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点鸳鸯》汀水幽兰

174、第一百七十三章

　　锋利的匕首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光弧，闪过咄罗奇紧闭的双眼，冲着他的胸
　　口狠狠刺去，眼见高壮男子性命危在旦夕，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紧
　　扼住君绮罗的手腕收住去势，让她瞬间动弹不得。绮罗拼命挣扎，身侧传来一声
　　幽幽的叹息：“唉，你就算再恨他，我也不想你的手上沾染血腥。让他闭口不说
　　的是我，绮罗，不如你冲着我来可好？”

　　熟悉的声音让绮罗鼻子一酸，心中气恨交加，她偏头瞪向一旁紧紧盯着自
　　己的男子恨声说道：“原来你知道我今晚一定会来寻求真相，所以假装早早睡下，
　　骗我的是不是？”

　　耶律烈大力将她拉在怀里，将她手中的匕首小心取下：“‘绝’太锋利，不
　　适合你拿着，还是还给它主人好。我知道你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说词，但是我也不
　　想事情越闹越僵。咄罗奇有错，可错不至死！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不
　　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赴死。刚才一直跟在你身后，想着你要是气不过，痛打他一顿
　　就好，谁知你真的想要杀死他？绮罗，算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他是你的兄弟？绛娟还是我的亲妹妹！他的性命你要保护，那我妹妹的
　　清白呢？她所受的精神伤害呢？她那神情恍惚畏缩的样子你看不到吗？还是你
　　觉得，女人只要没有失去最后的尊严，就不算失去什么！！”君绮罗听见他的劝说，
　　心中怒气不消，反而声音更加尖锐起来。烈见状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想得太偏！绛娟所受的伤害是谁都不愿看到的，如果她想复仇，断指也好，
　　断臂也罢，我都替咄罗奇应了！可你是他的主母，如果在这里无缘无故亲手杀了
　　他，旁人肯定会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愤怒，再联系他二人脸上的伤痕，
　　你觉得绛娟还有颜面立足于世人眼前吗？”耶律烈焦急的低吼，让绮罗拉回一丝
　　理智，她回首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咄罗奇，冷哼道：“好！我不在这里杀你！你要
　　是觉得真的对不起我妹妹，对不起我，就自己出去找个地方自裁！省的污了傲龙
　　堡的土地！”

　　“绮罗！”耶律烈见绮罗还是执意要咄罗奇的命，心内更加焦灼不安，不由
　　得抬高了声音：“你们姐妹都是敢爱敢恨的个性，可你想没想过，出了这么大的
　　事情，为什么绛娟不来找你诉苦，让你给她一个公道？她若想要咄罗奇的性命，
　　为什么还要在你面前一直隐瞒？她才是当事人，受害者，你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
　　要咄罗奇死？”

　　“她为什么？她不就是为了我和你！”绮罗听他拉出小妹做挡箭牌，心中怒
　　不可遏，一把推开站在自己身边的烈大吼道：“她是担心我和你因为这件事产生
　　嫌隙，担心我去了大辽会受委屈！我的妹妹为了我，连公道和尊严都能舍，我不
　　过是为她杀了凶手，即使双手沾上鲜血，我也要我的妹妹解去心头之恨，从此抬
　　头做人！”说罢她忽然欺身上前，就要去夺烈手里的匕首“绝”。耶律烈怕伤到她，
　　慌忙将匕首用力向后一掷，双臂将绮罗牢牢抱在怀里：“绮罗，绮罗，你听我说，
　　你冷静些听我说！既然咄罗奇说了实话，那我们就去找你妹妹问个清楚好不好？
　　看她想要如何惩罚咄罗奇才舒心，或许绛娟还不想那么痛快让咄罗奇去死，或许
　　她还想留住他的性命慢慢折磨，绮罗，绮罗！”君绮罗激烈的挣扎让他无奈的抱
　　紧了她的身子，幸好这个窄巷离主院较远，没有惊动傲龙堡的人，可是那些隐在
　　暗处的正气楼暗哨……他顾不上细想，将绮罗狠狠按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吼道：“绮
　　罗，说得多听得多，你这么一闹石家的就都知道她二人之间的事了！我们这就去
　　绛娟的院子，关上房门自己解决！”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偏袒他就直说，不要污蔑我妹妹！”绮罗在烈的怀
　　里奋力挣扎，奈何怎样也挣脱不了他的铁臂，不知不觉长发微散，衣衫渐渐狼狈
　　起来。咄罗奇正无措的跪在地上，看着两个主子为了自己争论不休，一个低低的
　　声音从窄巷深处的黑暗中传来：“放开我大姐！别让我再恨一个人！”

　　冰冷的话语如万年寒冰，瞬间冻住了三个人的动作。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黑
　　暗中缓缓而出，那仿佛昨日还盛满笑容的少女娇颜，早已被恼怒和怨恨肢解的再
　　不复见。

　　“绛娟……”咄罗奇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临死前心念的那个身影，对上她
　　憎恶不已的眼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是来，亲手要我的命吗？如果这样能
　　让你解脱，我甘心！”

　　“咄罗奇！”回答他的不是君绛娟，而是满脸焦躁的耶律烈。这个笨蛋在说
　　什么？自己好不容易分散了绮罗的心神，他竟然还要寻死！

　　“一个大男人张嘴闭嘴就寻死，还是个男人吗？”若不是亲眼所见，三人
　　都不会料到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娇小女子，能一脸憎恨的说出这样的话。

　　“绛娟，你还小，如果想要他的命，大姐帮你！大姐不想你拿着绣针的手
　　沾上鲜血，都怪大姐不好，开始没发现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今晚大姐就为你讨
　　个公道！”绮罗趁着烈分神，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快步向他身后地面上的匕首跑
　　去，谁知有个身影比她更快，一只苍白的小手早她一步拿起了寒如玄冰的“绝”。

　　“大姐，有你这句话，小妹就知足了！我知道大姐永远是我最温暖的依靠！”
　　小手死死握住手柄，绛娟的眼眶渐渐湿润，她看着想站到自己身边的绮罗说道：
　　“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去报！绛娟不希望今晚的事，成为姐姐姐夫一辈子的隔阂。
　　所以这匕首，还是我来拿！”

　　耶律烈听到她如此说，眉心猛地一跳，她还愿意叫自己姐夫，尤其是在听
　　到刚才自己明显的偏袒之后……烈扫了眼呆呆看着绛娟的大块头，又在心里叹了
　　口气，挡在咄罗奇身前说道：“绛娟，你是绮罗的亲妹妹，当然就是我耶律烈的
　　妹妹。妹妹受到委屈，姐夫怎么会置之不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只求你能念
　　一念旧情，看在咄罗奇陪你找姐姐大半年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剩下的你愿意
　　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如何？”

　　“耶律烈！”连名带姓的怒喊，显示着绮罗此刻愤怒的心情：“我妹妹想怎
　　样报仇是她的选择，你不要施压于她！如果你再如此阻拦，别怪我不管夫妻之情！”

　　“绮罗！”烈越来越无奈，她连夫妻之情都提出来了，自己要怎么办才能让
　　咄罗奇逃脱这生死的危险？

　　“主子，夫人说的不错，如何报仇是君小姐的选择，旁人都不能插手。我
　　也甘愿领受！”咄罗奇故意把“绛娟”改成了“君小姐”，就是要撇清两人以往的
　　交情，让她能狠下心来亲手报仇。“如果属下今晚之后再也不能侍奉主子，请先
　　受属下一拜！主子今后好好保重！”说着他俯下身去，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耶
　　律烈皱紧眉头回身看他，面上满是不舍和失望“事情不会到那一步，你不能死！”

　　三人对话间，君绛娟已经握着匕首绕过烈走到咄罗奇身前，瞧着他磕完头
　　直起身子看向自己，绛娟冷冷的举起“绝”，对准咄罗奇的胸膛说道：“这是你伤
　　害我的代价！你不仅碰了我的身体，让我几乎失去全部清白，最重要的是，你伤
　　害了我对你毫无保留的信任！我应该谢谢你，给我这单纯的人生上了最重要的一
　　课，让我以后不要再轻易相信任何人！！”说完她双眸蓦地瞪到最大，往日娇俏的
　　容颜上满是深深的怨恨！“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她毫不留情的
　　将匕首推向咄罗奇的胸前，看着他心口处开始破体而出的鲜血说道：“我曾经舍
　　去生命去救你！你也曾经那样毫无怨言的日夜守在我身边，我以为我遇到了天下
　　最值得相信和依赖的一个人，为什么你要亲手毁了这份信任！”

　　汩汩的鲜血顺着渐渐扩大的伤口流出，冰冷的匕首慢慢埋入皮肉，耶律烈
　　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咄罗奇伸出的手臂一下挡住。

　　“我不疼，真的！你可以一点一点的扎进去，如果这样做能抚平所有伤痛
　　和回忆的话。君小姐，对不起，咄罗奇辜负了你的信任，可是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你不要因为我这一个害群之马就对所有人满心怀疑。只要……”匕首刺的更深，
　　钻心的痛苦让他微微一顿，瞬间白了脸，不过片刻间，他又扬起微笑，眉眼间满
　　是化不开的柔情，定定看向绛娟眼中渐渐涌出的泪水，轻声说道：“只要以后有
　　个人，能和主子呵护夫人一样真心爱你，我就死而无憾了！生命中有你……真
　　的……很好！”

　　咄罗奇最后的一句话，让绛娟泪落的更凶，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嘴唇
　　被牙齿死死咬住，慢慢渗出血丝。他那坦然求死的微笑表情，狠狠撞疼了她充满
　　怨恨的心！君绮罗见状抿紧双唇，眼眶也微微发红，耶律烈更是额畔青筋绷起，
　　长臂一伸就要夺过那扎在咄罗奇胸口的“绝”！

　　“啊——”夜风猛然吹起绛娟披散的长发，绝望的高喊让烈顿住了手，她
　　仿佛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准备一刺到底，止不住的泪水顺着苍白瘦削的小脸汹涌
　　而下，黑水晶般的双眼万分痛苦的看着眼前屹立不倒的男人。

　　“绝！绝！原来当初你给我这把匕首时，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绝情
　　绝爱，绝怨绝恨！很好，你伤了我，我今天也伤了你！从此你我二人殊途陌路，
　　再无相欠！”绛娟狠狠拔出刺入一半的匕首，咄罗奇的身子忍不住颤抖的向前一
　　缩，鲜血随即喷涌而出，比刚才流的更快更甚！

　　“咄罗奇！”耶律烈又惊又怒，急忙蹲下身撑住痛的眼前发黑的男子，接连
　　点住他周身几个重要的穴位，迅速从怀里拿出伤药扯开他的衣服倒上。鲜血一次
　　次冲开药粉，直到一整瓶药全部倒出，血流渐缓，才堪堪止住了血。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无力靠在烈的身上，咄罗奇再也止不住衰弱，颤
　　抖着声音问道。

　　“有些人说得对，我不要你这么痛快死去，我要你留在世上，每天都活在
　　痛苦和内疚之中！”任泪水坠入黑暗，君绛娟冷冷的看着咄罗奇失神的双眼，纤
　　白的手指擦过匕首上的鲜血，仿佛被烈火灼痛一般迅速抽回。

　　“当啷！”带着血迹的“绝”被弃在咄罗奇的身前，绛娟的脸上再不见属于
　　少女的天真和稚气“记住，好好带着它！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自裁！我要你天
　　天都看着‘绝’，时刻铭记你曾经给我带来的伤害！我永远也不会说出那让你解
　　脱的两个字！永远不会！”撂下这几句话，娇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里，绮罗
　　担心妹妹的安全，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烈见咄罗奇血已止住，扶着他站起身说
　　道：“危机解除，你这个笨蛋不用死了！能不能走？我先想把你送回寝室去！”

　　“她说，她不让我死，也永远不会说出‘原谅’两个字。”低哑萧条的声音
　　自身边人的口中传出，让烈怔了一下。有一滴冰凉的泪水，重重砸在烈的手上，
　　让他感觉如此灼烫，忍不住想要缩回手，似乎再也撑不住臂膀间这一具，孱弱又
　　绝望的高大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