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点鸳鸯》汀水幽兰

39、第三十八章

　　檐廊下，摇曳的灯笼在寒风中忽明忽灭，夜风打在脸上，割得冰冷生疼。君非凡一个人踉跄走在檐廊下，失魂落魄的样子，再无半点世家子弟的风度。泪，终究是忍不住，在走出屋子之后，潸然而下。有多久，没有这样放纵自己的情绪呢？现在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了，不知要招来什么非议。可是面具，自己的面具找不到了，不知丢在哪里了，既然是夜晚，面具不带也可以吧，泪，落下，也可以吧！

　　“吧嗒！”纸扇从袖袋中掉出，君非凡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连它也要离自己而去吗？不强求了，不是自己的，强求有什么用呢？眼泪渐渐风干，不知不觉走到自己的小院门口，抬眼看看院门，从这里出去时，心理既忐忑又期待；现在回来时，心里空空荡荡的，连疼都麻木了。不想回去，明天一早，自己怎么面对他，虽然最终没有说破，但是自己的心，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该是怎么的失态？君非凡转身站了一会，慢慢向大门外走去。

　　门口的侍卫见君公子要出去，神情有些恍惚，忙出言提醒：“君公子，已经很晚了，您还要出去？外面夜凉风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您有什么事就吩咐我们去办，您还是早些安置吧。”君非凡闻言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转了转眼珠看向侍卫，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和他一样细心热情。可惜自己，再也无缘享受这份细心，以后恐怕连表面朋友也难做了。略定一下心神，君非凡张开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多谢提醒，君某就在附近走一走，一会就回来。你们不用跟着了。天凉夜冷，你们要多添衣裳。”侍卫拱手称谢，君非凡慢慢走出了大门。

　　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没有人认识，没有人打扰，君非凡放纵自己的思绪蜂拥而出。初见石无痕时他俊秀的面容，进退得宜的风度，富有谋略的言语，都和爹描述的一样，深深吸引了自己；后来牧场选马，他温柔的微笑，让自己心生异样；纵马驰骋时，他翩然若飞的衣袍，仿佛天外飞仙踏云而来；一路而来，淋雨送药时的尴尬，并骑而行时的惬意，河边相救时的羞怯，都让自己本欲平静的心起起伏伏；来到边境后，看他介绍生意时的侃侃而谈，安排住处时的细心体贴，遇困相救时的仗义出手，一次次，一幕幕，反反复复在脑海中盘旋不停。为什么，为什么最终却是这样声色俱厉的拒绝？自己难道真的和其他生意人一样，不过是他眼里的一个过客，没有在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吗？一见卿卿误终生，此生此世，还哪有一个让自己倾慕的男子等着自己？君非凡脚步纷乱，心中悲凉，不知不觉越走越远，抬眼见路旁有一个小馆子还未上门，慢慢走了进去。

　　要了一点小菜，两壶酒，君非凡没有动一口饭菜，拿起酒壶灌进了嘴里。辛辣的酒气呛得她眼泪直流，是啊，这样，就没有人会奇怪她一个“男子”深更半夜泪流满面在街上走了吧？醉了，就能在梦里想他念他，不再受任何牵绊了吧？再灌一口，酒水的烧灼感从口中一直延续到胃里，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冷呢？再喝一些，再喝一些，让心暖起来吧。

　　君非凡借酒浇愁，不知不觉喝光了两壶酒，刚要叫小二再来一壶，不小心碰到放在桌上的小木箱，她睁大醉眼看着木箱，想起自己给他买的礼物，内心酸楚难耐。走了这么久还紧紧拿着这个不放，自己的心就那么想他吗？回去吧，再难熬的夜晚，熬过去，也会成为【昨天】，何必让他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样子呢？拿起木箱，酒涌上头，她站起来晃了晃，随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也没等小二过来，摇晃着走出门口。

　　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君非凡迷迷糊糊辨不清方向，凭着感觉向前慢慢走。她没有发现，身后有两个人跟着她出了酒馆，鬼鬼祟祟的在后面走了一段路，见她孤身一人，越来越不清醒，就大了胆子，慢慢的，慢慢的，靠近了她……

　　烛火爆了一个花，石无痕在屋里踱步良久，内心渐渐平静下来。今晚发生的事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没想到一直欣赏的“非凡老弟”居然含蓄的向自己表白联姻！真不知道是该为这个乌龙失笑，还是气她不该有这样的心思，难道是自己对妻子的感情在她身上移情，才让她有了误会？自己自始至终都很明确的告诉她和玉石的感情深厚，她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心思？无痕想起她备受打击的样子，心理还是生出不忍，也许是她知道了一些玉石的往事，联想到女扮男装的种种压力和窘境，想找个人依靠吧。其实君非凡也算个不错的人，家世样貌谋略性格都称得上一等，只是自己已经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无法再回应一点她的倾慕，只能算是对不起她了。她顾及两个人的面子，以大妹名义试探自己，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强烈了？吓到她了？可能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示爱，心中不知多么忐忑，自己的态度伤到她了吧？石无痕摇摇头，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两家毕竟以后还得合作，自己也不想因为这个失去一个欣赏的对手和朋友，还是主动一点，过去看看缓解一下吧。

　　思及此，石无痕整了整衣衫，走出屋门，在檐廊下走了一段，脚下踩着一个物件，拾起一看，是君非凡的折扇。这扇子看她平时十分珍爱，片刻不离，现在居然掉了也不自知，看来真是被自己伤到了。自古多情最是无情，自己回应不了她的感情，不要连朋友也做不成，还是借送折扇，去和她聊聊吧。

　　走到小院门口，见院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悄无声息，石无痕自嘲一笑。看来已经睡下了，是自己太过担心吧。今晚让她好好安静一下，一个人想想也好，也许明天她就缓过来了，毕竟她也经历过不少事情。石无痕握紧折扇，转身走了。

　　第二天清早，石无痕刚刚在屋内洗漱完毕，正在整装，门外传来一阵急迫的敲门声：“二堡主！石二堡主，你快出来啊！是我，我是邵铁民！”

　　石无痕打开房门，见邵铁民一脸焦急，忙问：“铁民兄，发生什么事？一大早这么焦急？”
　　“石二堡主，你有没有看见我家少爷？我一早等她用早饭，等了许久没见她出来，就去小院里请，谁知道敲门半天无人回应，我不得已推开门，看见她床上被褥整整齐齐，似乎没动过，除了昨天穿的衣服，其他用品也都在。我找遍整个别馆也没见她，赶紧来您这问。您看见她了吗？”邵铁民语气急迫，寒冷的早晨居然额角出了汗，看来是担心坏了。

　　石无痕一听也急起来：“什么？她不在别馆？我昨晚见过她，和她说了一会话她就回去了，怎么会……你问过大门守卫了吗？她有没有出大门？”

　　“这个……还没有。唉呀，早知道我就不听她的，让人守在小院门口了。她说大家奔波这么久辛苦了，夜晚又冷，别馆有侍卫很安全，让我们都回去。这可怎么办！”邵铁民急的如火上蚂蚁，不停地搓着手。

　　“来人！叫昨晚大门的侍卫来见我！赶快！”石无痕高声呼喝，管事一听急忙出去，不一会侍卫们都小跑过来。“我问你们，你们昨晚有没有看见我带来的贵客君家当家出去大门？”

　　“回禀二堡主，我看见过！”一个侍卫站出列答道：“昨夜君公子说出去走走，属下本来要拦，君公子说一会就回来不用跟，后来属下换班休息，不知道君公子回来没回来。”侍卫低头禀报。
　　石无痕闻言生气的说：“看她出去不知道及时禀报！她不让跟，你们不会派个人在后面悄悄跟着，她不知道此地的危险，你们还不知道吗！换班的时候多说一句，也早就注意到异常了！君公子是何等身份你们不知道吗！？如果她在我们这里有丝毫损伤，我唯你是问！滚！”

　　侍卫们忙转身要走，“回来！”石无痕单手叉腰“你们不要休息了，马上去附近各处寻找君公子，将功补过。管事，你留两人守住大门，其他人全都给我出去找！不找到人谁都别休息！”管事和侍卫领命，赶快分头出去，邵铁民一看也带着君家护卫们跟了出去。石无痕内心焦急，在院里走来走去，等着消息。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几处侍卫回报的消息都是没找到，石无痕心理越来越急，琉璃般的眼睛转来转去。她到底去哪了？难道出了意外？看来不扩大寻找范围不行了，正要到本地官府打探一下，忽见门外进来一个白色男装的俊俏身影：“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