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点鸳鸯》汀水幽兰

114、第一百一十三章

　　手指勾向领口，君绮罗从怀中掏出那块一直相伴的黑玉，看着玉面上栩栩
　　如生的狼身，脸上涌现一丝温柔和思念：“孩子爹，你还好吗？一别又是许久，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埋怨我自作主张引开敌人？你是认为我死了还是觉得
　　我活着？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们之间早已心意相通，无论你认为我是生是死，你
　　都要好好活着，知道吗？”轻轻抚摸着黑玉，她眼中慢慢流出了泪水，腹中胎儿
　　仿佛感受到母亲低落的情绪，不安的动起来，：“其实我，很想你。可是如果不引
　　开他们，会有更多的人为了我受伤甚至死去。我不想成为他们用来要挟你的筹码，
　　我不愿意看见你处处受制于人的样子，你本该是最自由的草原之狼、天空之鹰，
　　怎能被一片绮罗绊住了手脚？现在孩子快要出世了，我每天心里都很害怕，我怕
　　疼，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怕孩子会因为我而受苦，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可是我
　　现在只能靠自己，所以即使是怕，即使再疼，我也要看到我们的孩子顺利降生，
　　为你延续血脉。烈，请给我勇气，好吗？”腹中传来一阵阵抽痛，绮罗难耐的咬
　　紧了下唇。这几天总有短暂的阵痛不时发作，不知道今天又要持续多久。

　　“烈，你说孩子出生，起什么名字好呢？如果是女孩，就叫耶律小罗，如
　　果是男孩，就叫耶律小烈，好不好玩？”逐渐频繁的痛楚让她的额头上浸出细密
　　的汗珠，她试图想些轻松的事情分散精力，然而手下腹部渐渐变大的动静让她心
　　中惊慌起来“你看……孩子们都不答应了。是啊，如果是两个……呼……两个男
　　孩或者女孩怎么办呢？都是心肝宝贝，名字……都要好好思考才……啊！”剧烈
　　的疼痛让她再也忍不住滑落在地，红润的嘴唇被咬出了一排牙印，今夜的疼痛不
　　同以往，难道孩子们着急出生了？君绮罗满头大汗，使劲想把刘婶喊过来，可是
　　话一出口却绵软无力，她不得不努力挪到桌边，颤抖的伸出手，慢慢够到了桌角
　　的一个水杯。

　　“哗啦！”水杯在地面摔的碎裂，终于惊动了旁边屋的刘婶，她三步并两步
　　跑了过来，见绮罗在地上难耐的挣扎着，吓得魂飞魄散：“叶家娘子！叶家娘子！
　　你这是怎么了？”她费力的托起绮罗沉重的身子，伸手一试“哎呀！你这是要生
　　了啊！云娘！云娘！快去叫产婆！快去！”

　　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停，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孩子
　　还是不见出来。绮罗不知自己疼了多久，喊了多少次，嗓子早已嘶哑，浑身被汗
　　水浸透，身子就像被人狠狠撕开又缝合，再撕开再缝合，疼到麻木眩晕。耳边全
　　是产婆和刘婶鼓励的话语，那么遥远模糊，她觉得自己简直生不如死，再也坚持
　　不下去了，可是孩子……孩子必须要生下来，那是烈和自己的骨肉，绝对不能放
　　弃！

　　“叶家娘子，你别睡，千万别睡啊！孩子就要出来了，你再使把力气，再
　　用力一次就好了。”刘婶看她声音慢慢变弱，心疼的大声喊着。叶家娘子怀的应
　　该是双胎，本来就是头一次生，又多了一层凶险。一般人生下一个孩子就已经走
　　了一趟鬼门关，她是两只脚都站在门边上！见绮罗又一次抓紧了系好的吊绳，努
　　力支起身子拼命用力，想她自从来到此地一直坚强勇敢的生活着，即使一个人也
　　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刘婶心中也满是酸楚，不停地为她擦着脸上身上的汗水。

　　“啊！好疼！好疼啊！娘！”绮罗被阵痛折磨的语无伦次，湿滑的双手狠狠
　　的拽着吊绳，脖子上青筋毕露，长发全贴在脸上、身上，犹如大雨冲淋过一般浑
　　身湿透！产婆紧张的看着情况，早已是一身汗水。“这位娘子，你再加把劲，孩
　　子憋得久了会有危险，如果是双生就更要努力啊！使劲！使劲！”

　　“啊！！疼！疼！啊！”剧烈的疼痛让绮罗哭喊出声，刘婶紧紧的握住她的
　　手臂喊道：“你疼就喊出来，不要忍着憋着。骂出来也行，憋着更难受！”绮罗摇
　　摇头，死死咬住早已流出鲜血的下唇，喊得越多越没有力气，她流了太多的血，
　　身上渐渐冷上来，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在阵痛间隔积蓄力量，才能把孩子生出
　　来！

　　“哎呀！我看见孩子头了，再加把劲！使劲！”产婆兴奋的声音中透着焦急，
　　绮罗闻言一手拽住吊绳，一手自衣襟中拽出黑玉紧紧握在手中“烈！助我！助我！
　　啊！！好痛！啊——”巨大的疼痛让她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同一
　　时刻，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起，产婆和刘婶一脸喜色：“生了！！终于生了！是个
　　男孩！！”两人急忙清理，突然见绮罗悄无声息，又见她腹部依然高高隆起，产婆
　　急的一拍大腿，三下两下裹好孩子，一个箭步冲到绮罗面前狠狠向人中掐去。“小
　　娘子！小娘子！你可不能晕过去啊！还有一个孩子！还有一个没生出来呢！”刘
　　婶见绮罗依然没有回应，不禁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抱着孩子焦急喊道：“叶娘子，
　　叶娘子！！你快醒醒！还有一个孩子呢！你醒醒啊！”产婆见绮罗无声无息，吓得
　　浑身颤抖，听见刘婶怀里的孩子大哭不止，她急忙抢过来抱到绮罗耳边喊道：“小
　　娘子！孩子！孩子！”

　　孩子的啼哭声，是根植于母亲灵魂深处的呼唤，君绮罗双唇微动，孱弱的
　　睁开了双眼，听见儿子大哭不止的声音，她的心揪成一团，刚要开口说话，身下
　　熟悉的疼痛再次传遍体内的每根神经，她毫无血色的脸痛苦的皱起，大声呻吟起
　　来。

　　“接着！”产婆急忙把孩子往刘婶怀里一塞，奔到床尾查看情况。门外小院
　　里，云娘跪在地上向上天喃喃祷告，保佑绮罗母子平安。

　　产妇的呻吟嘶喊声，婴儿的哭泣声，跑动的脚步声响了很久，很久，直到
　　天色再次变暗，两个健康漂亮的小男孩终于全部平安降生于世。

　　黑黑的胎发，红红的脸庞，粉色的小嘴细嫩柔滑，让人爱不释手。两张一
　　模一样的小脸，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像是最迷人的天使宝贝，让见
　　到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对漂亮的双生子，此时正一左一右的依偎在母亲的
　　臂弯里，嗅着熟悉的气味，慢慢蠕动着小身体。君绮罗疲累至极，这一刻方才真
　　正醒过来，感觉身体像是重生了一样沉重无力。刘婶见她醒了，忙上前说道：“叶
　　家娘子，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生了一对男孩！又漂亮又结实，
　　真是太有福气了。”见绮罗微微笑了一下，眼睛寻找着身边的孩子，她连忙把两
　　个孩子抱在一起并排放好，又扶着绮罗偏过头躺着。绮罗看到折磨自己这么久，
　　几次险些失去的两个孩子此刻就躺在身边，激动的落下泪来。刘婶见状连忙说道：
　　“唉，别哭啊！月子里不能落泪的，仔细伤了眼睛！”绮罗点点头，见其中一个
　　孩子脸色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大哭起来，惊得抬起头问道：“他……这是……
　　怎么了？”

　　刘婶熟练地拆开包布伸手一摸，说道：“里面是干的，估计是饿了。他们生
　　下来还没吃过奶，该喂奶了。”绮罗闻言急忙要起身，刘婶赶紧按下她“你先用
　　手指点着他的嘴引他，我把灶上的鱼汤端来给你下奶，刚生完的妇人有时没奶，
　　听了孩子的哭声反而会出奶，你别着急。”说着连忙向厨房走去。绮罗无奈的哄
　　着孩子，一个还没哄好，另一个也撇撇嘴哭起来，她只觉得心如刀绞，恨不得赶
　　快抱在怀里哄着，可是浑身没什么劲，只能有心无力。刘婶端着一个砂罐小跑进
　　来，盛好鱼汤扶着绮罗起来喝下，给她靠好被子歪坐在床头，抱起两个孩子教她
　　调整好姿势，放在绮罗怀中。

　　柔软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娇小温暖，两个小婴儿闻到母亲的气息，不停
　　地拱着嗅着，好不容易对好了嘴，立刻含住吸吮起来。最初确实没有奶水出来，
　　孩子们急得一边哼哼一边吸吮着，渐渐的绮罗觉得有暖流自体内向顶端流去，有
　　些疼痛，有些软麻，孩子们立刻亢奋起来，不停地哼着吸着，慢慢只剩下了吸吮
　　的声音，看的刘婶面露喜色说道：“太好了！你们真是好福气啊，不但自己带了
　　饭来，还这么快就下来了！我生云娘时，好久都没有奶，后来也是半口奶半口米
　　汤的，哪有你们这好福气！”

　　绮罗闻言心中也是非常喜悦，她缓慢开口道：“刘婶，多谢您一直对我这么
　　好。生孩子本是污秽之事，您不但没有赶我走，还照顾的如此细致周到。我内心
　　十分感激，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哎呀，叶家娘子，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我都是女人，我不帮你那我还算
　　是人吗？你能平安生下孩子我就开心极了，什么污秽不污秽的，都是瞎掰！咱穷
　　人家就几间土房，难不成还抬到街上去生？你不嫌我是个寡妇，把首饰都卖了贴
　　补家用，还教云娘识字，帮我缝补洗衣。村里没几个识字的，你来了我们写信都
　　不用再去镇子上掏钱了，你看外面大家凑得鸡蛋啊、鱼啊、米啊就知道大家多喜
　　欢你了。对了，大壮还抓了两只野鸡给你炖汤喝，他一直对你掉进陷阱的事内疚，
　　隔三差五的关照一下，连我和云娘都沾光了不少！所以你踏实养着，如果有一天
　　你丈夫和你团聚走了，我心里还不舍得你们娘仨呢！”刘婶说着说着，早已笑中
　　带泪，绮罗也是心中酸楚。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怪，就像自己和烈，就像刘
　　婶云娘大壮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无法遇见，可是遇见了却发现是如此投缘。

　　“谢谢您，刘婶！如果哪天我平安和家人团聚，一定好好酬谢您！”绮罗看
　　着面前朴实憨厚的妇人，将她的面容深深烙在心里。怀里的孩子似乎是吃饱了，
　　撇了撇嘴陷入了沉睡。

　　“真乖！吃饱了就睡，知道你们娘累了哈！”刘婶轻手轻脚的接过孩子，见
　　老大老二都睡得香甜，忍不住笑道：“长得这么像，你爹娘怎么能分得出你们俩
　　呦。”见绮罗也笑了起来，她直起身子说道：“云娘在灶上烧火，一会我就把饭做
　　熟了。你身体还虚趁着孩子们睡着了也歇一会，休息不好奶水也不足的。”
　　“替我谢谢云娘，她也累坏了。”绮罗慢慢躺进了被子里，见刘婶点点头走
　　了出去，她拿起孩子的小手捏了又捏，舍不得放下。看了一会儿，她发现一个孩
　　子的左手拇指根部以下有个小痣，另一个孩子右手拇指根部以下也有一颗，她爱
　　怜的把两只小手都握在自己双手中，低声说道：“宝贝们，你们是最亲的兄弟。
　　你们一定要互相扶持，成为彼此最坚定的依靠。”伸手掏出黑玉，她如释重负的
　　喃喃说道：“烈，我们的孩子出世了，你真的做爹了，有了两个漂亮结实的儿子，
　　你会不会很开心？烈，好想见到你，好想你。”

　　圆圆的月亮，如同明媚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有情人付相思
　　意，明月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