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毛]半墨拂香》千舞汐

6、[莫毛]半墨拂香3

　　[莫毛]半墨拂香3

　　半墨拂香

　　（三）一点春光飞山色（中）

　　穆玄英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莫雨哥哥竟然对他出手了。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仍是难以置信。

　　夜风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他一个激灵，侧过身体将自己蜷起来。

　　本来就是对立阵营不是么，莫雨对他出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因为这点小事也要红了眼眶。

　　“唉。”身后有人低低的叹息一声，穆玄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地上抱起，放到了那个人的怀里。

　　“莫雨哥哥？”大概因为情绪的关系，虽然没有真的哭出来，但穆玄英的嗓音却哑了些许，说话都嗡嗡的。

　　莫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傻毛毛。”

　　“我，你……刚才，就是……”

　　看着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穆玄英，莫雨心情一瞬间就好了起来，他勾起嘴角装模作样的问道：“大半夜私闯民宅，好玩么？”

　　“对不起。”自知理亏，穆玄英立刻低头认错。但即便嘴上这样说，他还是委屈得小心翼翼的吸了吸鼻子。

　　莫雨伸手，大力的揉搓了几下少年鼓鼓的脸颊。“说你傻你还真傻。怎么，因为莫雨哥哥对你出手就生气了？你也不动脑想想，挨了盛怒中的小疯子一掌，你竟除了心里有点难受之外就没有其它的感觉了？”

　　穆玄英抬头茫然的看着他：“啊？”

　　莫雨无奈，只好抬手敲了敲少年的胸口，“痛么？”

　　“好像……什么感觉。”穆玄英抬头直视着莫雨的眼，语带控诉道：“可是，莫雨哥哥明知我会难过……”

　　“是么，”莫雨有些不在意的哼了一声：“原来你会难过，那你可曾想过每一次你推开我的时候……”

　　“我何时推开过雨哥！？”听到这里，穆玄英实在没忍住，急急的打断了莫雨。

　　“……”原来这小家伙完全不自知么，那纠结的自己算个毛线。

　　“那个，”穆玄英胡乱的捏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半晌才终于问出了口：“刚刚那个人……”

　　“你看到他的脸了么？”

　　“没啊，太黑了只能看清轮廓，还没来得及细看，怎么？”

　　“没什么，那人我留着还有用。”莫雨顿了顿又补到：“你不要接近他。”

　　“哦。”穆玄英乖巧的点头。随后闭了闭眼定了定神，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另一个疑问也抛了出来。

　　“莫雨哥哥，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若是别人这样说话，恶人谷的小疯子估计早就发飙了，然而现在说这话的是穆玄英，莫雨竟然难得的觉得这个无聊的问题还算顺耳。“你说。”

　　“莫雨哥哥，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莫雨回答的毫不犹豫，漆黑的夜里他嘴角的笑容亮若晨星：“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人。”

　　那个晚上，穆玄英一个人呆在酒馆的时候，每每想起莫雨最后的回答，都忍不住想摔杯子。

　　就不能只回答“有”么，加那么多非常是想干什么啊……

　　“诶，莫杀大叔，莫雨哥哥在么？”光天化日之下，穆玄英也不好再翻墙，于是这次老老实实的从莫雨在扬州的宅子正门进入。刚到门口就见到了要出门的莫杀，于是有了那一问。

　　哪知莫杀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玄英很莫名，好脾气的等了半晌，莫杀却仍然保持着那个有些滑稽的动作，他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雨哥在里面么？”

　　莫杀僵硬的点了点头。

　　莫雨这处宅院平日里不常用，仆役本就不多，此时征用更是有临时雇来的，可奇怪的是，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见到他的反应都和莫杀差不多。

　　穆玄英纳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以为是蹭上了什么东西。

　　转过回廊正遇上端着托盘的莫红泥，他面上一喜，连忙问道：“红泥姐，雨哥可是在书房？”

　　结果莫红泥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剧烈，她直接摔了托盘。

　　穆玄英也吓了一跳，好在习武之人动作灵敏，但还是将将赶在托盘落地之前截住。他单手举着托盘，半天才被莫红泥机械的接过去。

　　这下穆玄英也淡定不了了，面上有些尴尬的问道：“呃，敢问可是在下脸上沾了何物？”他都从头到尾摸过了，没有什么啊。

　　“毛毛，进来！”房内的莫雨终于忍不下去，扬声唤他。

　　穆玄英回身关好门，见莫雨坐在书桌前，桌上似乎还摊着什么东西，于是谨慎的没有靠近，只在莫雨下首寻了个安全距离的椅子坐了。

　　莫雨看到他心里本就欢喜，见他这番动作更是直接被逗笑了。他倒是大方的站起身，偏偏就挤到穆玄英坐的椅子的扶手上靠着。

　　“雨哥。”穆玄英难耐的移开视线，眼神不断飘忽，指望莫雨发现这周围还有好几张椅子。

　　“终于知道找我了？”莫雨声音温和的开口，却是指责。

　　“是雨哥不来找我……”

　　莫雨低低一叹，忽然幽幽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啊？”

　　“纵我不往，”莫雨伸手将穆玄英的下巴扳过来：“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四目相接，穆玄英一瞬间心跳如擂鼓，嘴上却不受控制般冒出一句：“我还以为后面是‘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嗯。”对着穆玄英这句完全岔开话题的诡辩，莫雨居然毫无反驳的接受了。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穆玄英，手指顺势向上沿着他的脸颊细细摩挲，口中认真的重复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穆玄英觉得有股火顺着莫雨的手指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不是，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说到诗经的！？

　　“我，我……莫雨哥哥今晚有没有空？”

　　“有啊。”眼见穆玄英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好，莫雨终于松开手，暂时放过了他。

　　没了束缚，穆玄英微微低下头，小声邀请道：“那我在庆闲居设宴为雨哥接风洗尘……”

　　“哦？可是我都来扬州好多天了。”说到此处，莫雨忽然收起了调笑的语调：“毛毛，是谁教的你对着哥哥用这番迂腐的说辞？”

　　本来柔情的气氛忽然冷凝了起来，穆玄英面上瞬间慌乱，不由得将头埋的更低，双手不安的互相捏着。

　　这样思索了一会儿，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莫雨说道：“雨哥，晚上我请你吃饭。”

　　莫雨轻轻的笑了。“好。”

　　穆玄英有个毛病，越是紧张说话越会文绉绉的，这毛病几乎是浸到了他骨子里，想改也改不掉。悲剧的是，这时不时会触怒莫雨，而莫雨一向把这归结于“都是浩气盟那群老家伙教的”……

　　虽然说了去百年老字号好好吃一顿，但真拉了莫雨出去之后，两人倒是沿着美食街大吃了一通。从街头到街尾，把肚子填的饱饱的。

　　也许是小时候生活条件恶劣的关系，穆玄英喜欢这些个小食甚于正经的饭食，深知这点的莫雨自然乐于放纵他。

　　幼时流浪街头，这些地摊小吃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每每路过，连莫雨都忍不住在心里垂涎三尺。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可童年留下的印象却经久不去。

　　这一番吃的尽兴，直到肚子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两人仍是沿着街边走。没有目的地，谁也没提出分离，权作消食。

　　走到一处石桥，穆玄英扒在石狮子上看底下飘过的花灯。莫雨在他身后站定，目光在河道与小少年身上扫了一圈，了然地问道：“想放花灯？”

　　穆玄英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又摇头：“没没没。”

　　莫雨挑了下眉，施施然道：“我想放。”说完也不理穆玄英的反应，拉了人就往下面卖花灯的摊子走。

　　“你昨天不是……”放过。

　　忽然想起昨天自己是偷偷跟踪莫雨而来，穆玄英急忙住口，情急之下差点咬到了舌头。

　　“昨天，如何？”

　　穆玄英恨不能把头摇成拨浪鼓：“没什么！”

　　这三个字是喊出来的，喧闹的人群静了一瞬。吸引了众人目光的穆玄英头越埋越低，窘迫的几乎想钻进地缝里去。

　　感觉到莫雨一只手绕到他的肩膀上，将他虚虚环在怀里。低着头的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猜想大概是看不出有什么热闹，于是刚刚驻足的人群很快又开始流动。

　　终于不再是人群焦点的穆玄英才心虚的抬起头，结果就被笑着的莫雨掐住了他微红的脸颊，还吐了句槽。

　　“真是个小孩。”

　　“我马上就成年了！”因为害怕再变成焦点，这句争辩声音弱弱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莫雨脸上露出有些向往又有些失落的情绪，喃喃道：“还有三年……”

　　这复杂的表情穆玄英并没怎么看懂，他抓抓下巴，说了句：“我去买灯了。”就挣脱了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