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代》笈品怪猫

45、锁住巅峰的美好（上）

　　锁住巅峰的美好

　　8月份，maffla应邀代表视觉系乐队到邻国去参加一个国际级文化交流会，还应当地公司的邀请，在文化交流会的前夜在当地开了一场live，到场歌迷的人数超过了maffla的想像，大家都卖力表演，既是为展现视觉系的摇滚，也是为走和风路线的maffla自身做宣传。无论是这场live还是文化交流会上的表演都很完整，可是这次邻国之行，睦月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回到东都以后，嗓子哑得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了准备下个月即将开始的几场巡回，大家都劝睦月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休息。9月中旬，也就是巡回第一场之前的彩排时，睦月唱到第三首歌就开始剧烈地咳嗽，他跟大家说了一句抱歉，就匆匆往洗手间走去，水无正想跟过去看看情况，师走已经抢先跟了过去。睦月伏在洗脸池边咳了好一阵，见师走跟了过来，用水抹了一把脸就走了出去，师走本来也想跟出去，眼角的余光却似乎瞥见了什么异样，他往睦月刚刚洗过脸的水池里一看——尽管睦月洗脸时已经用水冲过，还是能依稀看到——血！！！睦月居然咳出了血。师走大惊失色，冲出去拽住正往舞台走的睦月，“你疯了吗？都咳血了还唱？不要命了？还是以后不想再唱歌了？走！”说着不容分说就拽着睦月向后台的出口走去。
　　“去哪？”睦月有气无力得问了一句。
　　“当然是医院！”师走的语气十分严厉。
　　“我不想去医院。”睦月想挣脱师走的手，却完全使不上力。
　　“你不想去医院是吗？那你以后还想唱歌吗？”师走放开了睦月，却用犀利的眼神逼视着他。
　　睦月转过头去，刻意回避师走的目光，师走的语气软了下来，“别再任性了，演唱会可以延期，但如果声带受损或者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怎么办？你说过，如果你不能再唱歌，你宁愿去死的。你是不是想说，你宁愿去死都不愿意去医院？拜托，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要对自己对大家负责的。”
　　“对不起。”睦月轻轻说了一句，自己主动朝后台的出口走去。
　　师走打了个电话给神无，简单得说明了情况后，也紧跟着睦月，并陪他到了医院。

　　幸好，只是职业病，咽炎加上感冒引发的鼻炎才导致有咳血的现象，医生建议如果想恢复得比较迅速的话，还是要用老办法——做雾疗，自然还要配合吃一些温和的感冒药，而当医生得知睦月是由于长期睡眠不足导致抵抗力下降后，则建议睦月最好适当服用一些安眠药。听到这话时，睦月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师走的脸色有些微变。师走送睦月到家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得再三嘱咐道，“安眠药一定要适量吃，千万不要过量了，最重要的是不要产生依赖”。睦月闻言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此番多管齐下，治疗的效果还算不错，两周后的10月初，maffla便成功举行了之前因为睦月嗓音出问题而推迟的这场演唱会，睦月还在现场向歌迷道歉，更让大家不用担心，因为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演唱会结束后，休息了两天，神无组织大家开了个碰头会，议题主要是围绕暂定于来年春季发行的新大碟。这是maffla回老东家后的第一张大碟，自然是需要就方向性好好探讨一下的。

　　神无首先发言道：“虽说是地下发行，我个人还是希望能做出一张超越过往所有作品的大碟来，加上之前发行的三张单曲，再录制6－7首歌就可以了，贵精不贵多么，大家怎么看？依次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弥生迎着神无的目光，率先开口道，“我最近有写不少曲子，有两三首自己感觉还不错的，改天拿出来跟大家探讨一下。”
　　见弥生似乎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水无接着道，“我最近也有写曲子，有两首个人觉得可以达到单曲发行水平的，弥生的曲子探讨完后，就抽空探讨一下我的曲子吧。”说完嘴角边又露出了那抹标志性的坏笑。
　　师走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被水无轻轻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最近我没什么灵感，没能写出让自己特别满意的曲子，反正还有时间，我会加油的，我也同意神无的观点，贵精不贵多，我们应该做出一张质量上不输给在大公司发行的几张大碟的作品来。”

　　师走说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得投向了睦月，之前睦月不知道是在认真倾听其他人的发言，还是精神不大好的缘故，一直微微低着头，此时意识到该轮到自己发言了，终于抬起头，眼神逐一扫视过其他四位成员，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神无小声地叫了一句，“睦月？”像是在提醒睦月该发言了，也像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睦月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看着桌面，像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觉得现在的maffla算是到达了我们自己所能企及的巅峰了吗？”
　　“哈？”显然对睦月的话感到有些诧异，神无的这个疑问词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觉得是，即使我们重新变成了一支地下乐队，夏天那两张单曲的销量和排名也都没有输给在大公司发行时的平均水平吧？也没有因为我们重新变成地下乐队，演唱会的规模就缩水什么的对吧。我看过一本书，作者在后记里写道，人要学会从巅峰往下走，因为如果明明已经到了巅峰还想继续往上爬的话，一脚踩空就会摔下山去。我当时看的时候不是特别理解，但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我终于有些理解他的意思了。所以——”
　　此时的神无和弥生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睦月，水无的眼神一直都没有改变，而师走则压根没有看着睦月，而是紧盯着自己眼前的桌面，两只手还不停交互揉搓着。
　　“所以，让我们记住在巅峰上看过的最美好的风景，然后让这份美好变成永恒吧。因为我们已经无法再继续攀登，也一定不愿意就此向下走。”
　　“你的意思是？”师走此时才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着睦月，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的意思就是大家已经明白的意思，何必非要我说出这个词呢？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曾经的美好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睦月说到这里，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说完这番话用尽了他很大一部分力气。
　　神无刚想开口，师走冷笑了一声，抢先开口道，“好一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多么轻松写意。你这一番话，可真是我们相识相聚十多年来的最佳总结啊！”
　　神无见师走说话已经有些出格，赶紧制止道，“师走，冷静点，睦月今天提出来，肯定不是一时冲动，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我知道我的意见也许微不足道，但是我宁愿跟大家一起走下去，也不愿意因为无法面对要走下去的这个事实，而非要永远活在巅峰的梦幻中。”一向沉默寡言的弥生难得发表这么高深的意见，惹得大家齐刷刷地都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水无你呢？”神无望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水无。
　　“我中立。我曾经说过，我自己永远不会做提出要解散的那个人，但是如果有人提出，如果有人已经不想留在maffla里发展，我觉得强拧的瓜不甜，不如好合好散。”水无说完又看向了睦月。
　　“我想说的早已经说完了。大家好好考虑一下吧。当然，我也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做出一张胜过过往所有作品的新大碟来，才能对maffla有所交代，我个人会尽力而为的。”睦月说完站起来，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便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下午，当睦月穿着睡衣，带着一丝倦意打开房门，见到来的人是师走时，似乎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等师走进屋坐下，睦月端了茶放在师走面前时，才很淡定得说了一句，“今天你已经是第三个来我家的了，比我想象中要晚。”
　　“哈？”
　　“哦，之前神无和弥生都已经来过了。”
　　“只有水无那家伙没来，”师走低声嘀咕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符合你们的性格啊。神无是队长，自然是最在乎也最着急的，弥生表面上不说，其实内心已经很焦虑了，你其实恨不得第一个来，但你一方面担心我晚上睡不好，不想太早来打搅我，另一方面你很纠结，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至于水无，我猜他大概不会为这事来找我，甚至对我提出的事都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你可算是把我们都摸透了。”师走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自嘲。
　　“那是自然，毕竟在一起10多年了，稍微用心点都应该能摸透了。”
　　“睦月，你是认真的吗？我是说——你提出解散的事。”师走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切入了正题。
　　“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理由呢？我是说真正的理由？”师走的眼神带着一些渴望，似乎希望能从此时的睦月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
　　“我想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Q.T公司，唱片销量，演唱会动员人数看似都很稳定，但你觉得maffla还会有什么更辉煌的明天吗？我们还能让销量再攀升一个数量级，或者我们还能有机会在Q.T公司10周年纪念拼盘演唱会那样级别的场馆演出吗？maffla已经到了自己的巅峰，或者说，已经到了一个瓶颈，这跟我们是否能做出多么优秀的音乐，拍出多么动人的写真已经关系不大了。这个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愿意提出来而已。反正我在大家心目中分数一直都是最低的，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好了。”
　　睦月说完后双眼直勾勾得看着师走，嘴角边却微微露出一丝苦笑，看得师走心中一阵酸涩，“你在大家心目中一直都是最棒的，”师走知道睦月一直对那次综艺节目上的心理测试耿耿于怀，也不禁苦笑了一下，“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不知道，我只是想继续唱歌，你知道的，唱歌是我生命的全部。也许会以solo的形式继续发唱片，也许会组一个solo project吧。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我唱歌，我就想一直唱下去，一直唱到我死的那天。”
　　“别生生死死的，没那么严重，就算maffla解散了，大家也还是朋友，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呀。”师走像是已经接受了睦月的解释和maffla无法再继续下去的事实，语气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既然解散了，当然是很难再有合作的机会了，否则又何必要解散呢？至于还能不能做朋友——你跟真琴分手后还有继续做朋友吗？”
　　“这怎么会一样？”师走闻言腾地站了起来，“你这么说是想跟我们彻底划清界限？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我只是很客观得陈述了一个事实，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我当然很希望解散以后大家还能继续做朋友。可是，这个就像你跳槽以后圈子就不同了，或许很难跟前同事保持密切的联系，时间久了，关系也许就淡了。”
　　“什么情况？听你的意思，你不但要解散maffla，还想离开Q.T公司？”
　　“我只是举了个例子而已。”
　　“睦月，你今天说的都是你的真心话？”
　　“肺腑之言。”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吗？”师走紧紧盯着睦月，像是想从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读出些讯息来似的。
　　睦月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有点累了，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你先回去吧。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演出呢，还有最后这张大碟，收官之作，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做好。”睦月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说完径直回到了卧室。
　　师走站在卧室门口静静凝视着睦月，好一阵后才回过神来，“记得吃点东西再睡，还有——不要太依赖安眠药。”
　　睦月背对着师走，轻轻挥了挥手，表示自己都听到了，却不再发一言。

　　回家的路上，师走有一种空落落的灵魂都被抽离一般的感觉，曾几何时，他跟睦月之间已经变得这么生分，如此近距离的交谈都要不断揣度对方的心思。那个阳光开朗健康的睦月就像昨日旧梦里的残影一般，如今的睦月看上去身心都伤痕累累，心门都已经关上了似的。也许解散对他而言真的不是坏事，也许他说的真的有道理，与其眼看着乐队走下坡路，还不如把回忆锁在最辉煌的时刻……

　　两周后再次开会时，大家都平静了下来，也接受了maffla即将走到尽头的事实。会议上大家都没有过多得发言，主要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包括年内的最后一场演唱会，新大碟的发行时间，以及明年的五场解散演唱会。所有的事情都跟“解散”二字分不开，大家却心照不宣的，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个人提过这个词。

　　11月11号举行的年内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当睦月突然宣布maffla即将解散，并将于明年2月份开始的五场巡回后正式解散，现场先是静悄悄的一片，渐渐地响起了一些啜泣声，随着歌迷之间情绪的互相感染，很快台下就哭成了一片，并有不少歌迷在台下大声呼唤着“为什么”“不要解散”之类的话。被歌迷们的情绪感染，最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神无瞬间就觉得鼻子酸了，只是他躲在架子鼓后，摄像机不对准他的话，歌迷很难看到他的表情。弥生微微侧过脸去，没有正面看着台下的歌迷，师走是几人中唯一一个大大方方得陪着歌迷一起哭的，水无表面上还保持着惯有的淡淡的微笑，可任谁也能看出那完全是强装出來的。睦月则笑着向台下挥手，一边劝大家不要为maffla的解散而伤心，一边说解散了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几位成员今后的活动，然后台上便响起了maffla演唱会固定的压轴曲——《樱花飘落的那座山丘上》。

　　翌日，maffla在官网上正式宣布了解散一事，几位成员还分别发表了解散感言，消息在歌迷间不胫而走，一时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伤感的情绪。新大碟的录制比想像中要顺利，睦月的状态似乎也比上半年好了不少，除了有一首歌大家商量后觉得编曲还需要做微调，打算年后再录制以外，其他的基本都录制完成了。圣诞前夕，神无提出这一年的圣诞节五个人一起过。其实大家都不记得已经多少年没有五个人一起过圣诞了，所以当神无提出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鸦雀无声，神无只得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征求大家的意见。
　　“还是算了吧，现在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有人要陪女友，有人可能要跟朋友或家人一起过，是否一起过圣诞说到底也只是个形式，没必要太过拘泥。”睦月率先开了口。
　　“我没问题。”没想到弥生第一个举手表示他同意神无的提议。
　　“我也没什么女友或朋友要陪。”水无瞥了瞥嘴。
　　此时大家的目光自然齐刷刷得射向了尚未发言的师走，师走赶紧开口道，“本来我就想这么提议的，没想到被神无这家伙给占了先，我还没反应过来呢！”说完还故意猛拍了一下神无。
　　“那睦月呢？”神无此时又转向了睦月。
　　“既然大家都参加的话，我也没有理由不参加，毕竟，现在我们还是一个集体嘛。”睦月淡淡得笑了。
　　“那就说定了，老地方——就是那家酒馆怎么样？我去订位子！”神无显得有些激动。
　　“那就麻烦队长了。”师走说着又拍了一下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