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软肋》车厘子

30、他杀

　　“自杀的可能性在90%以上，一般来说，这时候我们就会判定这个人是自杀。”孟荻看着景风，“你怀疑是他杀？”

　　景风十分干脆地点点头。

　　孟荻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手套，用夹子拨开死者的口腔：“看这里。”她指着死者的牙齿，“根据胶囊碎片发现的位置分析，死者应该是将胶囊藏在口腔内侧，如果要碾碎胶囊，牙面磨损的痕迹也应该是由内向外的。但是你看这里，磨损的痕迹是由外向内的，刚好跟我的分析翻了过来。”

　　“这说明什么？”景风问。

　　“造成这种磨损痕迹的可能性有两种，一种，是死者死前挣扎得很厉害，导致牙齿剧烈摩擦，另一种则仅仅出自我个人推断——”孟荻收回夹子，看向景风，“我怀疑是有外力击打等因素造成了他口腔错位，以至于碾破了那颗小小的胶囊。”

　　这个推断十分大胆，但景风知道，像孟荻这样谨慎的人，凡出口的话必定已有八成把握。他低头看着台子上紧闭双眼的毫无生气的死者，良久抬起头，问孟荻：“还有其他地方不对劲吗？”

　　“有。”孟荻飞快答道，“这人浑身淤青，很明显死前不久与人有过激烈的打斗。我仔细检查了每一处淤痕，发现了这个。”

　　她抬起死者的右手臂，张开对方五指，叫景风看食指指节处那已经乌青的淤痕：“这处淤痕与别处都不同，是死后造成的。警察送他过来的时候要是没特意掰一掰他的手指，你猜，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处淤痕？”

　　“扣动扳机。”景风接道，“食指是扣动扳机的手指。”

　　“你最好去查一查死者那柄枪上除了他以外，还有谁的指纹。”孟荻建议。

　　“不会有别人的指纹。”景风淡淡笑了，“他是个做事很周密的人，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这个“他”，很明显不是指躺在他们面前这个已经没了呼吸的枪手。孟荻不知道景风在怀疑谁，但听他的语气，似乎对此人颇为头疼，甚至十分忌惮。

　　孟荻曾听送尸体来的警察提过一点当时的情形，稍一推理，很容易便想到景风怀疑的对象是谁。她迟疑良久，还是忍不住道：“那个‘他’……是当时在现场的另一个人吗？”

　　景风目光深沉，整个人仿佛陷入极复杂的思考中，而孟荻的话将他拉了回来。他怔了怔，接着唇边拉开了一抹息事宁人的笑意。

　　“别问了，孟法医，什么都不知道比什么都清楚要好。”他笑道，“今晚我的确来过，但什么都没问出来。你可以这样向上级汇报，我会配合你的。”

　　说完，他朝孟荻一笑表示感谢，转身走了出去。

　　明亦在第二天上午苏醒，大量失血使他脸色铁青唇色苍白。陈止始终陪护在侧，见爱人终于醒了，他久久抱着明亦，高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明亦的伤势没有大碍，大半个月即可出院。但这一折腾，他就无法再继续进行药物测试，每每提起来，明亦总是很不开心，恨自己临到终点却掉链子。陈止则不然。对他来说，药物测试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明亦的身体。研究所里好歹还有另外五名志愿者顶着，明亦的伤养不好，伤了元气，可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养过来的了。

　　其时，实验已经进行到关键阶段，时时刻刻离不开陈止，他能够陪伴明亦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往往抽时间过来见一面，呆不到十分钟就要走。明亦从不抱怨，总说实验要紧，还向他打听实验进展，叮嘱他注意身体。有时研究所里别的同事闲了也会过来看明亦，大家趁着陈止不在，跟明亦大吐苦水，说明亦不在，陈教授平日的好脾气至少没了一半，明亦要是再不赶紧好起来，只怕陈教授就要变暴躁狂魔了。

　　明亦便笑，说你们太夸张了吧，目光扫到躲在众人背后的冯旭时，却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明亦住院期间，研究所里的人基本都来看过他，就连景风都抽时间赶来，送了他大捧鲜花，唯有一个人始终不见踪影，那就是迪伦教授的助手阿德里安，又名安格斯先生。

　　据说这位助手先生如今的生活甚是悠闲，日常除了在各个实验室之间溜达溜达，便是凭自己混血的好相貌跟实验室的女孩子们说说笑，对实验进展毫无帮助。据说他还丧心病狂地同时勾搭两个女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让女孩子们死心塌地争风吃醋，把程阳气的够呛，都动了撵人的心思。

　　消息传到明亦耳朵里，明亦只是淡淡一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当晚，一个黑影闪进了明亦的病房。

　　时间是凌晨两点半，走廊里静悄悄的。黑影快速打开病房门，带进一瞬走廊灯光，接着迅速将门合拢。黑影动作很快，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进了门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静静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明亦在病床上睡熟了，发出酣然的呼吸声。黑影的唇边勾起三分宠溺的笑意，他抬脚，无声走到明亦床边，俯身看着陷进温暖被褥中的人。

　　他很少见到明亦熟睡的样子，明亦在他面前总是充满警惕的，像一只时刻保持攻击性的猫，有一种让人想要征服的美。然而此刻睡在病床上的明亦却卸掉了一切防备和武装，长长的睫毛如小扇子般扫在眼底，酣睡令他的脸颊红扑扑的，仿佛在引诱别人在那上面留下一个亲吻。

　　他沉下身体，忍不住想吻一吻明亦的脸颊，可是嘴唇还没碰到，眼角便见一道冷冽的银光快速闪过。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他抬手格挡，却发现对方只是虚晃一招。这时再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他只好狼狈旋身，试图翻到床边，但对方早已看透他的目的，不过抬手起落间，便将他牢牢压制床上，闪着寒光的刀刃，抵在了他的颈动脉。

　　“宝贝，”脖子上架着刀都不能拦住他嘴贱，他含情脉脉地看着眼前的人，深绿色瞳孔荡漾出暧昧的光，“我希望咱们上床的时候你也用这个姿势，好吗？”

　　明亦跨坐在他小腹，要不是手中的薄薄刀片抵住了对方咽喉，那就是个标准的骑乘式。他笑了一笑，反手握刀往颈间压了压，用一种好似谈论天气般轻松的语气道：“安格斯，你觉得你还有命跟我上床吗？”

　　安格斯很苦恼，他敏锐地分辨出明亦话语间那一抹真心实意的杀气。这代表明亦不是在跟他闹着玩，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亲爱的，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你听我解释……”安格斯瞥了瞥自己颈间的小刀，很没节操地服软。

　　“我不想听你解释，”明亦危险地眯起眼，“安格斯，我就是听你的鬼话太多了，才会一直被你用‘蜻蜓’威胁！”

　　“蜻蜓”两字一出，安格斯立即收敛了所有不正经的表情，他深绿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明亦，仿佛想从明亦脸上看出自己猜测之外的东西，但是他失败了，“袭击你们的是‘蜻蜓’？”

　　“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明亦冷笑道。

　　“蜻蜓”是Bios卧底的代号，某次事件后，出于个人原因，蜻蜓一直在追杀明亦，明亦不得已之下只好求助安格斯。安格斯在Bios中有着明亦无法比拟的手腕，他很快便找到了藏在暗处的蜻蜓，扣下了他，并用蜻蜓的存在，屡次威胁明亦。

　　因此当蜻蜓出现在明亦眼前的时候，明亦第一反应是恨不得立刻把安格斯抓来活活掐死。

　　“我不知道。”安格斯是Bios所有卧底的头儿，掌握着组织所有的情报，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收到风的人，但此刻，他却说自己不知道，“明亦，我不知道蜻蜓逃走了。”

　　明亦手中的刀深了一分，刀刃划破皮肤表层，一线血珠顺着安格斯的颈侧流了下来：“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如此。”安格斯直挺挺地躺着，根本不在乎那刀是深一分还是一寸，抑或划破自己的颈动脉，他的表情十分凝重，眼瞳里甚至藏着杀意，“我一直把蜻蜓关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由我的人看管，但他逃走了，我直到此刻，从你口中才知道。”

　　安格斯没有骗他。

　　明亦与安格斯是搭档，他很清楚安格斯此刻说的是实话。秘密藏匿的犯人逃走了，而自己却迟迟没有收到任何报告，这说明——

　　“你的人背叛你了？”明亦哼笑，在Bios呆的时间久了，对这种背叛他早就见怪不怪。

　　“也许比那还严重。”安格斯无奈地笑了笑，“蜻蜓呢？还活着吗？”

　　“死了。”明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尤显冷酷，“我不可能留他活口。”

　　同时你也要撇清自己的嫌疑，所以就自己往自己身上开了一枪是吗？

　　安格斯一听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是怎么一回事，明亦做事向来不留尾巴，谨慎这一点，连安格斯都常常自愧不如。

　　“他死前说什么了吗？”安格斯问。

　　“他要我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还让我为他的兄弟们偿命。”明亦冷冷道。

　　“他的装备怎么样？”安格斯问。

　　“他有一柄远距离狙击枪，你说呢？”明亦道。

　　第三研究所隶属军方，明亦已经藏身其中几个月，自然也受军方的保护。蜻蜓既然能知道明亦的位置，并且精确地选中时间发动复仇，证明有人秘密将明亦的情况透露给了他。知道明亦情况的除了自己、冯旭以外，就只有有数那么几个人。在这几个人中，冯旭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背叛安格斯，可以排除。剩下的几人中，了解事情前因后果又能搞到精良装备给蜻蜓的，就只剩下……

　　安格斯目光渐沉，心中在极度的愤恨之外，忍不住又想大笑。

　　他竟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明日不请假，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