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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同赴 ...

  •   一亭一榭,风住荷举,早开的莲花自活水中而生,沐浴着初夏的辉光,嫩而不骄,艳而不妖。
      祁滳远一步步走过廊道,看潋滟湖水微波阵阵,看锦屏画工偷驻韶光,最后止于亭上,看到玄衣的天子,红衣的妖邪。
      祁滳远弯身:“陛下。”
      文汐洺轻抿了口茶:“祁卿有何事要报啊?”
      祁滳远瞄了一眼易翎珺,说真的,他并不想在酷吏面前说出这一桩案子,可谁知道他入宫奏报的时间不对,竟会碰上易翎珺呢?无奈道:“陛下,近日大理寺接到安州百姓联名上书,状告卢东郡王林旭野欺上瞒下,私昧钱粮,或图不轨。事关重大,臣不敢疏忽,不敢独断,特奏于陛下。”
      几缕发丝被微风吹起,文汐洺略皱了眉,端视眼前的青年:“又是卢东郡王?”
      祁滳远微怔,什么叫又是卢东郡王?卢东郡王最近存在感很强吗?
      “这真是巧,祁大人,”易翎珺笑着说,一张脸在韶景流光下愈发晃眼,“重天门前日亦有人犯招供,说自己曾与安州一位高权重之人有过秘密联系,只不过都是通过线人传递的消息,这人犯也不知道那位高权重之人究竟是谁。”
      一州之中,能称得上位高权重的人一共才有几个,何况这安州还是王室封地,让人不联想到卢东郡王都难好吗?祁滳远心想。
      祁滳远道:“易大人的意思是,这人有可能就是卢东郡王?”
      “祁大人说笑了,事关林项宗室,我怎敢妄自猜度?”易翎珺在\"林项宗室\"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众所周知,跟谋逆沾边的案件人犯,尤其是涉及宗室的 ,基本都会交到重天门审理。
      文汐洺双手环抱身前,抬头道:“祁卿觉得呢”
      祁滳远俯首道:“陛下,臣以为,现在一切只是猜测,还是要查证之后方有定论。”
      “陛下,卢东郡王之事既是需要查证,且事关宗室,不如移交重天门审理可好?”
      易翎珺出身市井,身为酷吏,却仿佛从骨子里带了些优雅,容华天成,妖眸蛊惑,这样温温和和地笑起来,竟有些难以拒绝的意味。
      祁滳远却是一个激灵,宗室之人若是落到了重天门,无论对错好坏,十个有九个得没命,剩下一个只有半条命,卢东郡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不好说,怎能轻易交到易翎珺手里?
      祁滳远忙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安州百姓的上诉大理寺已受理,除非大理寺在审理中出现重大过失,或有极特殊的意外情况,否则哪有中途转移案件的道理?”
      易翎珺意有所指道:“是了,祁大人向来宽仁,祁家与宗室又素来交好,卢东郡王是否真的图谋不轨尚未可知,祁大人自是不愿将宗室之人交予我等手中的。”
      这话说得,就差没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故意宽宥逆反之人,甚至勾结宗室别有用心了。
      祁滳远睁眼,易翎珺进入朝中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跟自己没多少交集,虽然阵营不同,但自己好像没招惹过他吧?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易翎珺至于这么针对自己吗?
      祁滳远凛然道:“此案尚需查证,细查之后,视情况如何,祁某自会谨遵圣意,秉公处理。易大人这样说,不知是何用意?!”
      眼看着两人就快吵起来了,陛下终于发话了:“好了,你们既然意见不同,这两桩事,就都先压下吧。”
      “???”什么?他们两人不对付跟把案子压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压下去?
      文汐洺一脸淡定的砸下一道惊雷:“两位爱卿既然都想管一管卢东郡王之事,不如准备准备,跟朕去一趟安州。”
      “?????!!!!!!!”两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表情十分同步。
      “陛下!”“陛下!”这两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互相瞄了对方一眼,到底还是易翎珺抢了先:“臣以为不妥,寻常百姓为求生计日日劳作,些许娱乐尚且难有闲暇,离家十里都算是出远门,如今安州百姓来帝都上告,此间千里之行,对百姓来说代价极大,若非卢东郡王当真天怒人怨,又怎会惹得百姓联名上书?若卢东郡王真有不臣之心、不轨之举,陛下此去去安州,岂非危险重重?陛下龙体万金之躯,怎能以身涉险?”
      “陛下,臣也以为此事万万不可,”祁滳远紧接着道,“神德元年就已发生的事,却直到今时才来上告,而且恰恰在此时,重天门中人犯亦有所指,臣以为,这或许并非巧合。假如真的有背后图谋不轨之人,陛下此时移驾安州,恐生异数。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也对,”文汐洺听罢两人的话,想了想,忽而更加淡定的微笑道,“那,就微服前去吧,朕也多年不曾下过民间,真真正正地体察民生疾苦,刚好趁着这次机会,去地方上走一遭,去看看,朕治下的天授,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
      祁易二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怕出事所以微服私访?这是正常逻辑吗?这是正常逻辑吗?怕出事的话,难道不应该放弃去安州吗?
      “那就这样吧,两位爱卿还有什么意见吗?”文汐洺笑得很温和,用着商量讨论的语气,可看在两人眼中,却觉得她脸上只写着这样一行字:谁有意见谁滚!!!
      “臣······遵旨。”易翎珺低头礼道。
      “臣······不敢。”祁滳远憋了半天,憋出三个字。

      “祁大人觉得,陛下为什么突然想到安州微服私访呢?”走出宫门时,一路未发一言的易翎珺忽而问道。
      祁滳远瞅了瞅他,道:“天意从来高难问,陛下圣意又岂是我等可以揣度?易大人觉得呢?”
      “祁大人说的是,是我僭越了,竟妄图揣测圣心。”易翎珺弯身一礼,“祁大人,告辞。”
      祁滳远回礼:“告辞。”
      马车远去时,掀帘回望,宫门遥遥如幻,天上风云激荡,乾坤朗朗间,暗流湍涌在每一里、每一坊,无声的私语窃窃在每一街、每一巷。
      祁滳远叹了口气,落下了轿帘。

      第一年,第二个月。
      “咣”的一声,柴房大门洞开的瞬间,炽烈的光线疯狂扑入,蜷缩的少年揉了揉眼,适应着这样的明亮,适应着寒风的温度,许久,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小厮将一个破旧的碗放在地上:“给,你今天的饭。”
      少年本是饿极了,可拿起碗嗅了嗅,还是不免露出失望的神色:“又是馊的?”
      小厮没好气道:“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的?也不知道我是得罪了谁,让我来看顾你这小叫花子。”
      少年抿唇道:“别叫我叫花子······”
      小厮不以为然到道:“呵,那叫你杀人犯?寄人篱下,在柴房里关了一个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干,一天天的就等着我给你送那么一碗饭,不是叫花子是什么?”
      少年凝聚了一点目光:“老爷说,为了避风头才让我在这里待着的,过一阵子、很快,就让我出去了。”
      小厮冷哼一声:“你见过老爷吗?你知道老爷是什么人吗?你被官府通缉,老爷为什么要捞你?这些你都知道吗?”
      少年缩了一下眼皮,嗫嚅道:“不知道······”
      “那你还觉得自己很快能出去?做梦呢?”
      少年忍不住道:“可是······老爷为什么要一直关着我?我什么都没有,关着我有什么好处呢?”
      忽而一些沉重不堪的记忆涌入脑海,少年身体抖了一下,又摇头道:“不对······没道理一直关着我啊······而且我在这里这些天,一共就只见过两个人。”
      “别问我,我只是个送饭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算我好心提醒你,”小厮撇嘴道,“这家的老爷,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少年有点惊讶,第一反应是问道:“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领我进来的时候,他们说会治好我弟弟的,可······可之后就再也没人告诉我他的消息。”
      小厮不耐烦道:“不知道不知道!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别烦我了!你快点吃,吃完我拿走,没多余的碗给你,我也懒得再来一趟!”
      少年用手扒着馊味的饭,几下吃完后,又从柴房里一个长着些许绿苔的水桶里舀了点水喝,小厮用很嫌弃的眼神接过脏破的空碗,“哐”地又关上了门。
      少年不知是第多少次看着这扇门被关上,看着外面的日光一次又一次消失,他紧了紧唇,那眼神莫名教人联想到青萍之末,联想到星火燎起之前的原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六、同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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