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沉渊：锦衣记》千岁忧

2、烧个干净（修）

　　又过了数息，大兴善寺火光乍起，无数僧人被惊起，奔走呼喊，匆忙间竟无人想着救火，只知往寺外逃去。谁也不知道这火是如何烧起来的，势头之猛令人想救也无从救起，眼看着白日里好好的一座庙宇烧成了一片火海。留宿在寺中的香客们的住处最靠近寺门，倒无人伤着，有带着家仆的客人出来主事，附近的村民也被惊动，听闻是大兴善寺着了火，纷纷赶过来，连声念道求佛祖保佑。直到天色变亮，受惊的香客下山后，这厢纷扰才消停许多。
　　早有人报与附近州郡长官，只是凉州城路远，待太守大人派了官吏前来查看，只见到余烟袅袅，满目皆夷，僧侣大半无事，狼狈逃出来许多，裹着僧袍惶然围在一处，可是闭关修行的天智方丈却不见踪影，看那株被烧毁大半的菩提树与方丈室亦可猜到他已葬身火海。只是菩提树根处土层塌陷，露出地下隐秘之处。
　　大兴善寺地处于凉州武郡西三十里，当地县令尹怀瑾早早赶了过来，惊诧之下派人查探一番，不料竟救出几个女子。只是世人皆诚信佛法，此事又太过诡异，若宣扬出去，不知会此起何等乱议，尹县令责令在场之人不得乱传此事，悄悄地掩了过去。
　　赶了大半日路途的主薄严清城对着一片焦土苦笑不已，今上尊崇佛教，大兴善寺与京中国寺西明寺有莫大的干系，据闻陛下有意请天智方丈入京主持僧录司，太守大人月前亲寺中与方丈知会过此事，眼下又该如何向上头交待？难道说天智方丈得佛祖圣谕，已然坐化？可那树下密室又是怎地一回事，严清城心里直犯抽抽：阿弥陀佛，凉州城靠近边陲，民居众杂，一向难以教化，此事若宣扬出去，大兴善寺名声尽毁，惹得民心生乱则危矣。
　　心中忧虑的同时，严清城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起，为何一向负有清名的寺中住持会做出如此邪恶之事，那些财物又从何而来，难不成京中西明寺亦如此处一般？疑云一团团地在心中升起，却又不敢深想。
　　他着人请来正在安抚现场民众僧侣的尹县令，拱手道：“尹大人辛苦了，眼下这般情形……”
　　说着却又住口，似是等着尹县令说点什么。
　　尹怀瑾淡淡地道：“大人乃是太守派来处理此事的上官，该如何做只管吩咐下官便是。”
　　他忙碌大半日，面色疲惫，虽心中极厌恶这些僧侣，仍是耐着性子审了关紧之人，确定了密室中所有一切均是天智方丈亲手布置，便将曾参与密室之事的僧人悄悄地关押起来，如何处置就不关他的事了。有些麻烦地却是那几名少女，问过之后才知她们并非凉州人士，甚至还有一人从京都被掳掠而来，怪倒并未听闻本地有女子失踪。
　　严清城连道不敢，只因他知眼前的人颇有些来历背景，未到武郡之前，曾是京城有名的刑官，不知何事下放来此做了个小小县令，且一做便是十几年，屁股跟长了钉子似地不挪窝，历年考核提拔官员调动也似乎遗忘了他。据传刑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疑案未能断决的都会悄悄抄录一份快马送至武郡，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尹怀瑾性情孤僻，甚少与人相交，历任太守大人无不存了结交之心，都是初时热情如火，不久便熄了，想整治他的人不是没有，却没一个有好下场，久而久之便放任其不管，倒也相安无事，何况此人治下县郡安宁，极少有案件纷乱，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
　　“天智大师是否真的已经仙去？”
　　如今他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大师吉人天相早早算出寺中有此劫难，法力高深自当有避祸之法，可尹怀瑾不留情地斩断希翼：“下官已经勘验过，方丈寺里焦尸确系天智大师，想来他已登极乐。”
　　严清城在心里忖度了片刻，拿着官腔吩咐附近的州郡该出钱出钱，该出人出人，先安顿好这些僧侣，至于重新修建大兴善寺之事，则要本州僧正前来主持了。好在村民不等吩咐早已在商量捐钱捐物，要多积些功德修庙，周边隶属于大兴善寺的寺田占地颇多，也不至于僧侣无依。至于密室中的钱财，则由严清城连同那些犯事的僧人一并带回凉州城，交由太守大人定夺。而那几个被救出来的女子，他本想一起带走，因尹县令一句无辜可怜打住了念头，交由武郡县派人送回故乡。
　　这边尹怀瑾送走了严主薄，对着烧毁的寺庙叹了口气，一种说不出来厌恶与敬畏使得他不愿多停留半刻，招来亲信，要他叮嘱那些被救出来的几个少女不得将此番际遇说与人听后，便安排人手将她们暗中送回家去，临走时不忘将那些密室填上封住，才面带焦虑地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