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黑天鹅》小鸟游乐园

18、女人总说两次谎6

　　阿佳妮找到了亲爱的卫生间。
　　她和马桶一起待了很久，才重新恢复了活力，走出了隔间。她贴近水龙头，洗了洗手，又低下头去，往脸上拍了点水。水蛰得脸疼，她这才想起脸颊有伤，便眯着眼睛抬起头，透过眼帘间的缝隙打量着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正视脸上的伤口。
　　果不其然，她像一块雕塑立在洗手台前了。一分钟后，她的双肩耸动起来，拉锯条似的哭声从她的喉头溢出，她攥紧拳头，猛地砸在了镜子上。当拳头从镜面上离开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直楞楞地盯着镜中的阿佳妮。
　　阿佳妮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机械化地缩回手臂，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喂！”西装男叫住了她，“你就是那个带狗的人吧？”
　　“呀呀呀，大哥你认错人了。”
　　阿佳妮一边摆手一边快步往后撤，她刚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感觉胸前软软的，抬头一看，那人居然是千鹤，当然公主也跟了进来。
　　她赶紧摆手示意公主出去，千鹤却一把将她推开，大声嚷嚷：“你吃马桶了？这么久都——”
　　话还没说完，千鹤的表情就凝固了，对面的西装男也瞪大了双眼。几乎是同时，千鹤和他快速拔枪，但千鹤的枪法明显更准，西装男应声倒地。
　　“哇啊啊——”射来的子弹蹭着阿佳妮的耳朵飞过，“为什么我变成了靶子！”
　　“恐怕是要干掉所有跟站立鸟有关的人吧。”千鹤拽着她往楼下跑，“少爷死了以后全乱套了。”
　　更多的西装男被枪声引来，像丧尸一般大波接近中。千鹤拉开了走廊尽头的玻璃鸟瞰。
　　“这个高度没有车，我们必须得想办法下楼。”
　　与千鹤的语气同样激烈的，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下午的时候经历过比这还险恶的场面，阿佳妮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至少敢摆出些气势来。她背靠墙角，用jing/棍发射电流，阻止对方接近，自己则钻控开溜。
　　但很快，轰隆隆的声音从另一边贴近了。只见大波外星宠物像洪水入侵一般，从敞开的电梯门中一股脑地滚了出来，疯狂乱窜。小体的、大体的、三角的、圆球的，红色的、绿色的怪物们，从阿佳妮身上踩了过去，黑色的橡皮泥怪甚至卷乱了她心爱的发型，所幸精神振奋的公主把它从阿佳妮的脑袋上叼了下来。
　　阿佳妮趁乱拐进了大厅旁的放映室。
　　大荧幕上散发着暧昧的灯光和气息，周围则漆黑一片。这里的观众完全沉迷其中，对外面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直到直到阿佳妮、西装男和外星飞虫们闯入。
　　见西装男们，几乎是惯性地从侧门追了出去，阿佳妮才从座位下面探起身。她轻松地吁了口气，拍拍公主的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放映厅。
　　走廊上，外星怪物依旧众多。
　　“你跑哪里去了？！”千鹤从怪物堆里冲了出来，头上还顶着一根彩色羽毛。
　　阿佳妮来不及解释，便跟着她往楼梯的方向逃跑。
　　螺旋状的清洁通道呈纵向延伸，阿佳妮沿着它们急速奔跑。
　　楼梯、墙壁、楼梯、墙壁、楼梯、墙壁……循环往复的结构令她想要呕吐。
　　从上方斜射来的弹头在墙壁和楼梯扶手间撞击，身后的千鹤不停回击，但阿佳妮只想快点落地。就在阿佳妮即将摆脱这恼人的楼梯时，从一层的安全门外瞬间拥进了几位特警队员，跟在她们后面的人吓了阿佳妮一跳——
　　“队长？！”
　　闻声，扎着马尾辫的警官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了出来，通道里旋即响起一片追击声。
　　队长先是把公主抱起来，狠狠地蹂口口躏了一番，才没好气地对阿佳妮发问：“你还没死吧？”
　　“报告队长，还活着。倒是队长你……怎么在这？”
　　“接到警报，说这里乱作一团，有可能和我说的那件事有关，所以我就来了。”队长一边说，一边向大厦外走去。“那么你呢？还有你身后那个家伙，你认识她？”
　　“我不是‘家伙’。”千鹤收起了枪，“蠢女人说话注意点。”
　　“我也不是女人。”队长淡淡地说：“而且我也不蠢。还有你，看起来很眼熟嘛，你是季家的那个……保姆还是什么的？”
　　“你知道吗？你说话就像嘴里含了一坨屎。”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大厦，队长立刻停下脚步，沉沉地对千鹤说：“这语气可真熟悉，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千鹤吧？这次的送货人。”
　　话音刚落，一只电子笔挨住千鹤的手腕，却被她反拽住了。
　　“也许对我用普通的手铐，效果会更好。”
　　语罢，那根电子笔被千鹤扭成了弧形，气氛立时凝固了。
　　阿佳妮赶忙打圆场：“你们不要这样嘛，有话好好说嘛～”
　　“阿佳妮！”队长怒发冲冠，“你知不知道你跟什么人在一起？！她马上就要毁灭这个城市！”
　　“诶？”
　　“啊哈？”
　　“汪？”
　　阿佳妮、千鹤和公主同时目瞪口呆，定格了足有半分钟，千鹤才开口：“你说我要毁灭城市？”
　　“如果顺利的话，你们可能还会毁灭地球。”
　　“毁灭地球？”千鹤开始变得激动，“你知道吗？你这是诽谤！我真想用筷子插进你的鼻孔里！”
　　“你还是省省吧，你怎么不敢把站立鸟拿出来，给我们看看里面的东西？”
　　“报告队长，站立鸟被抢走了。”阿佳妮接了话茬。
　　千鹤将她推到一边，贴近队长的脸。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里面就是——”她一字一顿地说：“一颗致幻剂！”
　　她掐着小拇指比划。
　　“一颗荔枝囫大小的药丸，造假昂贵的新型致幻剂！”
　　“你还真会狡辩啊。”队长甩了甩她的马尾辫，冷笑道：“那我问问你，货主是谁？”
　　千鹤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翻着白眼说：“一个赫利伯人。”
　　“而买主是个库塞星人对吧？”队长笑着说，“最近库塞星的恐怖分子策划了多起袭击事件，但这只是开始，他们委托一个赫利伯人制造了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顿了顿说：“是个芯片，直径不到一厘米，但是把它投沸水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爆炸。可以摧毁整个市中心的爆炸力。”
　　队长的话令阿佳妮不寒而栗，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眼前的千鹤和她的行动，简直就是魔鬼的代言。
　　而千鹤却不屑地说：“你们不会是相信了假情报吧？我们季家顶多就是做点违法的小生意，毁灭城市？毁灭地球？？你居然敢玷污——”
　　“致幻剂和芯片都是出自同一个货主，也就是说，站立鸟里不只藏了致幻剂，致幻剂只是个幌子。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你知道吗？我会把站立鸟拿回来给你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千鹤呲着牙，索性望着马路上的车流，大口吸气，“到时候我看你还——”
　　她忽然收了声，蹭的冲到一辆警车前，揪出了里面的司机，钻了进去。
　　阿佳妮下意识地跟着跳了进去。而后，千鹤一点火，车嗖的发动。车外的公主一跃而起，也经由车窗跳了进来。
　　“喂千鹤！到底怎么回事？！”
　　“看前面！”
　　听闻此言，阿佳妮赶紧将视线聚焦到挡风玻璃外。
　　不远处的马路上乱了秩序，十几辆车连环相撞，在十字路口的中间停着一辆的士，司机躺在地上，一个背包的少年钻进了驾驶室。
　　阿佳妮认得他——抢走了站立鸟的人，贝伦。
　　“快点截住他！”阿佳妮脱口而出。
　　千鹤显然比她更急切，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身微顿，便奔着那辆的士去了。
　　蓝白相间的警车顶着呜呜发响的警铃，在柏油马路上急驰、冲撞。几辆躲避不及的轿车被蹭翻，有的甚至撞上了沿街商店的橱窗，刹车声、鸣笛声响成一片。警车则在人们的尖叫声中，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仅留下一串呜呜的回音，和遍地的玻璃碎片。
　　阿佳妮想看个清楚，刚把脑袋探出窗外，又蹭的缩了回来。只听“嘭”的一声，路灯罩紧贴车窗擦过，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这才意识到，警车已经腾空了。
　　千鹤违规低空驾驶，她猛打方向盘，阿佳妮顺势抱着公主在后座上打了个滚。而黄色的士则拐了弯，钻进了后街。
　　后街上矗立的大厦虽较为分散，但被许多悬浮贩售车围绕，这些贩售车形状各异，大多呈香蕉船形和葫芦形，它们穿梭往来于后街之中，如鱼得水。
　　即使千鹤狠咬后牙，咣咣用拳头砸喇叭，车速还是慢了下来。被的士撞飞的贩售车，像散落的子弹一般呼哩哗啦摔过来，水果、蔬菜、饼干和小吃一股脑地砸在车顶上，有的还落进了车厢里，一张煎饼甚至直接飞到了千鹤脸上。
　　“兔崽子！”她狠踩油门，“狗娘养的！”
　　千鹤这架势，像是要将的士撞毁。只见警车像飞镖，一头扎到了的士屁股上，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迫使的士下落，警车趁机再次补撞，的士被迫擦地而行，警车追上，蹭着人行道边超越了它。
　　这疯狂的漂移，使得阿佳妮的颈椎都快要错位，骨关节上啪啪地闪着火花，这道火花一路上行，爬进了她的大脑里，激励着她。于是，她举起了电jing/棍，对准了那辆的士的前脸，但千鹤抢在她前面开火了。
　　的士瞬时失去了控制，在马路上转起了圈，直到它撞上了坚硬的水泥墙壁，才彻底熄火。
　　贝伦从车里爬了出来。她似乎没有大碍，但刚从温泉里逃脱的她显然很狼狈，头发、衣服都湿漉漉的，就连身后的背包也在滴水。就在这时，从背包里突然拱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家伙。
　　它长得像只乌鸦，圆圆的脑袋上却没有嘴。它振翅翱翔，无异于正常的鸟类。
　　目睹这一奇观的阿佳妮，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直到千鹤喊出“抓住它”的命令时，她才回过神来，追着那只鸟，朝无人的街角公园跑去。公主也嚼着泡泡糖，一路飞奔。
　　站立鸟飞了没多远，便落在了一棵树上，金鸡独立，滴溜溜地转着黑色的小眼睛，抖擞着翅膀。它貌似挺快活，但阿佳妮就郁闷多了，她爬树的技能值为零，又不敢冒然袭击它。公主也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望着那棵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脚丫子挠起耳朵。
　　阿佳妮回头望了望，已经看不见千鹤的身影了，她猜测千鹤和贝伦陷入了苦战。她又想起站立鸟被贝伦抢走时，千鹤对她的斥责。白天发生的事还记忆犹新，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失手，比起抵挡阿拉克涅和杀手们的袭击，抓一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鸟容易得多。
　　她暗自鼓了一把劲，挽起了袖子——要爬树了。
　　熟料，她刚一抱树，站立鸟就哗啦一下飞走了。
　　幸好，身为泡泡糖奴隶的公主不是等闲之辈，泡泡糖赐予它无穷的力量。
　　它那强壮的后腿使它成为了一只猎豹，它腾空跃起，追逐着眼中唯一的目标。当站立鸟滑翔下落的那一瞬间，公主攒足了后劲发力，张开大嘴横扑上去。透明的口水四散飞溅，甩在了站立鸟的翅膀上，锋利的犬齿刺入了站立鸟的咽喉。
　　站立鸟在公主的口中扑腾了几下便僵直了。
　　随后赶来的阿佳妮将其从公主嘴里拽出，好奇地反复摸索，只见站立鸟的肚子上破了个小洞，里面的橙色物若隐若现。
　　阿佳妮将它抠出来一看，是颗荔枝囫大小的药丸，她捏了两下，触感有点像棉花糖。这时，哇哇的警铃声从远处传来，阿佳妮回头一看，千鹤从那车里跳了出来，瞪着两颗要杀人似的大眼珠子。
　　“该死的！那家伙被她同伙截走了！你捉到站立鸟了？”千鹤语速飞快。
　　“当然了，我是谁呢～”阿佳妮一边把站立鸟塞进千鹤手里，一边把那颗药丸举到她眼前。
　　千鹤抓住她的手腕，像操纵摇杆似的在眼前来回摆弄，变换角度打量她指间的橙色药丸。而后，她又用指甲，沿着站立鸟腹部的小洞将其剖开，在里面抠了半天。
　　“啊哈，我早说了，这里面只有一颗致幻剂罢了，哪来的什么狗屁芯片！”千鹤笑望阿佳妮，“你们总算做了件正事，给！这是公主的犒劳。”
　　末了，她将站立鸟扔给了公主，公主一口咬住。
　　阿佳妮看着一点点被吞进公主口中的站立鸟，它只剩下了圆滚滚的头部。
　　“那个话说……赫利伯的鸟是不是天生都不长嘴？它怎么没嘴啊？”
　　“可能被谁偷吃了吧。”千鹤轻描淡写地说：“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只要把致幻剂拿去交货就行了，站立鸟什么的无所谓。”
　　“那好吧，现在去跟队长面对面吧，给他个交待。”
　　阿佳妮说着抓住千鹤的胳膊就往回走，千鹤却一把甩开了她。
　　“啊哈？你是说，我要把致幻剂交给他，然后再让他把我拷回去，审问审问，然后拘留些个把日子？”
　　“呃，是你说要给他看站立鸟里有什么的。”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证人，你大可以去告诉他站立鸟里有什么，让他别再听信该死的谣言。”千鹤拍了拍阿佳妮的胸脯，“我有更重要的事，我得去交货——”
　　“砰砰砰——”
　　几声枪响打断了她们的对话。阿佳妮迅速转身，看见了一辆崭新的黄色的士飞驰而来，开车的人是小虎，另一侧的贝伦探出了半个身子。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车子停后，贝伦举起双手走了出来，“我想和平解决好吧？”
　　“结果你这兔崽子就用‘砰砰砰’来问候我们？”千鹤恸怒。
　　“抱歉，只是想引起你们的注意。”贝伦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说：“我只想要那个——”
　　“你想要这个？”阿佳妮故作潇洒地举起手中的药丸，当着贝伦的面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有本事来我嘴里抢！”
　　“你以为你很有骨气吗？”贝伦苦笑：“我要的不是那个，我要站立鸟。”
　　“那刚好啊。”千鹤接了话茬，“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它了。”
　　“Ok！那把它交出来好吧？”
　　“你知道吗？我倒是很想给你。”千鹤侧身指着不远处的公主说：“可惜在它肚子里。”
　　闻声，公主皱着眉头打了个饱嗝。
　　贝伦勃然变色，低声咒骂一句，竟冲着公主扑了过去。
　　公主下意识地反首做探咬状，并转身向后方跑去。与此同时，小虎发动了汽车，似是要追堵公主，岂料刚一起步就撞上了它。
　　公主咚的一声跌倒在车下。
　　反应略显迟钝的阿佳妮这才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了电jing/棍。而贝伦已经迅速拖着昏迷的公主，在小虎的掩护下跳上了车，躲过了电流的袭击。狗急跳墙的阿佳妮干脆扑上了后备箱，却失手滑落在地。
　　她重重地磕在地上，翻了个滚。那一刹那间，她竟将致幻剂吞进了肚子里。这时的她看着扬长而去的黄色的士，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能听到千鹤救急的枪声。
　　而此时的千鹤正站在原地发愣。
　　“她们抢走了公主！”阿佳妮连滚带爬地跑到她跟前。
　　千鹤不停地点着头，嘴上却说着：“不过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已经不需要站立鸟了。”
　　“你、你……你怎么能——”阿佳妮一时语塞，“是公主帮你抓到的站立鸟和致幻剂！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还说出这种风凉话！你们库塞星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啊呀！会骂人啦？”千鹤诘问：“之前是谁说的‘离我们远点’？怎么，现在又要反悔？”
　　“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我要是不救你们，你自己掰指头算算，死多少回了？”千鹤转而嘻笑着说：“需要我帮忙吗？那就跪下来，抱住我的大腿求我呀。”
　　阿佳妮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肺都快要气爆炸了。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拖她下水，使她和公主陷入困境，现在又说出这种话，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耐，尊严快要丢尽了。
　　——我死也不会求她帮忙！
　　阿佳妮在心底怒吼，转身大步向前走。
　　千鹤又怔住了。
　　“蠢货！”她叹了口气，追上前去，拍了拍阿佳妮的肩膀，“你们地球人可真是奇怪——”
　　“别碰我！可恶的高能细菌体！”阿佳妮甩开了她的手。
　　“拜托，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想找点存在感还不行吗？”千鹤挑了挑眉，“你知道吧，我当然会救公主啰。”
　　“啥？！你就为了存在感，在那里假装发呆？让她们把公主抓走了！”
　　“你烦不烦？我都说了我会救公主！”千鹤拉高了音调。
　　“我也不想烦你啊。”阿佳妮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气势也弱了下来，呜咽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会在车上把公主开肠破肚啊！”
　　千鹤身形一颤，不作声了。
　　她望着泣不成声的阿佳妮，揉了揉她的脑袋，旋即把她推进了警车里。
　　“我记得她们的车牌号。你知道吗？的士都有导航服务系统，也许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公主了。”
　　泪眼朦胧的阿佳妮望着她，像个孩子似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