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 ...

  •   来东小院儿的第一天,塞图就发现这儿里里外外生活家什一应俱全,惟独缺少花草点缀。原以为主人个性怪僻,不喜装点修饰。可那日福晋差人送来四盆杜鹃花后,才知道实无禁忌。依她的想法,东小院儿的一应陈设未免过于整洁有序,总显得有些沉闷晦暗。一个思绪不畅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能愁肠百结,于身于心皆无益处。假若能置几处时令花卉,赏心悦目之余,心境也多少能开朗几分。于是,塞图动了一番心思。她找机会悄悄去了趟府西头的花房,想从那儿再多要几个盆景回去。哪知贝勒府规矩森严,两个专管伺弄花草的匠人张口就跟她要主子的对牌。塞图心里明白,此举若请示方汉洲必不能如愿,因为他一向不肯多事。少不得自己软语相求,结果好话说了半日对方却不肯通融。塞图无奈,只好无功而返。却逮了个回上房的机会,将事情托给了舒雅。舒雅仗恃大福晋贴身侍女的身份,又叫上另外几个要好的姐妹,分成几拨儿,连续缠磨了花匠好几天的工夫,终于帮她搬来了二十余盆新鲜栽花儿,其中大多数是和上次奉命送来的一样的粉色杜鹃,外带各式各样的木架和底托儿。
      塞图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全部悄悄收至后房。耐心等到了方汉洲整日外出的一天,关紧了院门后,指挥众人将几十盆鲜花尽数端出,细加揣摩对比,一一摆放到最适合的位置。天已大热过去,秋凉渐至,可等摆好最后一盆杜鹃时,塞图已是满身大汗,连背上的一层单衣都湿透了。她反复地在院中、堂屋、东西厢房来回巡视察看,不时动一动案上的盆栽,或是驻足欣赏那么一会儿,想象到主人回来后惊见满堂盛艳,一室飘香的情景,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就这么忙乱了大半天,竟连午饭都没想起来吃。正午过后,她打发众人四散歇息,自己靠在屋前檐下的石阶处吹风,不消片刻,困意就涌了上来,立觉眼皮沉重,意识模糊,渐渐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丫头推醒了她:“姐姐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我烧了水,来洗洗吧。”
      塞图感激地一笑:“中午的太阳还不错,我没事。”停了停又问,“什么时候了?”
      小丫头抬眼看天,刚要做答,忽然从院外传来一阵声响,午后安静,两人几乎同时听出是脚步之音。想到自己衣衫不整,发辫凌乱,塞图霍然起身,急急地说:
      “阿丹,一定是方爷回来了,你去开门,我这就过来。”说完转身奔下房跑去。
      果然,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拐角处,院门就被敲响。小丫头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奔过去开门,然后倒退一旁蹲身行礼。方汉洲没注意到她,大步进了院子。青砖路的两侧列满了盛开的鲜花,在晴朗的日空下呈现出一派锦绣光华,然而踏步而过的方汉洲竟然一无察觉。趋步跟在身后的方奎倒是一眼就看出了变化,惊讶的目光中并未表现出一丝喜悦,反而蹙了蹙眉头。主仆二人未作任何停留,一直走入正房。抢到前面打帘子的小丫头也是个伶俐的,从他两个一进院的神情、步态和对院中景致截然不同的反应,隐然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进得堂屋的方汉洲,终于看到了一盆怒放的杜鹃——花枝招展地立于一角,仿佛一位粉妆美人正在向人袒露谄媚的笑容。他站住了,凝视少顷,慢慢转过身来。跟进屋的使女阿丹立刻看到了一张板起的面孔,那双阴沉的眼睛刚一扫过来,吓得她慌忙低下头,伴随着心头的狂跳,她听到了主人冷冰冰地质问:
      “谁,叫摆在这里的?”
      “……”阿丹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这时,背后的门帘一掀,塞图一步跨了进来。她已换了衣服,头发也整理过了,脸上挂着一贯的从容而令人乐于亲近的笑意。阿丹如获救兵,两步退到了她的身后。塞图屈下的两膝尚未挺直,就看到了主人异样的脸色,四目相对时心头“咯噔”一下——她从未对视过这样可怕的眼光!
      “这东西是你们放在这儿的?”语气里没有一丁点儿的热气。
      “是!”塞图陡然感到脊背发凉。
      “难道又是福晋所赐?”
      塞图意识到可能惹了麻烦,真想再答一声“是”,但到底不敢虚言逃避,硬着头皮实话回道:“不,这些花是舒雅几个帮忙送过来的。今天天不错,大家想摆出来给爷一个惊喜。”
      “这——些?”方汉洲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处,声音也愈显烦躁了。
      立于门口的方奎偷偷递过来一个警示的眼色,可塞图全副注意都在对面,根本没看见,她犹豫了一下,依旧照实答道:
      “是!一共有二十几盆吧。舒雅她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花房要出来的,差不多尽是爷喜欢的杜鹃。”
      “什么?二十几盆!”方汉洲的声音猛地高了上去,“你把它们都摆出来了?”
      “是,都,都摆在各个房里,还有院子也……”塞图被他的样子吓住,出语不那么利落了,却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怒从何起。
      一语未毕,对方已几步冲过来,一掌推开站在门口处的方奎,方奎促不及防,身子一斜几乎撞到边上的塞图。方汉洲伸手“唰”地掀起堂屋的帘子,一眼望出去,立刻看到了院子里自大门至正房石阶下,沿着甬道两侧摆过来的十多盆鲜花。那一片争奇斗妍的盛景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迎面扑来,烫得他闭上了双眼。稍停,他落臂摔了门帘,一个急转身,大步跨向东厢房。塞图和阿丹瞠目结舌,完全无措,愣在原地。只有方奎跟了上去。但是,他晚了一步。卧房里只沉寂了一瞬就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随即一样东西被猛然抛了出来。不是方奎反应快往斜里一闪,险些就被击中。“咚”的一声,那东西重重地落在堂屋砖地的中央,顷刻之间土块儿四散,落红飘谢——正是一盆剪枝得最细致,形态最出众,被塞图左挑右选,最后相中,特为配了一个最名贵精致的红木花架的毛鹃盆景!两个女孩儿惊呼出声,以手掩口。方汉洲如一阵旋风似的从卧房里卷出,叫了起来:
      “谁?谁叫你们放这些烂花儿的?!谁准许你们放的?!”
      他满脸通红,眼睛冒火,冲向堂屋角落里那最大最艳的一盆,一把带底托儿抄起,没头没脑地向两个侍女砸了过来。方奎飞身一跃举臂拦挡,硕大的花盆撞上来弹落而下,“咣当”碎裂开来,倒地的人被溅了一脸一身的黄土;跌倒在方奎身后的塞图和阿丹花容失色,目瞪口呆!
      “少主息怒!少主息怒!”
      方奎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一边叫一边赶紧爬起来,却看见方汉洲已经又奔进了西厢房。随后里边响起他的狂喊:
      “混账!通通混账!把这些混账东西拿走!”
      两个小巧的花盆相继飞出,几乎同时摔碎在堂屋地上。书房的门帘被一把扯下,方汉洲横眉立目,手提利剑,踩着一地的残花败叶两步就迈到堂屋门口,明晃晃的剑锋直抵塞图的颈下,居高临下,厉声喝问:
      “为什么?为什么摆这些烂花儿出来?这是谁的混账主意?!你说!”
      塞图立感一股寒气袭面,她仰视着主人煞白的一张脸,那双就在今早还曾给过她脉脉温情的眼睛,此刻眼底血红,犹如喷火,直直地瞪着她,令她无处躲藏,巨大的恐惧感一下子荡便了全身。她的牙齿、双唇、四肢乃至整个躯体都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方奎扑上来用力抱住主人握剑的右手,跪下一腿焦灼地恳求:
      “少主息怒!这不关姑娘的事,她昨晚上是说过一句,想摆放些花草,是我,是我忘了提醒她,是我的错!”
      塞图傻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扯谎。方汉洲却越发愤怒:
      “你说什么?你?”
      “是!确实是我疏忽了!请少主恕罪。”
      “疏忽?你居然敢说‘疏忽’!”方汉洲怒不可遏,抬腿狠狠一蹬。
      方奎登时倒地滚了出去!塞图愕然!来东小院儿当差数月有余,也曾见识过主人的拳脚功夫,但从未见他责打过任何一个下人。而今只一脚,就把比他身形高大魁梧得多的亲随侍卫踢翻在地;而且对方还是救过其性命,被一向尊为长辈的忠仆!塞图的心全乱了,情知自己弄巧成拙,无意中闯了大祸,虽不明缘由却不愿再累及旁人。她竭力定了定神,撑起上身面向主人跪好,对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克制着内心的惶恐,说:
      “爷别错怪了奎叔,今天的事全是塞图一个人的主意。倘若犯了爷的忌讳,任凭责罚,不干别人的事。奴才原以为……”她忽然感到特别委屈,声音噎住。
      “你原以为怎样?”方汉洲却根本不容她把话讲完,用剑尖点着道,“你以为你聪明,知晓了我的心思,想用这些个俗艳的东西来讨我的欢心,是不是?告诉你,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的人,自以为是!不自量力!耍小聪明!”
      “啊!不!”塞图万不料他会变得这么尖刻,而且将自己的一番苦心说得如此之不堪,一时忘形,亢声而辩,“不是这样的!奴才只是想让爷高兴,就算是真地做错了,总是一片好心啊!”
      “是吗?那我谢谢你的好心。回福晋哪儿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对方眼寒似霜,声冷如刀,“滚!”
      塞图面如死灰,羞愤难当,一忍再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愣怔了一下,起身掉头离去。因走的过急,出门槛时几乎绊倒。踉跄着奔到廊下,看到院中不知何时已跪了一地的下人,见自己出来无不投予同情无助的目光。这时,堂屋里又传来主人依旧怒气冲天的喝令:
      “立刻给我把院子里的花儿搬走!一盆也不许留下!”
      塞图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后房自己的下处,两手颤抖着拽过炕里的铺盖,胡乱地一卷,一头埋进去痛哭失声。
      正如方汉洲当初的猜想,她确实出身于漠北草原上一个实力弱小的部落。在一次战役中,这个部落败给了强大的邻邦——科尔沁旗。同所有战败部族的命运一样,部落中的男子无论青壮年还是老弱病残悉数被杀;成年的女子除个别相貌极丑的几乎尽遭抢婚;余下年龄幼小、身体健康的全部没籍为奴。年仅六岁的她被划归到科尔沁贝勒莽古思名下,经府中管教嬷嬷严厉调教了几年后,幸运地被福晋看中,取名塞图送到了哲哲格格的身边。应该说,论起为奴做婢的苦处,她从小就一清二楚,对呵斥打骂也并不陌生,绝不是一个承不得委屈的人。直到做了性情温和的格格的贴身侍婢,才算开始过上安宁的日子。等随侍主子一起嫁到后金都城赫图阿拉,进了贝勒皇太极的府邸后,因自家格格受到恩宠,陪嫁来的所有奴才也都跟着沾了光,塞图不但再没挨过打骂,连一般的呵责都少遇。就因为她一向柔顺乖巧,懂事能干,格格才把服侍府中重要客人的差事派给了她。原以为可以不辱使命的,哪知道遇上这么一个乖张怪僻的人。想想前些日子其乐融融的一段相处,亲眼目睹的舒雅回去后还向众姐妹极力夸耀,惹得大家无不赞她好命,又怎知道会有今日的遭遇呢?一想到刚才那个汉家少年凶狠暴戾的眼神,踢翻自家侍卫的一脚,特别是最后那个滚字,不但毫无情意可言,甚而连福晋的面子都不顾惜了,简直叫人心寒。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这么小心殷勤地当差,煞费苦心地谋划,竟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实在令人伤心。看来,自己第一天到这个小院侍候饭桌时,那个嬷嬷在门口好意叮嘱的话当真不假:说翻脸就翻脸,谁摸得着他的心思啊?自己没这个本事侍奉得人家合心合意,居然被发话赶出了门,真正是奇耻大辱。不但枉担了个灵巧能干的名儿,也辜负了格格的信任和器重。真这么回到上房,既坏了规矩,还惹得满府胡乱猜疑议论,自己的脸又往哪儿放啊?塞图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没有断头的泪水把手里的被卷儿浸湿了一大片。小时候在管家嬷嬷皮鞭子底下挨训,她都不曾这么哭过。
      忽然,房里响起一个声音:“姑娘,让你受委屈了。”
      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方奎立在眼前,自己哭昏了头,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奎叔!”她哽咽着起身,勉强打了声招呼。
      方奎看到那个哭湿了的铺盖卷儿,关切地问:“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塞图抽噎了一下,没吭声。方奎明白过来,劝道:
      “少主气头上的话做不得真。再说姑娘是福晋派下来的,没福晋的话怎好回去呢?”
      一语说中塞图最委屈而又最无奈的心事,不禁悲从中来,背转身去抽泣起来。
      “其实,我们少主对姑娘的服侍,还是蛮中意的。”方奎恐她不信,格外认真地说,“真的,他跟我没少夸过你,说你聪明懂事,也和图日格讲过。姑娘可以去问。”
      塞图一听更加难过:他刚才也说我聪明来着,变脸变得那么快,那么绝。想至此忍不住道:“既是这样,方爷何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他要是真不喜欢那些花儿,可以说给我,算我做下人的擅专冒失,骂也骂得,打也打得,该怎么罚我自会去领。为什么非要赶我走?莫非方爷这儿的奴才一次都错不得?还是单单对我这样?”
      方奎知道这里面误会重重,苦笑了一下:“姑娘来这儿也不是三两日了,看我家少主是那么容不得人的人吗?他也不是不喜欢那十几盆花儿,只是,姑娘摆出来的日子不对。”
      “怎么个不对?今日不能摆花吗?”
      塞图觉得他在找借口,以掩饰那位主子喜怒无常、难于侍候的古怪个性。不想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语气沉重地说:
      “岂只不能摆花儿,原该禁绝一切嬉戏享乐。今天,是我们方家的忌日。”
      塞图倏然回身,瞪着一对哭红的眼睛,呆呆看着眼前之人。方奎已是双目盈泪,神色悲怆:
      “八年前的今天,我们老帅和大爷在京师西市升天。老爷子、老太太,三位少帅、少奶奶,两位小爷,还有府里家丁护院、仆人,一个没剩,不是被杀就是自尽。堂堂侯爷府,中督府的都督,几百口的大户啊,半年不到就没了,全没了!”
      提起近十年前的往事,这个已快而立之年的汉子立刻涕泪纵横。由此开始,他慢慢讲述了万历三十五年从春末到初秋发生的那场伦常剧变。塞图先前只是在旁人的议论中知道此事的一个大致轮廓,今日是第一次面对当事者,亲耳聆听事件的细节和始末。生离死别、骨肉横祸原本是她幼年的亲身经历,其中的惨痛和悲哀完全能够体会。即使这样,当听到方奎只身脱逃,跑到方家的祖籍——江南铜陵小镇报信一节时,那年轻美丽的母亲骗走儿子,而后断然横剑自绝的一幕,仍不免惊心动魄,泪落不止。在她看来,自己部族的被灭,到底归属于你争我夺、疆场厮杀的自然结局,打仗嘛,总会有输有赢。胜方自是天大欢喜;败者却也无话可说。但方家不同,一门忠烈,几世英名,竟因小人作祟君上不明而毁于一旦,独留下孤弱根苗漂泊异乡,前途未卜,世间怎会有这样的惨遇呢?
      方奎在讲述中一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最后才难抑一腔悲怀,激动地说:
      “快十年了,每到今日,我们除了焚几炷香,向着南边拜一拜,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像今年,因为大贝勒早早就吩咐下来,要我们随行护驾跟着出猎,少主不能推辞,就连一炷香的孝心都不能尽了。谁知偏又遇见正红旗一家祭祖,别人看着都夸那阵势、排场,可我们见了……唉!姑娘,我们少主心里苦啊,真的是太苦了!”他摇了摇头,自觉有些话也不能吐露,少不得强咽回去,不等塞图有任何反应,又说了一句,“今日有委屈姑娘的地方,还请多担待吧!”言毕竟极为郑重地打千施礼,一头跪了下去。
      塞图大惊,慌忙上去阻拦:“奎叔不要这样!我已累你受了责罚,这话怎么当得起?我就是再不懂事,也万万不能受你的礼啊!快快起来!”
      “那么,姑娘就留下来吧?”方奎起身,趁势提出请求。
      塞图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东小院儿终于在傍晚时分重新归于平静。但在晚饭桌上,以往常在的两人,一个都没有露面。小丫头阿丹知道,主人在下午大发雷霆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其间,只有方奎送了些东西进去。不久,侍立堂屋门口当值的她,便隔着一道门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燃香的味道,而西厢房始终悄无声息。塞图因上午忙了半日,连饭都没顾得吃,午后又受了惊吓,早已力尽神疲,经方奎力劝提提早躺下休息了。于是,阿丹只将饭菜摆了一会儿做了回样子,就做主撤下去了。和院中众仆的想法一样,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了无数遍,希望在明早的太阳升起来以前,这场风波能完全息止,更不要有一丝风声传到院子外边去。所以,当西厢书房里的烛火,只亮到刚刚起更就熄灭了时,她和值夜的嬷嬷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各自放心地回房睡去了。
      而塞图,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从梦中惊醒。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