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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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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常识:十几年前,前任武林盟主柳弘文仙逝,神功失传,曾经一统的江湖四分五裂,燕北曾是、江南柳宏道,上郡贺骞舟、洛阳管凹四人脱颖而出,你争我斗,武林盟主一直悬而未决。
但柳弘文当年练的,是哪样神功?竟能单凭借这神功,就一统江湖?神功又缘何失传,为何四大家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
这些问题,江湖上,只有极少的高手,知道一个勉强算作答案的谣传——柳弘文根本没有什么神功,他依靠的,是一枚特殊骰子。这骰子简单却威力无边,能杀人与无形。
所以说……谁能找到这枚失落的骰子,并拥有它,谁就能一统江湖。
老头一脸严肃给姜声讲完这段传说,姜声忍不住笑了,“一枚骰子就能统一江湖,这你们也信?”姜声是肯定不信的,他觉得那些人苦苦寻找的不是骰子,而是他们的自信。
姜声抖了抖衣袍,缓缓站起来,“你要不一刀杀了我,要不放我出去。总之,无论是我,还是我娘,都不会帮你们找骰子的。”他强调道:“我不爱赌博。”
老头自然不肯,与姜声好说歹说,时而央求,时而要挟,姜声就是不松口,指责那老头一把年纪了,却仍糊涂。
姜声道:“你就算得到那骰子,又当如何?”姜声微抬下巴,“那骰子在你们口中被吹得神乎其神,可在我心中,它不过是一颗磨得光亮的石头罢了。”
老头也急了,右脚一跺,地砖轻微晃动,“姜永律,老夫告诉你,老夫一日不会放你出去。”
姜声苦笑不得,心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仨可真是找错了债主了!
老头强调,“不会放你出去的!”
“那我来放!”
是何人在何处出声?
声音不大,听起来内力全无,但李老头和范夫人四处寻源,却发现一件可怖的事情: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丝丝侵入,根本不知道发声的人藏在何处。
笼中姜声,垂目含笑,他识得这个声音,是璞珍来救他了。
老头皱眉,命令拂音道:“拂音,你出去看看。”
拂音领命而去,良久未回,院内亦无声。
老头便命夫人再出去瞧,妇人不愿意,提醒道:“咱们一个一个都出去瞧,岂不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老头和夫人就待在堂内,守住姜声,静候未知之敌。
等待良久,无人再发声,亦无人至。连姜声也睁开双眼,揉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璞珍在岭南待得好好的,根本没有赶来襄阳救他。
老头忍不住了,怂恿夫人道:“你出去看看,出去看看嘛!”夫人拗不过,抱怨着出去,良久未回,院内亦无声。
……
院内听见轻微细想,姜声分辨出来,这是璞珍一贯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见璞珍依旧裹着她那身披风,不急不慢踏入正堂。
姜声嗅着丝丝熟悉且温暖的气息。
璞珍道:“我来放他。”说完便与老头鏖战,因为夫人和拂音皆有去无回,所以老头格外谨慎,与璞珍对招,坚持只在首座三步以内范围内活动。但渐渐地,璞珍势弱,老头势强,璞珍多是招架,老头则转守为攻。老头便逐渐自满,不知不觉,竟随着璞珍后退的步伐,退出厅堂。
姜声看在眼里,忆起璞珍往日扮猪吃虎的战斗作风,他默不作声。
……
果然,璞珍很快归来,她左手拖着拂音,右手拖着夫人,拂音和夫人皆被点了穴道,任由璞珍拖拽,地上划出两道灰横。璞珍一进门,便告诉姜声,“他死了。”
老头死了。
姜声的目光从左至右扫,问道:“那她们………”
璞珍左手一伸,将拂音甩在一旁,右手拧起夫人的衣领,告诉姜声,“姜声,你看清楚了!”
唰地一下,璞珍竟毫无顾忌掀开真相,姜声亲眼目睹!
璞珍起手,将夫人劈倒。
姜声瞠目结舌,在笼中遥指拂音,“那、那、那拂音?”
“没错!”璞珍斩钉截铁应声。她再拧起拂音,依次在拂音左右手肘,背中央,丹田,腋下和腿股处戳点,完毕后竟见拂音四肢和腰身逐渐粗.长,如一瞬发胖十年,最后停止生长,各处关节,分明是男人模样。
璞珍解释道:“这是一种邪功,专挑些长相清秀的男人来练,叫他们骨骼缩小,药变了嗓子,再化化妆,扮作男人。”所以夫人并不是妇人,拂音也不是姑娘,他们都是男人。
璞珍说着,就去掀拂音的……
“别!”姜声阻止璞珍,他已心裂滴血,请给他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璞珍却依然残酷地掀开真相。非要让姜声看清楚后,才将拂音劈倒。
姜声双手掩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起自己曾经抱过、搂过、牵过拂音,不由得阵阵作呕。
姜声问璞珍,“你一早便看出他们是男人了,对吗?”
“你首次向我提起拂音时,便觉蹊跷,但未曾谋面,并不识得。后来你离岭南,动身前与拂音一同请我喝酒,我见着了他,才发现的。想着也该给你点教训,便不点破,一路尾随你们来了襄阳。”
璞珍说完,竟破天荒给了姜声一个白眼。这白眼将姜声击中,随后她每一个表情都令他敏感,却默不作声。
姜声道:“是我错了,珍珍,多亏你救我性命。没齿难忘。”本来这话挺正确的,姜声却偏要口是心非多加一句,“你真的,是我姜永律在这江湖上唯几知己。如果你是男子,我定与你结为兄弟。”
璞珍旋即转身,只留下姜声在身后喊:“唉、唉,珍珍你走了这笼子怎么办?我钻不出去啊!!”
……
璞珍走出厅堂,走出院门,走出这新搭建的阅吕山庄,渐渐立住。
她伫立着,先是举起手,痛苦捂住嘴唇。半晌,璞珍将手掌移开,原本已见好转的嘴唇,转眼竟比以前还烂得厉害。接着,她嘴里喷出一口血来,溅在雪地里,大朵大朵的花。
璞珍挣扎着前行,坚持行了一里多地,才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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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积雪愈高,人马难行。但这一队行客,却在风雪中走得颇为轻松。
前后各八人,分别挑着一担行李,中央是八人抬起一顶大轿,还有一管家,跟在轿子一侧。无论小厮,还是抬轿挑担的伙夫,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脚不沾地,一路似飘,脚尖每一次点在雪面,均未留下痕迹。
这队人本是专注向西行,不顾左右,轻功随跑的管家却突然嗅嗅鼻子,蹙眉抬手,命令道:“停!”
整支队伍集体停下,气氛严肃且凝固。
管家向轿内禀道:“少主,属下闻到血腥味,恐有死伤者在附近。恳请少主准许属下前去查看。”
轿子中缓缓传来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去吧,我们贺府既为武林执牛耳,理当主持正义,救死扶伤。”这轿中人,正是四大家之一最年轻的贺骞舟。十五岁执掌贺府,武功登极,十六岁娶峨眉掌门,儿女双全。
管家领命而去,不久踉跄而回。轿子贺骞舟闻人呼吸吐纳,便能推测八、九分。贺骞舟隔着轿帘,悠悠道:“大柯,不必慌张。前面是何情形,实报即可。”
管家大柯是贺府家养奴,自幼与贺骞舟一起成长,衷心耿耿兼胆识过人。可此刻他却六神无主,张大着嘴,却不知该如何讲。队伍里人手众多,亦不方便言。大柯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斗胆,恳请少主准许属下,伸一只手入轿中去。”
听闻轿内轻哼一声,贺骞舟认为大柯小题大做。
贺骞舟道:“准了!”
大柯这才将一只手伸入轿子中,用指在贺骞舟掌心写了一个字,贺骞舟猛地全掀轿帘,带道道浑元劲风。
江湖闻名的贺少,着一袭玄黑貂裘,玉管束发,眉目清秀却锁眉瞪眼,似怒似惊,又有两分极力压抑的喜悦。
雪花片片,刮在贺骞舟脸上。
大柯急忙给贺骞舟撑伞,遮挡风雪,口中道:“少主威严。”
贺骞舟已在瞬间敛去全部表情,下轿步行,命令众人,“你们候在这里。柯大,随我前行。”
大柯领命,一主一仆行至不远,便瞧见刚刚被大柯徒手挖出来的,李范老头的尸体。贺骞舟蹲下查看,大柯一面为主人举伞,一面提起贺骞舟袍角,防止尸血沾染裘衣。
贺骞舟眯起眼睛观察:老头面皮已白,但眼睛睁大,眉毛挑起,是死不瞑目,且显然最后一刻受了极大惊恐。
贺骞舟两指钳住老头两边唇角,往上一挤,迫使尸体张嘴。贺骞舟不顾血污,伸指探进老头口内,掏掏寻寻,扒出一物。
是一枚被血浆包裹着的骰子。贺骞舟用掌心擦干净腥血,可见骰子上六面二十一点,清晰雕琢。
贺少骞道:“血犹温热,她就在附近。”他站起来,从大柯手中夺过纸伞,命令道:“你回队伍中等着,我独自去寻她。”
大柯焚心似火,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哀求道:“少主,你不可以再去找阿蒲姑娘!她不是好人,会给你,给贺府再一次带来灾祸!”
贺少骞双肩一震。府中老人,皆不敢在他面前谈论那一段往事,以致“阿蒲”这个名字,已经十年未闻。心急的大柯无意识脱口,贺骞舟才发现,这个名字竟有些遥远和陌生,但又是那样近……以至他耳根微热,心弦轻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