撞了万岁和贵人，没让奴婢到殿上奏乐，奴婢在司乐局里无事，听闻保和殿外有烟火爆竹燃放，便来了……”

　　周围的侍卫们闻言心下了然，宫里的宦官和宫女结成对食的事屡见不鲜，想来此事是眼前这小宦官为了讨好对食，偷偷拿了令牌，然后约了这宫女偷偷来此看烟火以讨好相好的。

　　这事本来只是小事，每年都有这样的事发生，若是平时只要他们孝敬些钱银，也就放了他们回去，也是他们时运不好，偏偏今日碰上丁千户这尊大爷当值，这大爷最是不通情理，铁面无私的，他们捞不到好处，他们也轻易回不去。

　　果然那千户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吧，至于这宫人，带下去，明日让司乐局的尚宫亲自来接人。”

　　青烟一僵，和张松相视一眼，张松急忙道：“不行的，大人，我们是一起来的，这令牌……这令牌……”

　　那千户冷冷道：“放肆，此事是你一个内宦说的算？规矩就是规矩，你们违反了宫规自然要按规矩来行事，看在段督主的令牌上才放你回去的，这宫人既然没有令牌，擅闯保和殿自然当受刑罚，你若不想走想陪着她也行，那就两个一起带下去。”

　　青烟心一突，她能想到郑絮是不可能会来救她的，当年整个杨家女眷只剩下她后，是郑絮将她从浣衣局弄走，进了司乐局的，那时她就和她直截了当的说明，这次拉了她一把只是为了报当年杨家之恩，也就这一次，如今互不相欠，恩怨两清，今后她是死是活郑絮都不会再说一个字。

　　张松虽然机灵却哪里经历过这阵象，那千户那边油盐不进，仿佛连段承的面子都是勉为其难，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直接说段督主和青烟姑娘的关系，如今让她落到他们手里，他失了职没保护好她，不禁又气又急又无奈，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无措之极。

　　“小……小张兄弟，你先回去吧，回去找掌印，我……我等着。”看到他无措，青烟忍不住开口提醒。

　　张松才猛的反应过来，瞥了眼旁边依然面无表情的千户，这事真的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内侍能管了，只有找督主来管。

　　他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眼神，才急急的退了下去。

　　那千户瞥了一眼青烟若有所思，似乎有些踌躇着怎么处置她。

　　青烟的心在怦怦的跳动着，虽然她知道张松会去找段承，可是段承此时正在伺候皇帝，哪里抽的了身来救她，这一夜的牢狱之灾她只怕是坐定了。

　　两个侍卫仍然挟着青烟，眼见千户沉默了下还是没有开口怎么处置这宫女，不由得相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千户？”

　　那千户又看了一眼青烟，好一会才对左右两边的侍卫道：“带她下去慎刑司。”

　　“是。”

　　带她去慎刑司，青烟心里竟然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将要再次进入那个让所有宫人、后嫔、内宦们谈之色变的慎刑司，她居然是庆幸的，好吧，相对比东厂和锦衣卫的大牢，还是慎刑司比较安全一点，至少她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不像东厂和锦衣卫，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两个侍卫挟持着青烟正要压着她下去，那千户突然又道：“放开她，让她自己走。”

　　侍卫一怔，应了一声便顺从的放开了手。

　　青烟一愣很是意外，被反拧在背后的手一松，双手得回自由，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那依然面无表情的千户，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冷面杀神怎么突然好说话起来，就被那两个侍卫之前推攘的惯性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踉跄，只觉得右脚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抽筋断了骨般，她站立不稳，一声闷哼便一跤扑倒在地上。

　　啪的一声，她摔了个着实，整个脑袋都晕眩着眼冒金星，待她稍稍回过神来，只觉得周围一阵诡异的安静，然后她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双干净不染尘埃的皂靴，心一跳，这双鞋这场景似曾相识，她僵硬的慢慢抬起头。

　　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御赐的玉带蟒服，青隽阴冷的脸庞，正低头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脸唰的一下火辣辣的燃烧起来，青烟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副行五体投地叩拜大礼般的姿势，趴在他的脚下，何其荒唐和可笑，她涨红了脸，急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这一跤摔得不轻，脚裸似乎也被扭伤了，正咬牙艰难的爬起来时，一人已经上前一步把她扶了起来。

　　段承脸色阴沉的看着张松把她扶了起来，瞥见她眼里在打转的泪水，目光落在她脚上顿了下，才挑了挑眉转目向一旁的人看去。

　　“督主！”接触到他阴冷的眼眸，众人的心都一突，急忙躬身行礼。

　　“督主！”

　　段承的突然出现，人人都心惊胆战，只有那千户仍然若无其事的上前见礼。

　　段承转头看向殿前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燃放的烟花爆竹，场面遍地狼藉，浓烟滚滚，淡淡道：“丁千户，这儿的事都妥了？”

　　丁良玉面无表情道：“是，督主，已妥定。”

　　段承冷笑一声：“丁千户既然确定已妥定就好，若是明儿哪里又发生了火害意外的，咱家唯你是问。”

　　丁良玉恭敬道：“是。”

　　段承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张松急忙扶着青烟跟随着他后面一起离去，身后以丁良玉为首，无一人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