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点鸳鸯》汀水幽兰

168、第一百六十七章

　　鞭炮骤响，鼓乐齐鸣。隆重又热闹的婚礼即将开始，楠院迎来了前所未有
　　的喜庆欢笑。君绮罗坐在花轿中，紧紧握住苏幻儿放在她手中的玉如意，被摇晃
　　的头晕脑胀。自从决定跟随烈一起去大辽，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有一天坐在这花
　　轿之中，被他堂堂正正迎娶入门。此时的她不再深究曾经耿耿于怀的侧妃身份，
　　也不再去想将有一日可能要面对与他人共侍一夫的局面。她只想认真体味这只属
　　于自己的一刻，只属于两个人的幸福。

　　耶律烈将绮罗送上花轿，自己翻身上马，如一名最普通却最春风得意的宋
　　朝新郎，率领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一道又一道院落，来到最西侧的新房。
　　石家众人慢慢跟在队伍后面，边聊边看这难得一见的场面。

　　“二哥，这个季节他居然能弄来两只这么精神的大雁，我真是服了他了！”

　　石无介看着队伍最前方，礼者手中的一对大雁，不禁啧啧称奇。无痕扶着玉石一
　　边溜达，一边撇嘴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我和玉石还被他临时捉来做了大媒！
　　幸好时间紧急一切从简，不然光是六礼就够我们折腾了，还要累着我未出生的孩
　　子！他做梦吧！”感觉到妻子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无痕这才停住了口，无介忍不
　　住问道：“做媒人？那媒人礼是万万不能少的，二哥实话实说，他给了不少吧？”

　　“好说！好说！他说是给孩子们的礼物，我也不好推辞。对了，他还备了
　　礼物给你们，回头让你二嫂派人送到你那院去！”无痕看着三弟挠了挠头，不解
　　的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本来还想闹个洞房，他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下手了！”无介
　　咧嘴说道。

　　无痕拍了他后脑说道：“闹什么洞房！你当他是好相与的？搞不好他这么做
　　也是为了堵住你的嘴！你啊，老老实实陪着秋雨回家去！大嫂发话了，今晚这里
　　除了他俩和一些必要的下人护卫，谁都不能停留！”

　　“那……好吧！”无介有些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看着身边陆续通过的礼
　　者或抬或捧，大小礼盒不计其数，他心里痒痒，不禁又开口道：“总归是要带走，
　　还置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这些还多？你看咄罗奇手里端的那个小箱子没有？那里有一把钥匙，钥
　　匙能开启的箱子，据说装着他全部身家，他连这个都拿出来给君绮罗了，这是要
　　倾尽所有啊！这要是哪天两人吵架媳妇跑了，他这釜底抽的薪可是十分的干净
　　啊！”无痕见妻子有些累了，不禁低声说道：“三弟妹已经坐了软轿，不如你也去
　　坐吧？”玉石摇摇头，神清气爽的回道：“我不累！这么高兴的事，当然要全程
　　奉陪才开心，我也想多走走。”无痕见状实在无法，只得低声嘱咐她多加小心。

　　婚礼的队伍终于来到了西侧的新房，花轿停下，一条红巾探进轿内，绮罗
　　懵懂着紧紧握在手里，随着红巾的牵引慢慢走下轿门。撒五谷，跨马鞍，迈火盆，
　　种种俗礼一样不少，红花在胸的耶律烈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镇定流畅的动作
　　让观礼的人们赞叹不已。到了拜天地的时候，绮罗感觉到烈面朝大堂之外双膝跪
　　地，也跟着一起跪在了锦垫之上。

　　“一拜天地！”二人同时恭敬的拜伏在地。

　　“二拜高堂！”烈扶着绮罗，朝着上京和江南君家的方向徐徐下拜。

　　“夫妻对拜！”一对夫妻相对而跪，认认真真的给对方俯身施礼。

　　“共入洞房！拜礼——成！”司仪的话音刚落，众人正要簇拥着二人去坐帐，
　　耶律烈突然伸手一挥：“慢着！我有话要说！”

　　热闹的气氛陡然一转，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新郎严肃的表情，纷纷揣测
　　他接下来的动作。石无忌双眼微眯，扫了一眼笑容停在嘴角的无痕。二人眼神一
　　对，又迅速分开。这个男人，究竟要在此时做什么？

　　红艳艳的盖头微微颤动，身着新娘服的女子静静的站在大堂中间，局促不
　　安的握着手中的如意。如意啊如意，你是否会如人心意？让这幸福继续下去？

　　耶律烈深深的看了眼面前这个将携手一生的女子，慢慢从怀中掏出一块布
　　帛。明黄色的布帛在他手中缓缓展开，除了新娘谁都看得出那块布帛透露出怎样
　　的不平凡。

　　“君绮罗！跪下！接旨！”耶律烈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大堂中回响，所有人都
　　愣在了当场。接旨？皇帝的旨意？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大辽皇帝的谕旨，那在场
　　的诸位就没必要为此下跪了。

　　君绮罗迟疑片刻，慢慢跪在了厅堂上。耶律烈目不转睛的看着布帛上的字
　　迹，一字一句的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思创业之隆，当崇报功之典。
　　人臣建辅国之绩，宜施浩赏之恩。此激劝之宏规，诚古今通义。北院亲王耶律烈
　　奉职有年，忠心益励，懋绩弥彰，允称弼亮之才，不负亲贤之选。兹闻汉女君氏
　　绮罗性秉柔嘉，心存恪慎，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并有济国通商之能，与北院亲
　　王堪称天造地设佳偶，朕闻之甚悦。今为成佳人之美，特准将君氏绮罗许配北院
　　亲王耶律烈为正妃。一切礼仪，自二人归国之日起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
　　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长长的一段圣谕念完，满堂的鸦雀无声。耶律烈缓缓收起布帛，递到绮罗
　　的盖头前，示意她伸手接旨。君绮罗还没来的及反应，人群中响起咄罗奇万分惊
　　讶的询问：“主子，您向皇上请旨，要立夫人为正妃？那……那……”

　　“我向皇上请旨，辞去了族长之位。”烈淡淡的一句话，落在观礼的人们耳
　　中，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震憾心灵！咄罗奇震惊的声音再起，隐隐有激愤之气传
　　来：“辞去族长之位！！主子，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老王爷的遗嘱您不管了？
　　弟兄们的期盼您不顾了？您一手斩断了怎样的未来您知道吗？那是通向宝座
　　的……”

　　“够了！不用再提醒我！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选择！”烈抬手打断了咄罗奇
　　接下来的话，对着沉默不语的新娘朗声说道：“我都清楚，我都明白！正因为我
　　想明白了，我才不想牺牲这可以掌握的幸福，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他将
　　圣旨递到绮罗面前，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接过它！绮罗，接过属于你一个人的
　　幸福！”

　　红红的盖头慢慢掀起，一张无比美丽却泪流满面的脸庞展现在大家眼前。
　　绮罗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都答应
　　和你回去了？为什么要辜负那么多人的期望，斩断通向至尊的荣华？为了我，值
　　得吗？”

　　耶律烈将圣旨塞入她的手里，拉起她的身子缓缓说道：“辜负谁都不要紧，
　　只要不再辜负你！在你答应和我回大辽之前，我就已经放出海东青，向皇上请旨
　　立你为妃，同时辞去族长一职。因为一直没收到皇上的圣谕，所以我之前并没有
　　告诉你，就怕你会因此离我而去。”他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面前双泪长流的女子，
　　唇边浮起一丝微笑：“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放弃家国随我而去，我放手荣华陪你
　　一生，我们两个真是傻得天造地设的一对！绮罗，说我爱美人不爱江山也好，说
　　我为红颜折腰也罢，我只想好好守着你，与你一起白头。我在请旨的折子里说了，
　　这一生我只想要你一个人，让皇上以后不要理睬其他部落长的小心思。不过，辞
　　了那个位置，皇上从此睡得更安稳，对于我的要求他也会格外宽容，估计从今以
　　后，除了你，再也没人肯要我了吧？”

　　听着堂堂大辽北院大王，如此骄傲霸道的男子说出这样看似无赖的话，在
　　场的人们无不动容。就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他背弃了太多太多！除了赢得君王更
　　多一些的信任，他几乎满盘皆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获得了人间至爱的那
　　个女子，此时早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苏幻儿等人同样感动的热泪盈眶，几个男
　　人也半是慨叹，半是钦佩的看着大堂中央的两人，默默伸出大拇指，并无半点轻
　　视的神色。

　　“那么现在，我再问你一句，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嫁吗？”耶律烈轻轻拂
　　去绮罗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睛微笑问道。

　　“嗯！我愿意！我愿意！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你，放弃你，我也永远在你身
　　边陪着你！”绮罗不住的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圣旨和如意。

　　“生同衾死同穴？”

　　“嗯！同衾同穴，永不分离！”

　　“好！礼成！”烈紧紧把绮罗搂在怀中，亲手为自己的婚礼画上一个圆满的
　　句号。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目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妲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绣带佩宜男。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

　　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琼珠来入掌。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红云簇拥下巫峰。

　　撒帐下，且说黄金光照祉。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

　　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快，文箫金遇彩鸾仙。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吉祥的干果洒向新婚的床榻，鸳鸯戏水、并蒂莲花，处处铺陈着满满的幸
　　福。“撒帐”礼后，全福人上前操持“合髻”之仪，夫妇二人各自剪下一缕头发，
　　结成同心结的样子，作为婚礼的信物放入荷包珍藏。喝完合卺酒，吃口夫家饭，
　　尝完生子饺，二人打赏完毕，看着下人们喜气洋洋的退出了房门，耶律烈为绮罗
　　卸下沉重的金冠和钗环，轻揉着她的额头说道：“累坏了吧？你带上这些虽然极
　　美，可我看着十分心疼。这没别人，先舒服一下！”

　　绮罗制止了他的动作，轻声问道：“外面不是还有人在等你喝酒？你不用出
　　去吗？”

　　“他们啊？没问题！我迟些再去也可以，说不定我在这里多呆一会，他们
　　全都走了呢！”烈松了松衣襟，有些慵懒的倚在床边：“真不想出去应酬，就这样
　　静静的看着你就好！唉，等回到大辽，那里会有一场真正的‘大礼’等着我们，
　　到时候就没有这么轻松喽！说不定你在新婚夜看到的，是一个烂醉如泥的丈夫
　　呢！”目不转睛的眼神让绮罗羞红了脸，她故意躲开烈的眼神说：“有这么严重？
　　你不是一向很厉害？”

　　“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再说不知有多少背地里想看我笑话的人在。”烈的眼
　　神暗了一瞬，很快拉着绮罗的手说道：“放心！一切有我！”

　　“是我们！”绮罗靠在他怀里，喃喃说道：“今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所以请
　　让我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嗯，虽然舍不得，我还是答应你！”烈亲亲她的额头，起身说道：“该去
　　外面看看情况如何了！那三块石头要是齐上阵，我还真有些担心。等我一会儿，
　　我速战速决！”

　　“早点回来，别喝太多。实在不行让咄罗奇帮帮你！”绮罗在他身后细心叮
　　嘱着。

　　开门的手略作停顿，烈挑起了眉毛：“咄罗奇？那小子拜礼一结束就不见了
　　踪影，谁知道哪里发泄去了！”他撇了撇嘴，反手关上了房门。

　　屋内，红烛摇曳，绮罗缓缓坐回了床榻。终于，还是让很多人失望了。那
　　个人，以后就让自己和孩子们来守护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