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府客户端》孔雀胆

10、第十章

　　时光在童七眼前具象出一片水汽，水流在她眼前流过。她感觉脚有些疼，骨骼也越发的疼痛，她弯腰向下看，发现自己的脚变成了古老粗壮的树根，深深扎进了土里。她大吃一惊，又发现自己除了变成树根的那一部分，其他部位都能够重新活动了。

　　童七眼前画面飞快转动，那是一个冬日，白雪压倒树枝，蓬松的大雪安静的躺在街道上，鸟雀噤声。

　　一个少年抱着一把桐木古琴，不情愿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满脸兴奋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在茫茫一片的雪地里分外显眼。

　　两人走到一家茶楼，沉木匾额上用银漆写着“初月楼”三个字，很是典雅。

　　少年斜眼看那小姑娘，“我说，你可不许耍赖。若我赢了，这次狩猎会，你就不许到处乱跑，不许骑马，不许拿弓箭，不许抢别人的猎物。”

　　小姑娘忙不迭的狠狠点头，“嗯嗯。我保证不乱跑，保证做到端雅庄重，保证......”

　　少年叹了口气，“好了，你别保证来保证去的了。到时候我会看着你。”说罢，又看着她的脸，认真说到，“一国公主，好歹要有个公主的样子。”

　　少女冲他一笑，“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都听你的。一会你别太认真，随便弹首曲子，那个初月楼的当家还不得输得心服口服？”说罢又一副难过的样子，“可惜我不会奏古琴，不然就自己去了。”
　　少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抬脚跨过那门槛，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跟着走了进去。

　　初月楼分三层，一层是普通食客，打尖住店。二层是达官贵人，饮酒作乐。三层是初月楼当家专为知己而准备，能进出月楼第三层的人，大多是当代的乐曲大家。初月楼也因此扬名。

　　两人一进去，便有小二来招呼，“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姑娘将斗篷连着的帽子摘下，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俏生生的问道，“你们当家的可在？”

　　小二一脸疑惑，“两位这是......”

　　小姑娘笑道，“上月中旬，你们当家的放出战帖，说谁能赢过他，就将家当拱手相让。今日，我们便是为斗琴而来。去问问你们当家的，问他敢不敢应战。”

　　小姑娘这话说的狂妄，小二眼中浮出轻蔑的神情。她身旁抱着桐木琴的少年眉头紧皱，一手将她往身后拉，一面对着那个小二做了个揖，“只是以琴会友，劳烦通传一声。”

　　“稍等。”小二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小姑娘气呼呼的被少年藏在身后，“朱月哥哥，你干嘛拦着我？”

　　少年耐心解释道，“别闹得太大，被人发现我们的身份就不好了。”

　　原本一脸不服气的小姑娘瞬间安分下来。

　　不一会小二回来了，只是神情更加趾高气昂。他看看抱琴的公子，“当家的问，他以家当为赌注，不知公子以什么为赌注？不是我们当家的小气，虽是下了战帖，但若是什么牛鬼蛇神都随随便便过来斗琴......”说罢看了眼那小姑娘。

　　少年愣住，“今日出门太过匆忙，并没有带什么......”

　　少年还未说完，那一身红衣的小姑娘亭亭的站到了前面，伸出手来，掌心中是一颗莹玉宝珠，“九天碧落珠，这个够不够？”

　　小二看了顿时两腿发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珠子，嘴唇发干，“小的......小的这就去通传......”

　　少年扶额，再看过去，小姑娘已经偷偷的躲到一根大柱子后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脸你过来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大家顶多以为这是一场赌注稍微大了一点的琴局，却没想过这是初月楼最后一场琴局。

　　那位人间仙音的当家输得一败涂地，传言说他当场折了自己最爱的焦尾。但那赢了琴局的少年却没有要他的家当，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时有位在二楼看热闹的富家子弟，隐约觉得那人有些像当朝丞相，可一想丞相大人日理万机，也不会那么无聊，更何况，也并未听说过丞相大人有抚琴的爱好。

　　后来初月楼的匾额被换下，那位当家亲自提了新的牌匾“断琴楼”。以示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童七看到这一切，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她伸出能够活动的手擦擦眼泪。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现下你高兴了？”

　　那声音如此熟悉，她抬头看去，眼前的景色早已变化，那是早朝之后，少年被恩准在宫中用膳，得了消息的小姑娘特地打扮一番去找他。

　　小姑娘垂下眼帘，“谁叫他那么狂妄......说自己天下第一......我曾经偷偷去听他弹琴，还没有你弹的一半好听。我气不过啊......”

　　少年一身檀色长衫，指尖如玉，听了小姑娘的话，眉头紧皱。

　　小姑娘见少年眉头都快拧成疙瘩，又急忙说道，“哎，其实我想自己去的。可我不会古琴，我怕我用琵琶同他比，他说我乐器不同，胜之不武之类的......”

　　少年手上冒出青筋，“你什么时候听过初月楼的当家弹过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出了宫？”少年又说，“你当时说是婢女将宫外的杂事告诉了你，所以一时起了好胜心。我还在想，是哪个婢女这么管不住嘴。”

　　小姑娘一听，心知说漏了嘴，急忙干笑两声，“咳，那个，我突然发现我今天还没有绣花。我先走了不然杨嬷嬷又要说我了。”一边说一边准备跑路逃命。

　　少年提着她的后领将她逮回来，“杨嬷嬷最是疼你，什么时候说过你？”

　　小姑娘一脸惊恐，“呃......这个......可能是昨天？”

　　少年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昨天？那昨天同我出宫去斗琴的人又是谁？”

　　小姑娘不说话，就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少年。

　　这个表情还没有保持多久，几个宫女踏着碎步轻巧的走了过来，“公主，丞相，该用膳了。”

　　少年听罢略略松手，小姑娘抓准机会想逃，还没跑出半米，又被逮了回来。少年眸子深沉，幽幽的看她，“你急着跑什么？我还没同你讲完，九天碧落珠你是怎么偷拿出宫的？”

　　小姑娘这下彻底被吓哭。

　　走在前面带路的宫女掩醉偷笑，细碎的笑声越来越大，空中突然下起漫天花雨，粉色桃花映满眼帘，那画面突兀消失，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桃花。

　　童七的眼泪流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些事情那么久，久到她似乎都要忘记了。

　　小腿部分猛然剧烈的疼痛，她低眉看去，树根已然长到腿部。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体中两个部分交界的地方，血液和汁液混合在一起。许是双方在此处融合，那处的骨骼分外的疼。

　　场景再次转换，童七感到一阵晕眩，桃花落下消失，连半分灰烬都没有。远处歌舞升平，舞姬足间轻巧灵动，宽袍长袖随着声声青铜编钟如水流动，来贺的他国使者也分坐两边。这是魏王的生辰，魏王那时已经不再骁勇，只是早年热衷狩猎，便年年在生辰举办狩猎会。狩猎前一般会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一是为了热场，二是为了庆祝。

　　在魏王的主位旁坐了个小姑娘，一身整齐的宫装，不停的打着瞌睡。有个坐在下位的少年将目光不停的落在那个打着瞌睡的小姑娘身上，不住的摇头。让她坐在同一个地方那么久，真是太辛苦她了。

　　席间一派觥筹交错，酒行过半，魏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便随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席。

　　小姑娘见状，瞌睡立马就醒了，两眼发光的看着少年。

　　冲少年对口型，“明天就可以去猎场啦~”

　　少年，“.....”

　　见少年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也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小姑娘便更开心了。

　　这开心大概在小姑娘的脸上挂了一杯茶的时间，就见那少年张嘴，说的分明是，“骑马，打猎，这两样你想都别想。”

　　小姑娘觉得难过，旁边的侍女看公主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轻声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气呼呼的随手一指桌面上的梅花糕，“这个东西太辣了，都快把我辣哭了。”

　　侍女无奈说到，“公主，这个梅花糕是甜的。上好的蜜枣和冬梅，怎么会辣？”

　　小姑娘面上变得绯红，支支吾吾的说，“哦......那就是太甜了......我被甜哭了。”

　　“......”。

　　童七看着小姑娘一副迷糊的样子，思绪也飘的很远，她思绪飘飞的时候，眼前一阵模糊，她感觉自己变成树的部分又多了一点。连膝盖也变得疼起来。

　　童七的深思拉转回来，眼前竟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场景。

作者有话说

　　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