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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煮酒弄青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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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淡淡的酒香伴着清风在院中弥散开来,苏何小心翼翼地将一只酒坛埋在如火般绚烂的解语花丛中。
“待明年秋天这便是我的合卺酒。”苏何仰头看向正替她擦手的温铭笑道:“温哥哥,你说好吗?”
夕阳在温铭俊逸的脸上镀上金边,即便是穿着粗布麻衣她的温哥哥也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儿。
“傻丫头。”温铭含笑的黑眸中满是宠溺,他浅笑道:“明年我陪你一起喝。”
清风徐徐,那日温铭的话比解语花更加醉人,不知害臊的苏何蓦地踮起脚来吧唧一口啄在温铭的脸颊上,眼眉笑如新月:“就这么说定了。”
1.
骤雨初歇,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静立于一家贴有东主有事的酒肆门前。身着玄衣长袍的男子相貌俊逸,剑目星眸,英气不凡。而站在他身侧的白衣女主,虽容貌普通,但一双深邃的琉璃色眼眸却好似蛊惑人心的一湾星湖。
已至深秋,他跟着幽措兜兜转转已有数月,自上次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将一颗光泽独特的宝石从榧木棋盘取下来,他才隐约明白幽措到处跑的目的。
连夜赶来惠城,此刻司徒楠最想的就是能够美餐一顿再睡个饱觉。然而他正欲说话便被身穿鹅黄长裙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按常理来讲,撞到他的姑娘着实应该羞红着脸连声向他道歉才是,然而眼前的姑娘却跟撞到鬼似的仓惶地推开酒肆大门跑了进去。
司徒楠抖了抖嘴角,用手指着自己问向幽措道:“女人,我脸上有鸟屎吗?”
要换做平日跟幽措打趣,还会被她骂上一句幼稚。而今日,她却依旧看着那酒肆紧闭的大门默然无语,貌似要用那深邃的目光将门板给看穿似的。
酒肆里,苏何脸色惨白地紧贴着门板跌坐在地上。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求我?”之前在百草堂温铭紧扼住她下巴冷笑道,那一双幽深的黑眸不带一丝温度。
她明知自己没那资格,“可是……”苏何紧攥着手,避开温铭冰凉的目光。
“可是什么?”温铭扬声问道,低沉的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好似要将她给生生凌迟:“可是现在酿制青梅念的酒曲出了问题,若是三个月后交不出进贡的上等青梅念,你辛苦经营的芙华楼连同以前的酒肆就会被官府查封。”
温铭冷哼一声,摔开她的下巴:“若不是为了那青梅念,我想你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想再见到我。”
不是的,苏何想要反驳却始终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半年前当她得知城东新开的医馆老板乃是温铭时,苏何激动得连手中抱着的酒坛也给摔了。就在她欣喜地想要再次从酒客口中确认事情的真实性时,酒客却神情躲闪地告诉她说,让她还是不要去百草堂找温铭的好。
“不可能!”
“苏家丫头,这是真的。温铭是跟……他夫人一起回来的。”
酒客的话就想是魔音一般刺穿她的耳膜,不可能,温哥哥不会不要她的!
当她远远看到百草堂里那抹熟悉的身影怀里揽着另一个女人时,淹没在人群中的苏何傻傻地站原地连嘴唇被自己咬出血来都不知道。
“想要我救你家的酒业也并非不可以,只要你愿意嫁入我温家为妾。”就在苏何已经踏出门槛时,身后传来温铭低沉的声音。
嫁他为妾?
苏何宛如遭受雷击般木然的转过头去,看到那张在心中绘出千遍的脸庞上扬起一抹陌生而又玩味的笑意,她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心头。
2.
芙华楼老板苏何嫌贫爱富,曾为嫁给惠城首富之子安文轩而抛弃当时住她隔壁的穷酸小子温铭。遭安文轩退婚后,现又横刀夺爱,硬是死缠着温铭休妻娶她。温铭不肯,她竟然以死相逼,甚至为留在温铭身边不惜以小妾身份嫁入温家。
一时间,苏何再一次成为惠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板……”芙华楼的掌柜阿承正欲将诋毁他家老板的客人赶走时却被苏何拦了下来。
苏何道:“无碍,嘴长在人家身上,不由己。”
看到神情憔悴的苏何,一抹痛色不禁自阿承眼中闪过。虽明知自己无权过问苏何的事情,阿承还是忍不住问道:“老板你真打算嫁给温铭作妾?”
苏何顿了顿,看向阿承眼中的关切微微点头,就在她转身欲走时阿承一把拽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是因为青梅念吗?”
其实就连她也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虽然若是在三月后交不出上好青梅念不仅是芙华楼会被查封,就连她也难免牢狱之灾。但她真的是在乎这些吗?
“阿承,放手。”对于阿承的质问,她并没有解释。然而正是因为她的逃避,才让阿承误以为是她的默认。
秋风轻拂过苏何白皙的脸颊,自从她的爹爹苏乾以青梅念作为招牌迅速在惠城的酒水生意占下一席之地后,苏乾便另买了块地修建府邸。但苏何却执意经营以前的酒肆,不愿搬去苏府与苏乾同住。
她及笄至今已有四年,每到深秋后院的解语花总会如期绽放。红花依旧,心却不似当年欢。
苏何蹲在地上静静看着被她从土里挖出的酒坛,四年前她和温铭在这解语花丛中的对话不由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时的她与温铭十指相扣,还以为就此便可以和心爱之人共赏花开花败,携手到老。
“青梅念,念念不忘是青梅。”苏何伸手摩挲着酒坛上字迹早已模糊不清的封条低声念道。那时她私以为这酒名指的是从小和温铭一块儿长大的自己,可到后来她才从爹爹口中得知。青梅乃是温铭娘亲的名字,这青梅念正是温铭娘亲在世时所酿制的美酒。
也正是因为这青梅念让爹爹发现了温铭的真实身份。“阿何,难道你要让爹爹死不瞑目吗?”爹爹紧拽住她的手,婆娑的眼中满是痛色。爹爹以死相逼,她那时只能忍着不再去见温铭。
苏何愣愣地想了许久,最后却将昔日两人共同酿制的青梅念又埋了回去。她心知温铭纳她为妾并非出于爱意而是浓浓的恨意。再是甘甜的酒饮下腹中也只会是一片苦涩。
现如今的温铭已不是从前只卖些草药度日的穷酸小子,然而纳妾当日温府却依旧如常,就连红绸喜字都没有。
“温郎,今日若是没喜气怕是不好。”
苏何抬眸向温铭的正妻白若昔敬茶时,正好见百若昔柔情似水的看向温铭轻声道。
“不过多双筷子吃饭而已,何必如此讲究。倒是你折腾了大半天,想必也累了,喝完这茶我便送你回屋歇息。”
温铭的话字字如针扎进她的心窝,苏何闻言险些将滚烫的茶水泼到百若昔身上。待她回过神来时,自己竟被一股大力推倒在了地上,而她的手背则被打翻的茶水烫出大块红印。
“烫伤了没?”听到温铭关切的声音,苏何心中顿时浮起一抹暖意,原来他还是会关心自己。然而待抬眸时看到温铭正紧张的看向百若昔时,她脸色煞白地僵坐在地上,心中只剩一片凄凉。
“你想干什么!”她怔怔地看着温铭凌冽地向她低喝道:“这才第一天进门就对夫人如此不敬,今后指不定在温家闹出什么幺蛾子。回你的房间去,罚你今明两日不得进食。”
看到温铭眼中的愠怒,苏何在半晌之后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逐字道:“夫君教训得是。”
百若昔在温铭小心翼翼地搀扶下回了后院,而苏何则扶着椅背缓缓起身,在拂掉落在喜袍上的茶叶后转身去到她那没有新郎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