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重生记》月章

18、第十八章

　　元若拿到画，心里美滋滋地，也不在自己小妹如何想这就往思瑞堂去。冯妈妈不放心元若一人回去，定要派个人跟着。元若不愿这般兴师动众，笑着回绝了，披上大氅出了院子，渐渐隐没在风雪夜色之中。

　　雪已积了起来，没过了脚面，踩上去咯吱咯吱地作响。夜色沉沉，四维静谧。远处偶有尖利的鸟鸣传来，伴着急急的风声和扑簌簌的落雪之声。

　　忽然有密密的脚步声传来，顶着风雪能闻到些尘土的味道。元若停下步子，把画妥善地搁在袖袋里，这才背着手静静地朝东方看去。

　　不多时，就有三个黑衣人从西，南，北三个方向聚拢过来。脚下无声，利落地停在了元若面前。

　　“主子。”

　　三个人齐齐地单膝跪了下去，拱了手作了礼。元若并不去看他们，只贪恋地望着思瑞堂方向那点点的烛光。

　　“主子，那伙探子昨日里到了京畿之内，就再查不到动向了。”乘风上前汇报最新的情报。

　　“哦？”

　　元若一时头疼起来，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那伙人有死士之勇，所为何事尚不得知。且这里势力混杂，想要再查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元若沉吟不语，乘风却已忍不住进言。

　　“主子，这伙人来自西秦且行踪诡异身藏剧毒，乘风怕……”愈加大的雪花坠下来，阻挡了乘风的视线，他看不清楚元若的神情，踌躇了一会又道：“当年老侯爷身死于西秦诡毒，不知道是否与这伙人有关。乘风是怕现下他们急急而来，是为侯府，侯爷需得多加防范才是。”

　　却不想，元若已是低笑出声，“乘风你想多了，当年之事是因为父亲身居高位。现下的侯府不过是张空架子，我不过小小军官，他们找我做什么？”

　　乘风还想再说，元若已转过身去，拔腿往前走。

　　“探查不要断，却也要小心勿要打草惊蛇。”

　　乘风低声应了，三人恭敬地目送元若，等他声音依稀不可辨，这才脚尖点地，于瞬间散了开去。一身黑衣融进了夜色，渐不可察。

　　树林里传来野鸦阵阵低鸣，园子里复又回归了沉静。

　　元若回了思瑞堂，待身上的寒气散去了这进了里屋。

　　“爷悄声着些，奶奶白日里劳累现下已睡了。”因着元若未归，眠月与燕月仍在耳房里候着。现下里听得动静，便忙忙地招呼人伺候元若重新洗漱。

　　元若从袖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画来，幸好未被雪沾湿。亲自裱好了搁在案上，想着明日归置在自省斋里哪一处。他不愿意将这画挂起来，因为画着阿芜又是这般让他心生旖旎的样子，不可视与旁人。

　　又去看那几块布，已被元若仔仔细细地叠好了贴身放着，这下里拿出来，触手具是他的体温。元若见着布上绣的东西就忍不住嘴角牵了起来，压着声音低低地笑。

　　“爷，被寝已备得了。夜深了，爷早些歇息吧。”眠月关心元若，却也担心他这会子还不睡再晚了进去吵着阿芜走了觉却是不好。

　　元若见来人不是融月，不知为何竟偷偷松了一口气。想来方才自己笑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傻的，惺惺地摸了摸鼻子负手往寝室内踱去。

　　床~上的人儿已沉沉地睡着，拥着锦被伏在一侧，露出了半边俏~脸。元若竟不知阿芜是趴着睡的，只觉好笑。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将阿芜拢在了怀里。

　　温暖柔软的人儿乖乖地贴了过来，左手还撑在了他的胸膛上，那里是心脏的位置。他能感觉到从这只手传来的阿芜心脏平缓的跳动声，这个人就在他面前。

　　元若看着窝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前的人，面上又不自觉地傻笑了起来。手上的力度渐渐收拢，将她抱地更紧了些。怀里的人儿随即就咕哝了一声表示抗议，元若无法只得将她松开些。

　　迎着月光去看她的面容，小小的嘴巴嘟起着竟还挂着一抹口水。元若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口水吻去了，又细细地亲了一遍她的小~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

　　自昨日香巧读完信后，就一直埋头苦思着出路。现在柳姨娘被禁在容香园里，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又如何能顾全到自己？正着急着就记起前些日子里打探到的消息，那思瑞堂里似是有个丫头唤作芳果的……

　　“姨娘，长久地被困在园子里不是办法，咱们得想法子啊。”香巧伺候着柳姨娘喝药，那日姨娘吐血之后，就当真离不得药了。

　　“能有什么法子？”自徐妈妈被思瑞堂里的敲打之后，那婆子竟再没有来回过事。整个府里的人没谁拿正眼瞧过容香园，消息递不出去，人进不来。柳姨娘心里急，却当真没有办法。

　　香巧屏退了屋内的丫头，附在柳姨娘耳旁小声将那信与柳姨娘说了，就见姨娘原灰败的眼里突然涌~出欣喜和迫切来。

　　“可是当真？”柳姨娘见香巧点头，激动起来，一把拽着香巧的手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就知那人是忠心的。”

　　“姨娘，现下里我有一计……”香巧不去在意手臂上的疼，含~着笑又絮絮地与柳姨娘说了自己的想法，见得姨娘满意地点头，这才松下一口气。

　　有一个着了杏色衫裙的女子，步履匆匆，时不时还环顾了四周，像是在看无有人在附近一般。那些个旁道上稍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将那女子唬住了，好一会才知只是风吹草木的动静，便跺了脚又匆匆往前赶。

　　不多时，那女子竟走到了柳姨娘的居所，容香园。此时院门紧闭着，院子里没有丝毫的声响。那女子按住突突直跳的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似鼓足了勇气一般上前拍响了门环。

　　“嘭嘭嘭”只三声，便打破了这静谧，不多会就有个女子开得了门来，正是那芳果。

　　却说这芳果，自从在阿芜面前请求职务不得，反而被罚了一顿后，那脸面在侯府的下人里已经丢尽了。就连往日里像她跟班一样处处以她为是的岚果，也不爱多搭理她了。这让一辈子争强好胜的芳果痛苦极了，整日里一颗心似在油锅里煎炸。那种难过像是有虫子在身上爬一般，痛到了四肢百骸却抓挠不得，只得生生熬着。

　　然而芳果还是不甘心，她论容貌论机灵都不会比想容飞燕她们差，更何况是那些个三等蠢笨丫头。为何偏偏就她不得意，奶奶好偏的心。

　　可是思瑞堂已经寻不到转机了，芳果咬咬牙这才把脑筋动到了容香园来。姨娘虽然眼下不得势，可她到底是良妾，总还是有些手段的。倘若真让自己如意了，那于柳姨娘也是有好处的。这一日~她趁思瑞堂无人留意她，便偷偷溜了出来，在容香园门口的婆子换班的间隙进了去。

　　香巧见她来了，也不多说话，拉着她就往姨娘的正屋去。

　　“姨娘，她来了。”

　　芳果战战兢兢地跟着香巧进了屋，再没敢抬起过头。只遵着礼数福了福道：“给姨娘请安。”

　　柳姨娘正倚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芳果，面上却是挂着往日里最常见的不知何意的浅笑。招了招手让芳果到她近前去。

　　芳果懦懦地挪步去了，一靠近了，像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发泄~出了所有的怨恨一般，猛地跪在了柳姨娘的面前。

　　“姨娘，芳果愿意。”

　　“哦，当真？你可是想好了，这样的事情，成了，你便一步登天。败了，你也就死无葬身了。”

　　跪在面前的芳果已是满面泪水，听得“死无葬身”四字，浑身跟着触了电一般猛地一抽~搐。但很快她便稳了下来，狠狠地点了头道：“芳果都考虑清楚了，姨娘不必为芳果担心。”

　　柳姨娘瞧着芳果，想起那日香巧汇报的诸事，心里的计策早已酝酿得了九分，正在踌躇着谁去干那件事，芳果正好撞上来。她便乐得借了刀杀人了，但还是出于谨慎，告诉了芳果利害关系，让她今日再来答复自己。

　　“好，既然你主意定了。那我也权当你是能办妥的，可只一件事，你须得管好你自己的舌头。否则……”柳姨娘并没有说下去，也没有这个必要。

　　果然，芳果听了，腰一下挺直了抬头去看柳姨娘，眼里都是郑重，“姨娘且相信芳果，定不会说出去一个字。这事全是芳果一人的主意，与姨娘无半分瓜葛。”

　　柳姨娘点了点头，略抬了抬下巴示意香巧。香巧得了令，自去锦盒里翻出一个用纸封了口的瓷瓶出来，递与了芳果，“用法你可知道？”

　　芳果义无反顾地接过了瓷瓶小心揣在怀里，点来点头称“知道。”

　　柳姨娘自是满意地揽了芳果过去一道坐了，又命香巧取了两个荷包来。“我知你家中父母都是等着钱使的，你当的那个差，月银统共没有几串，到猴年马月才能存够了还你那老爹的赌债？”

　　芳果听了，眼圈腾地红了起来，泪水凝聚起来，芳果猛吸一口气这才生生把泪水止了回去，“姨娘，我知你待我好。所以我也愿死心塌地地随了姨娘，这次事成了，我，我定结草衔环报答姨娘。”

　　“哎呦呦，这孩子还是个知恩图报的。”柳姨娘笑着点了点芳果的头，“我帮你不过也是帮自己，现下里我这样的境地也亏地是你肯来。你自去好生办事吧，我这就不多留你了。”

　　芳果起了身，福了福便速速出了去，回了那思瑞堂。园子里仍是静悄悄地没有动静，这一行却是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姨娘，徐妈妈那，可是支会一声？”香巧见了芳果出去了，心里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哼，她？她怕是只想着攀了高枝儿飞吧。我自被关在园子里后，她还来过我这不曾？”

　　柳姨娘想到那个“正经主子”，心里的恨意就不断。原来真是有养不熟的白眼狼的，权当这些年的情谊已断了吧。

　　香巧知道柳姨娘的意思不容置喙，她强忍着不让自己颤抖，点头应了。

　　园外有洒扫归置的声音传来，是为了与荟如办生辰宴做准备的。柳姨娘掐着指头算日子，哼，好戏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