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毛]半墨拂香》千舞汐

15、[莫毛]半墨拂香12

　　半墨拂香

　　（十二）半分倩影照苔花（四）

　　莫雨快马加鞭赶回扬州别院，迎接他的是一片火海。

　　为了追寻已久的宝藏，他最后关头还是冒险进入石门查探，虽然有了防备，可到底还是被坍塌的石块砸中了几次，口鼻中还塞不少了灰尘，每次的呼吸都更重几分。

　　可眼前的景象，还是撕毁了他心中最后的理智。

　　起火的那处小院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最先醒来的是景连。他一开始就被穆玄英一掌拍晕，后面都没受到荼毒，穆玄英下手又非常有分寸，是以伤的最轻。

　　他一醒来就见院中已起了火，急忙把躺着的人挨个叫起来，动手的是穆玄英，大家伤的都不算重，此时便通通起来救火。唯有陆鸣轩，景连摇了好久才把人摇醒。

　　“小少爷，快去救……”

　　景连心中一凛。醒来后忙着叫人救火，这茬都忘了。他看向不远处的小屋，熊熊的烈火攻势下，小屋早已没了原本的模样，连大梁都塌下了几根。

　　“不会是在那里吧……”景连轻声呢喃。

　　陆鸣轩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但仍奋力推开景连，挣扎着朝着火的小屋爬过去。但还没爬几步，他就被一个疾速掠过的人影一脚踢出到了院外。

　　来人正是莫雨。刚刚两人的对话他听得分明，此时随意抢过一个来救火的下属的水桶，满满一桶水兜头倒下，他半刻也不愿停，直直冲进了烈火中。

　　他进屋的时候，穆玄英尚在地上翻滚，后背上还带着几点火苗。莫雨整个人飞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生生将火苗压灭。

　　彼时穆玄英其实意识十分迷蒙，但似乎熟悉的触感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安全，身体微微一僵之后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这一天于他来说，完全是一场噩梦。

　　右臂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自己开在胸前的血窟窿还在向外渗血，后背被烧断的房梁砸中，烧的面目全非。

　　如此惨烈的一天中，他虽偶尔彷徨，却未曾失了坚定和清明。可此刻被莫雨冰冷的身体压在地上，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

　　不知不觉中，已然泪流满面。

　　莫雨二话不说，将人抱了冲出火场。

　　“怎么可能还完全没有消息？好好的一个人总不可能人间蒸发了。”莫雨气急败坏的用力朝身边的树上一锤。

　　“少爷放宽心吧，左右……”莫红泥朝着不远处的院子抬了抬下巴。

　　莫雨眼中神色微微一变，半晌收敛了怒气，“再派人去探，把烟也叫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莫红泥躬身应了。

　　莫雨又问道：“浩气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们一直在找小少爷，”莫红泥答道：“属下估摸着，也快找到这里了。”

　　莫雨勾了勾嘴角，笑的十分诡异。“找来更好。”

　　莫红泥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但听他语气，还是止不住心头一跳。她本来觉得自己算是比较能揣测主子心思的人了，但这次的事件中，她竟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头绪。

　　莫雨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莫红泥退下，他本人则转身，朝着这处宅邸中一处独立又隐蔽的小院走去。

　　穆玄英背上的烧伤十分严重，但胸前伤得也不轻，是以这几天来只能侧躺着，想翻个身都难。

　　他已经面朝里躺了好一阵子了，髋骨被压的有些不舒服，于是他就在床上小幅度的拱了拱。即便动作很轻，也十分小心，但还是牵动了胸前未愈合的伤处。

　　他对着墙壁龇牙咧嘴的忍过这一波疼痛，然后无奈的，低声叹了口气。

　　“哪里不舒服？”

　　穆玄英吓了一跳，这一下翻身倒是利索，直接压到了背上的烧伤，猝不及防的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急什么？”莫雨哭笑不得的将人摆成面朝外的姿势，自己在床边坐下。

　　穆玄英清了清嗓，小心翼翼的问道：“有唐怀之的消息了吗？”

　　“尚无。”莫雨抱着双臂低头看着他：“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嗓子好了？”

　　穆玄英在火场呆的时间过久，嗓子被烟熏的够呛，一开始说话都费劲，休养了这几天，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润了。

　　“好一些了。”穆玄英微微侧过头：“那日我本来想，不论如何也要护住这张面皮，保住这副嗓子，若是真的毁了，不知道莫雨哥哥还能不能认出我……”

　　“傻瓜，我当然认得出你。”

　　莫雨说完微微一愣，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毛毛跑来质问他收留唐怀之的经过。

　　“我在通往扬州的官道上遇见那个人。”两人坐下来，莫雨开始讲述事情的始末：“他一见我就跑，观他身形轮廓，确实与你十分相似。而后，我看到了他的脸，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五官，尤其是眼睛，实在太像你了。”

　　那副惨烈的样子极大的激怒了莫雨，也引起了他的怜惜，在这种冲击下，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分辨真假。

　　然而，只是很短的时间而已。

　　“当时他在不断的否认，我，我就……”莫雨忽然说不出口了。因为那一个拥抱，他察觉出那个人不是他的毛毛。如今他与毛毛心意相通，这种失误即便是一向厚脸皮的莫少谷主也张不开口了。

　　毛毛于他是个相当特别的存在，他无论到哪里都没有强烈的归属感，像个迷路的旅人，茫然的游荡在世间。但是在毛毛面前是不一样的，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到家了的感觉。

　　所以他与那个人一接触，表象的刺激飞快的散去，他便发现了不对。

　　毛毛若出了这么大的事，浩气盟不可能没有一点动作，他也不可能毫无所知。于是，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扬州官道上，一个与毛毛神似，面容声音都极为惨烈的人摔倒在他的马车前。

　　有猫腻。这是莫雨的第一反应。

　　“我自然认出了他不是你。”

　　回忆起了昔日与毛毛坐在一起抽丝剥茧理清这次纷乱时的情景，莫雨不由得微笑起来，可不过片刻，却又皱起了眉。

　　床上的穆玄英仍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莫雨，半晌都不敢发一言。见莫雨皱眉，才轻唤了一声：“雨哥？”

　　“嗯？”莫雨抬眸，见穆玄英担心的盯着他，才回过神似地伸手捏了捏鼻梁：“无事，我走神了。”

　　沉默良久，穆玄英忽然道：“雨哥你其实不用那么急着追杀唐怀之。”

　　“哦？”莫雨被勾出几丝兴味来：“怎么说？”

　　“此人与我有灭门之仇，我想亲自动手。”说起这事，平日里一向温润的眸子也染上了几许肃杀。

　　“自是会留给你亲自处决，当雨哥那么不近人情吗？”

　　穆玄英当然摇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道：“我只是，不想看到雨哥这么烦恼。再者，那人纵然恶贯满盈，却间接促成了你我二人的姻缘……”

　　莫雨不以为然的哼哼两声：“与他何干？你三岁出现在稻香村的时候，就注定是我的人了。”

　　穆玄英大窘，脸上迅速漫上一层红潮。很想马上翻身朝里躺，却碍于满身的伤行动不便，只好羞怯的阖上了眼。

　　耳边听到莫雨轻轻笑了笑，随后起身走了几步，似乎打开了窗，微凉的清新空气涌入，穆玄英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新的感觉通过肺部蔓延到全身，穆玄英看着站在窗前的身影，有些向往地问道：“莫雨哥哥，我能出门吗？”

　　“想什么呢？”莫雨仍看着窗外。

　　床上的穆玄英撇了撇嘴，想想也是，自己连床都下不了呢。“雨哥忙着处理事务，也不能在我这里久待，我一个人挺寂寞的呢。”

　　莫雨转过头，有些无奈道：“又想怎样？”

　　“雨哥你找个闲人陪我聊天吧？”穆玄英眼睛忽然亮了几分。

　　“闲人？”莫雨低头想了想，“一会儿让莫杀陪你吧。”

　　穆玄英呆了呆，想到自己和一个中年老大叔谈天说地不由有些幻灭，“不能换个人吗？”

　　“我倒想知道，你心目中的人选是谁？”

　　“红泥姐会比较忙吧，要不蓉蓉姐？”

　　“如你所愿。”

　　议事厅里，陆鸣轩恭谨的坐在下首，回报道：“唐怀之被软禁在那处宅邸时，景连受了少爷吩咐，都是亲自与他接触的。这些天调查下来也基本可以确定，景连受傀儡丝荼毒最多，几次外出行踪成迷，他自己都想不起来，肯定是去为唐怀之办事了。”

　　“虽然最后控制了多人，但平日里要做到这点非常不易，景连应该就是那边的内线了。”另一侧，莫雨手下的军师顾沾衣吊儿郎当的端着茶：“若我猜的没错，这边应该也有那么一个角色。”

　　陆鸣轩皱眉道：“这边基本都是少爷亲近的下属，只有一些粗使仆从是临时雇来的。”

　　一直没出声的莫雨忽然道：“这人是谁，我已知晓。”

　　莫采薇推门进来的时候，穆玄英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因为我最闲啊。”莫采薇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