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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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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声呆立原地,他想:一见钟情,莫过如是。
姜声目不转睛盯着那少女,她竟也躲闪,落落大方,姜声不禁更欢喜三分。
少女笑得娇俏,竟泼辣表白,“姜公子,可能你不会相信,奴家一见你,便脸红心跳。想来一见钟情,莫过如是。”
少女脸并不红,但姜声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一颗心,全在哎呀她与我想得一样,不同人同语,心有灵犀。
姜声敞开大门,弯下腰来,邀请道:”拂音姑娘舟车劳顿,不妨先进来,饮一口姜某沏的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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璞珍自那日医馆与姜声分别,一晃七日流逝。
姜声在冥府为崔判做头七,璞珍闻讯而至。
幕天席地的白,白花花的绸缎,白惨惨的纸钱,挂在梁上,散在花草上,落在地上……可惜了崔判身前经营。
璞珍踏进正堂时,姜声正跪在中央烧纸,案上一行烛火齐齐一晃,姜声回过头来。
黄昏傍晚,光明尚存,姜声发现璞珍的唇突然见好,没有裂口也没有脓疮了。姜声眉头一跳,站起身来,道:“璞姑娘,你的唇好些了?”往日暧昧称呼她“珍珍”,今番却生疏回去,璞珍误以为他是尴尬,没有多想。
璞珍道:“我稍微画了下唇,掩盖了两、三分。”
姜声凑近细瞧,才发现璞珍的唇纹依旧很深,唇角也略有些发红,但这并不全都是装扮的功劳——她的病情的确有好转,而且不是两、三分,而是六、七分。
姜声道:“不管怎样,好了便好。”又道:“难得你能来。”
璞珍跪地,轻轻给崔判烧纸,默不作声。姜声在她身边站了片刻,心有些虚,亦有些急迫,刚要开口,却听璞珍问道:“姜公子,你那日为何……你为何要说嘴对嘴给我解毒?”
怕误会却来误会,姜声心急,都怪自己洞中窒息,连头脑也一并发热。他当时就是想吻璞珍了,又始终记得盛师傅说她唇上是毒,便脱口而出。可这会,他将有家室。璞珍,他是万万吻不得了……
姜声思来想去,想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胡说八道的理由。姜声解释道:“我都是瞎说的,那会儿……都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觉着璞姑娘唇上的病一直未愈,心里就乱猜,该不会是毒吧?我幼年时身体不佳,母亲担忧我,为了觅来千千万药草药丸,这张嘴,可是带着草药味,带着解药味的……于是我就拿这张嘴,乱试了一试。”姜声说完,抿了嘴唇,不知怎地,唇忽然渐渐发热。
恍似洞中那一瞬。
璞珍手攥着纸钱,往铜盆里放,淡淡回应,“姜公子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姜声连咳数声,避开尴尬。他心一横,弯腰凑近璞珍,轻声道:“璞姑娘,问你个事。若是你要嫁人,愿意夫君最多长你几岁?”
璞珍的目光在姜声面上游走,“七、八岁亦可。”
“那如果男方比女方大了十来岁呢?女方可愿意,是不是要加倍对她好,才对得住她?”
“这没什么,我父亲长母亲一十三岁。且男大女小,不是世间常态么?”璞珍不明白。
姜声不敢与璞珍对视,左右言它,”倒是第一次……听璞姑娘提起令尊令堂。”
璞珍仍在为崔判烧纸,烧到某一张,手上忽地滞住,问姜声道:“是你喜欢上十五、六岁的姑娘了?”
姜声旋即回应,“哈哈,正是正是。万般忐忑,才想着找璞姑娘拿主意。”他絮叨叨向璞珍描述,七日前,他认识了拂音。这位阅吕山庄的大小姐,听说姜永律在招亲,千里迢迢从襄阳赶过来。她长得白肤细腰,面貌娇好,作风亦大胆泼辣,径直向姜声表达爱意。数十年来,姜声梦中一直有位姑娘,未曾想竟有一模一样的真人。更不敢奢望,她竟然也倾心于姜声。之后,姜声宿宿难眠,辗转反侧,生出娶拂音为妻之心。但一,崔判孝期为重,先让兄弟入土为安;二,拂音家中父母聚在,若要明媒正娶她,须先去一趟襄阳提亲,方显尊重。
姜声告诉璞珍,“我已修书一封回长安,告知母亲我要娶拂音。她虽不允,但我坚信,一月、一年,最多不出三年,我一定会让母亲喜爱拂音。”
姜声又告诉璞珍,“拂音给我讲了许多她以前的事,没想到她年纪虽轻,却经历过那么多坎坷,艰苦沉浮。听她述说一幕幕往事,我恍觉身临其境,随着她一起欢笑,一起流泪。不禁心痛。丧事操劳,我不忍拂音受苦,暂时将她安置在城中客栈,待七七过后,我会携拂音同归襄阳。”
姜声还告诉璞珍,“拂音无暇完美,我担心配不上她。”
璞珍抬头,见姜声一副坠入情网的模样,她的手仍滞在炉中,被烫伤了指尖,方才疼痛抽出。
璞珍笑道:“恭喜、恭喜。”她的笑意逐渐敛去,叮嘱姜声,“姜公子,虽然江湖儿女,不问出身,但听你言语,总觉她身世蹊跷。我从不知襄阳有这样一户大家,阅吕山庄,闻所未闻。建议姜公子动身前,动用胜月坊的力量,先探明底细。”
姜声一口答应,心里却想,拂音美好可爱,年纪又小,怎么可能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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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似片,嗖嗖地下,姜声未料到,襄阳的冬天比长安还冷。他和拂音从温暖的岭南赶过来,未带寒衣,瑟瑟发抖。
“来、穿上!”姜声主动脱下外衣,给拂音披上。拂云瞬间哭了,姜声算不准她是委屈还是感动,手足无措,“别、别哭了。你哭着我心痛”他指着前方染白的山,安慰她,“拂音,你看,前面那座山,你不是跟我讲,阅吕山庄就在山上吗?”他抬手为她擦擦眼泪,“好啦,快到家了!”
拂音破涕为笑。
姜声牵着拂音的手往山上走,他身上还背着一箱礼物,是待会孝敬拂音父母的——姜声的母亲阻止他与拂音来往,命胜月坊断了他的金钱和人脉来源,所以姜声箱里的礼物并不贵重,是他亲手雕刻的山海木雕,愿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知道二老喜不喜欢?
姜声想着想着,不由得紧张起来,踏入山庄时,连泥墙新砌,匾漆未干这样的蹊跷都未察觉。
男人一恋,也是傻三年。
傻到跪在地上,向拂音父母行大礼时,头顶哐铛震响,都未意识到祸事。直到钢筋铁骨的囚笼从天而降,将姜声困住,他才反应过来。
双手仍保持着捧住木雕,欲往前呈的姿势。
姜声质问拂音,“拂音,你困我做什么?!”她与他相爱,还答应他来提亲?
事情变化得太快、太突然,好似刚饮完蜂蜜,忽地却便做满嘴黄连。
拂音根本不看姜声,径直上前,朝着首座二老单膝跪下,低头道:“主人、夫人,姜永律现已在笼中,奴婢前来复命。”
拂音的“父亲”点头道:“嗯、拂音……你做得很好。”
姜声终于恢复了机灵:原来什么阅吕山庄、什么父母,都是阴谋。她千里奔赴岭南,不是来应招亲,而是一步一步引君入瓮。
方才笼坠人囚,姜声心里拔凉,这会见拂音上前复命,他反倒不慌了,不冷了,整个人镇定下来。
好感来匆匆,去亦匆匆,已无爱意。
姜声也不看拂音,直接就冲二老问道:“二位啊……千里周折引我姜某人到这里,可我却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江阴李范!”
姜声根本没听说过李范,并不知底细,但他却不露怯,讥讽道:“为了绑我,山长水阔从江阴跑来襄阳布局,选址、修庄……可真难为你们啦!”
“呵呵,年轻人,老夫奉劝你一句,'人在囚笼中,要学会低头'。”
姜声大笑,“不低头,你杀了我呀?”他武功低微,江湖上大半人都能杀他,但大家都不杀……姜声少时就遭遇过四次绑架,那些人囚了他,也是在笼中,好吃好喝供着,却都不敢杀他——他可是同胜月坊做交易的好砝码,须轻拿轻放。
姜声无惧,因为这李范二人的眼神、情态,与以前绑架他的那些人如出一辙。
姜声在笼中盘膝而坐,手拂木雕,叹息道:“好木雕,可惜我这半月的工艺了!”继而闭起眼睛,“老头,你要杀我,便快来杀,不杀姜某可就打起盹来了啊!”
座上“父亲”胸脯颤动,欲站起身来,却被旁边的“母亲”一把按住。那母亲说话温柔,音中带蜜,虽然上了年纪,笑起来却仍有酒窝,道:“姜公子,莫生气!我和老李让拂音邀你前来,是想呀……商量商量,看胜月坊能不能帮我们个忙!”
姜声睁开双目,道:“有这么个邀请法么?”不等那“母亲”解释,他继续道:“让我猜猜啊,你们本来是真准备好好邀请我的,甚至打算顺水推舟让我与拂音做夫妻。但我母亲不是不同意么?让我从胜月坊少主,变做胜月坊公敌,江湖上处处受制。巧得很,我这个人呢,一受憋屈就喜欢牢骚,这半个月,我雕了多久的木雕,就向拂音抱怨了多久,还问她,若是我同我娘亲,同胜月坊决裂。一无所有,连一把剑一把刀都买不起,天天被人追杀,她可还愿意跟我?拂音口中应承,其实心中忧虑不已,赶紧向你们汇报,你们害怕了,怕我娘亲之所以坚决反对去,是因为已经识破了你们的诡计。我要真为了拂音抛弃一切,那我姜永律还有什么价值?与其让我站到你们这边,不如绑了我,去与我姜做交易。于是你们连忙改变计划,改客为囚,辛苦你们啦,造了山庄不说,还得多打个笼,费多少铁、多少工匠、还得破坏这厅堂里好生生的美感。”
姜声把话都说破了,李范无言。
首座上的老头站起来,拱手道:“姜公子,话已至此,那老夫便直言了。胜月坊万贯富豪,兼有人力物力,老夫想请姜公子帮忙寻一件江湖上失传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枚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