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府客户端》孔雀胆

8、第八章

　　走到外面，冰晶在空中掉落，肖肖早就开心的玩了起来，他伸手去碰那一粒粒的冰晶，冰晶绽开，发出声响。四周都堆积了一片透明的冰，原是由这冰晶状的雪花掉落堆积而成。

　　远方站了几株发黑的枯木，蜿蜒扭曲，形状奇怪。干枯的树枝上也积了雪，像用冰将枯木封住，亮晶晶的格外好看。茶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伞，伞面画了墨黑的梅花，伞骨也是墨黑，看不出材质。她用这伞将童七一同遮住，“好看吗？这就是这里的雪。”

　　童七看她，茶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含笑看着在不远处玩耍的肖肖。

　　童七说到，“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单调吗？一成不变的四季，连雪都是一个样子。这样的雪不好看，我想带你去看看外面的雪，外面的雪花每一片都不一样，是小小的一片片雪花，六角形的。”

　　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童七看到她握伞的手指用力，指尖都在发白，天上的雪突然飞速落下，快速的砸到地面上，雪越下越大。“外面？去外面作什么？”

　　童七认真的盯着她，“去外面看看不同的世界，这里的世界太单调了。你应该出去看看。”

　　茶低下头，突然发出笑声，“你看这里多好，万事万物都有规律，连季节和雪都那么有规律。没有天灾，更没有人祸。而外面？瘟疫，疾病，同亲人分别，我为什么要去外面？”

　　那冰晶越来越密，快要凝结成冰雹，童七伸手去挡，那些冰晶都在触碰到她衣物的一瞬间炸裂。

　　肖肖见这雪下得这样大，从远处往回跑，“茶姐姐？这是怎么了？”

　　他伸出双手捂住头，以挡住那冰晶，“茶姐姐？”

　　茶没有回答，伸手握住肖肖的头盖骨，只见肖肖从头到脚都染上冰霜，被封在一块厚厚的冰里。肖肖被冰霜吻过的地方都长出皮毛，头上还生出了双角。

　　童七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原本应该是一个可爱的男孩，此时，确实成了一只小鹿。小鹿的眼神中还有一抹惊恐，前蹄高高抬起，像在挣扎着要破冰而出。

　　那一瞬间，雪骤然停止，千里冰封，茶从发间抽出一根翠绿的发带，反手将童七捆住，茶刚刚打好那绳结，翠绿的发带竟变成带了倒刺的藤蔓，童七手腕生疼，她想起酒，也想起酒曾召唤出这样的藤蔓，不一样的是，酒的藤蔓只伤到表皮，而茶的藤蔓，却冷得像冰一样。

　　倒刺刺穿的地方剧烈的疼痛，寒气从伤口灌入，深入肺腑。童七被压制在她身下，动弹不得。两人卧在这漫天冰雪里，原本不是太冷的冰晶雪却好似突然有了冷这样的温度。童七腹部贴地，嘴唇发紫，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冰冷起来。

　　茶却一点也不冷，她看着童七，“你知不知道，我从前有个弟弟？很可爱，同肖肖长得差不多，也是那么高，可能比肖肖要瘦一点。”

　　童七刚想说什么，茶却轻轻抚上她的咽喉，“七七，你先听我说完。”

　　童七点头。

　　茶继续说到，“那年也是那么大的雪，他死在我怀里，身上没有多的衣物能够避寒。他很饿，饿得小脸瘦的都看得见骨头。”

　　“他本来可以撑过去，只要撑过这个冬天。流浪到此的巫祝说，等这场雪过了，就会有一个好收成，天气也会变得好起来。”

　　讲到这里，茶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童七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知道手腕处的倒刺越发深入，好像要刺穿她的整个手掌。她觉得疼，疼得想掉眼泪，这样想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茶伸手替她擦掉泪水，“七七你哭什么？”

　　童七心想，我疼啊。但是人家正在抒情，又不好打断她。只得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哭。我只是打了一个呵欠。”

　　茶噗嗤一笑，温柔道，“可是困了？”

　　童七怕她不再讲，如果不知道她的心结，也许就没有办法走出这里，于是她道，“没有没有。你先说，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茶一挥手，童七已坐在一张冰雕的椅子上，捆住双手的倒刺藤蔓长进那冰椅之中。

　　茶将头放在童七的腿上，半跪在童七脚下，继续说道，“后来？后来一场瘟疫，城里的人都死了。他体弱，却也想自食其力，自己跑了去找吃的，摸到得瘟疫死的人身上，染了病，当天就死了。那天早上雪停了，他还对我笑，说，姐姐，你看今天天气那么好，我去城里讨一点吃的。”

　　茶笑着看童七，“七七，你说那样的人世有什么好留念的呢？土地是穷人的命，一场季风带走了那么多人命，百姓没有办法，只能去偷去抢，季风过后，又是瘟疫。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没有神通广大的本领，也没有拥有神通广大本领的人来救我们。”

　　她伸出手，露出藕白的手臂，上面有一条长长的疤，“我去偷东西，被人逮住打了一顿，我弟弟心疼我，才想自己去找东西吃。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七七你说，这是谁的过错呢？”

　　童七看她，这样出尘的一个姑娘，她有一个乖巧的弟弟，曾经的人生过的很不幸福。茶看着童七，像孩子一样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童七默然，缓缓出声，“没有关系。你看你还活着，这便很好了，你弟弟也希望你活着。”

　　茶愣住，忽然哈哈大笑，“我活着？我还活着？”她看向童七，眼里全是幽怨，“我死在巫祝说的丰年，稻穗粒粒饱满，地里的收成也都很好。我们知道收成好，朝廷自然也知道了，派了个收粮官，建了一个巨大的谷仓。那个谷仓像无底洞一样，我们怎么也填不满。那一年又有很多人死去。比大雪和瘟疫中死去的人还要多。”

　　茶的一颦一笑皆妩媚，“七七，你看这世道如此。不如就留下来，这里一年四季春暖花开，冬天又那么洁白透明。如此人间仙境，七七与我共享这一切，不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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