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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一百七十二章 ...

  •   萧瑟的寒风让乌云满天的黑夜显得更加空冷沉寂,容院一处狭长的小院内,
      张牙舞爪的树影在淡青色的窗纱上肆意跳跃,仿佛要撕开窗纱一窥满屋的宁静和
      冷清。

      一只小手无力的捋着黑长的秀发,发的主人呆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看着窗
      外摇曳的树影怔怔出神。有呼啸的风声在院中的树杈间穿梭而过,尖厉又阴森,
      好似挣脱束缚、一朝得道的妖魔在半空中放肆大笑。

      明天,也许就有回家的消息了。绛娟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却吐不出一个低
      哑的音节。今早看见宴席上的酒杯,嗅着那浓烈的酒气,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
      堪忍受的夜晚,周身冷的如坠冰窖。若不是身边嘈杂的人声响动,还有大姐夹菜
      时频频投来的询问眼神,她真的想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不愿面对任何一个人。
      可是现在,夜了,黑了,静了,那被白日喧闹驱散的噩梦和恐惧,又悄无声息的
      从心底钻出,破体缠绕着她的身躯和脖颈,让她不敢入眠不能呼吸,生怕又坠入
      那久哭不醒的恶梦中。今夜,要这样睁眼到天明了吧?

      回头看一眼身后冰冷的床铺,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那叹气声是如此的沮丧
      凄凉,连夜风也似乎知趣的压低了声响。门外,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穿过门缝相
      和而至,让绛娟瞬间白了脸,全身微微颤抖起来。不知何时,摇曳的树影中映射
      出一个高大壮硕、屹立不动的身影,那身影的轮廓是如此熟悉,熟悉的她一看清
      就立刻闭上了眼睛!

      “你……你是谁?”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这是自己的梦吧,只有恶梦中才
      会如此频繁的看见他,毫无保留的憎恨他,如果这是真的,是真的……

      “是我。我不放心你,一直在屋子外守着你。你……你好些了吗?”果然
      是那个撕下伪善的外皮,如同恶魔一样的男人!君绛娟唰的张开眼睛,双手紧紧
      抓住桌布不放,颤声说道:“你走!不要像个恶鬼一样缠着我!快滚!”

      “绛娟!”男人低哑的声音里满是乞求“你还在怨恨我吗?都是我的错,你
      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是你先告诉我,你到底伤势好了多少?我带了最好的伤药过
      来,你不尽快换药是要留疤的!”

      “让你滚你没听到吗?”咄罗奇的坚持让绛娟终于崩溃的大叫起来,陡然
      将桌上的茶壶茶碗全部横扫在地。厢房的下人闻声急忙披衣而出,被咄罗奇一个
      狠厉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只在门缝里偷偷往外观瞧着。

      “你的药对我来讲是砒霜,只会让我死的更快!我再也不用你假好心的戳
      在这里,黑天半夜站在未婚女子门口,你不要脸我还要呢!”绛娟根本不知道自
      己在说什么,只要这个人从自己眼前消失,马上消失,即使语如刀言如剑也在所
      不惜!她的愤怒疯狂吓到了门外的男子,他从未见过如此暴躁失控的绛娟,大手
      差一点就击门而入。咄罗奇一边担心她会伤了自己,一边又不敢真的这样冲进去,
      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耳听见身后厢房门口的窃窃私语,他知道自
      己的行为太过冲动鲁莽,再呆下去会让绛娟更加难堪,只得俯身放下手中的瓷瓶,
      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愿见我,我马上走!千万句对不起也不能让时间倒流,你
      想如何处置我我会一直等着。药我放在门口了,如果不方便上药,就……就找个
      知近的人帮忙。你别气了我这就走!”

      高壮的身子犹豫片刻,满脸沮丧的转身离开。刚走到大门边时,突然听见
      身后房门一响,他惊喜的转过头去,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青白色的小物件如流星般
      摔落在自己面前,碎成了无数片,缝隙中细白的药粉随风飘散,显示着那个人决
      绝的心情——挫骨扬灰……么?

      门扇一动,一双怒火中烧的眸子迅速隐在关闭的房门之后,咄罗奇蹲下身,
      轻轻抓起几片带着药粉的碎瓷片。这是他和耶律烈求来的皇室秘药,弥足珍贵,
      可是在憎恨自己的人面前,万金难求的伤药比敝履还不如。他心痛的闭上眼睛握
      紧双手,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滴落下,仿佛火星一般烧灼在他揪成一团的心头。
      缓缓起身,咄罗奇绝望的看了一下紧闭的屋门,任袍袖飞扬在猎猎寒风中,片刻
      之后他猛地一转身,向着院外大步离去。

      失魂落魄的走出小院,沿着窄巷走到一处转角。高大的梧桐树静静矗立在
      夜色中,仿佛同那夜一样枯黄的树叶依旧在飘零。咄罗奇靠在树干上仰望夜空,
      那个自己如何也不愿意伤害的小人儿,却被自己伤的最深,如今竟然连陌生人都
      做不成!他握紧手中的碎瓷片,仿佛在用手掌的疼痛抵御着内心翻腾的锥痛!绛
      娟,绛娟,脑海中全是她的笑,她的俏,她的眼泪,她的呼喊。

      “绛绢,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让主子和夫人杀了我!”喃喃的低语伴着
      哽咽刚说出口,身侧一句尖锐的质问让他诧异的猛然转过头去——

      “我也想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失魂落魄,一个拼命
      求死!”白衣女子如同暗夜中突然冒出的鬼魅,一双精明中略带愤怒的眸子,让
      她整个人显得那样与众不同。女子慢慢移动脚步,踱到咄罗奇身边:“烈说你是
      酒后失态误伤了绛娟,据我所知你虽然酒量不及他,也不至于被大宋区区如此薄
      酒就轻易灌倒!绛娟明明是担心你去找你,以你俩平日的交情,伤谁你都不会伤
      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二人满脸是伤!让绛娟更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你?
      她眼里明明有恨!我是她姐姐,最了解她!如果她受了此等委屈,绝不会不声不
      响就此揭过,她既然有意瞒着我,就绝不会像你们说的那么简单!”君绮罗走到
      咄罗奇身前,双眼中迸发着猜测和怒火,那双和绛娟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像利
      箭一般刺进他的心。

      “我……我”残存的理智让咄罗奇开不了口,绛娟和主子一心想压下这件
      事,就是不想夫人得知后责备主子,两人生出嫌隙。尤其是主子替自己圆谎之后,
      如果再被戳穿,那就是明知故犯,偏袒下属,夫人会更加愤怒!他避开绮罗的眼
      神,沉声说道:“夫人深夜一人前来,主子知道吗?主子告诉夫人怎样就是怎样!
      咄罗奇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天色已晚,夜风寒凉,夫人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去吧!”

      “你!”绮罗的怒气被他一席话激的迅速爆发出来“烈已经歇下了!如果我
      真的有意让你难堪,何必等他睡熟才出来?咄罗奇,抛开烈和绛娟施加给你的压
      力,我只想听你一个人的解释。你是草原上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是阴险狡诈的豺
      狼!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到底把我小妹如何?今天不说清楚决不许离开!”绮罗
      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可是她不敢想的过深,就怕自己一个误会连累所有人。咄罗
      奇闻言脊背满是冷汗,夫人果然不是轻易能蒙混过去的女子!就连主子与她如此
      亲密,她都没有偏听偏信,而是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去推断,这样一个女子站
      在眼前,所有的丑陋都好像即将无所遁形!他不禁握住了手中的瓷片,让巨大的
      痛楚强迫制约自己说出事实。

      见咄罗奇依旧沉默不语,绮罗心中怒火更盛,他做错了事还如此嘴硬,连
      烈也庇护他让绛娟承受所有的委屈!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地位的区别吗?有一刹
      那,她甚至怨恨起了耶律烈。不过一瞬她便收起了心中的恨意,继续开口说道:
      “好!你不说是不是?你不说就当我无从得知吗?绛娟那里我还是能去的吧!实
      在不行我亲自检验一遍,看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承担了多少被你们逼迫的压
      力!”

      君绮罗的话终于撕开咄罗奇佯装的面具,让他的眼神有些无措起来:“夫人,
      请您……请您千万不要去问她,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再去问她,就是对她的再
      次伤害!”咄罗奇的一席话让绮罗面露震惊之色,她失控的拉住他的手臂大声问
      道:“难道你……你真的把她……把她……你伤害了她?”

      “我……我……我就是个恶魔!”咄罗奇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巨大煎熬,高
      壮的身躯顺着树干瘫下,萎缩在地面上:“我因为一些原因,趁着酒醉……唐突
      了她!不过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就是喝了太多酒昏了头,把她……不过幸
      好最后一刻我清醒了,她现在还是纯洁的!还是白璧无瑕的女子!”

      “啪!”一个又狠又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男人的脸颊上,女子仿佛觉得还不解
      气,又反手打了他另一边一个耳光。

      “畜生!纯洁?白璧无瑕?就因为你最后一刻的克制,我们姐妹就要因此
      感恩戴德,原谅你的手下留情吗!!”君绮罗愤怒的双眼如同地狱浮出的女罗刹,
      那在模糊不清的月色下闪亮如刀的目光惊得咄罗奇一下跪在了地上,他仰首望着
      绮罗,仿佛在面对一位雷霆震怒的神邸,那焚尽天地又几近崩溃的眼神让他惭愧
      的将要扎进地缝中去。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她,谁知伤她最深的却是我!我是败类,是禽兽,夫人,您
      处决我吧!比起内心痛苦的煎熬,比起她陌生又憎恨的眼神,我宁愿用我的命去
      赎罪!她是那样信任着我,是那样的纯洁美好,我却把她害成这个样子!她还是
      个孩子啊!”咄罗奇俯下身,在黑暗中流出了悔恨的泪水,他猛地抽出匕首举到
      君绮罗面前:“请您用这个杀了我,为您的妹妹报仇!如果我的死能让她心里好
      受些,我宁愿以死谢罪!”

      冰冷的匕首泛着幽暗的寒光,那是比夜风更冷的温度。君绮罗高高在上的
      斜睨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冷酷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吗?我的妹妹在深闺中养了十四年,我连她一指皮肤都不忍戳痛,你居然敢唐突
      她?还想侵犯她!如若今日我不杀你,我怎么面对身心都受到重创的亲妹妹?”
      她举起寒凉如水的匕首,忍住眼泪颤抖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也是你该受的!
      你不要怨我!”说着双手握紧刀柄狠狠向下击去!咄罗奇闻言万念俱灰,闭上双
      眼苦笑着准备承受这一击。临死也没有得到她的原谅,不甘心啊!不知这样不甘
      心的自己,这样卑劣的自己,能否进入轮回?还是生生世世漂泊于世,接受深达
      灵魂的无尽惩罚。

      “绛娟……”最后的最后,他从心底吐出那个无限牵挂的名字,眼前居然
      闪现的是两人初见那次,自己咬住她手指时她的吃惊模样……

      “大块头!”是谁在黑暗中扬起甜甜的微笑,让他甘愿沉溺在这临死前最后
      编织的迷梦幻境里,不再反抗,不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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