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第七章 ...
-
远山喜欢带着常衾一块到山里玩耍,若是娘亲松懈了对他的练习,他必定会带着常衾一溜烟跑进郁郁葱葱的山林里,直到天黑都不舍得回来。
那个来自山外的姑娘生得真好看,眼睛水灵灵的充满生气,这是远山对于常衾的第一印象。然而,远山并不只是喜欢常衾水润漂亮脸蛋,他喜欢看常衾脸上无时无刻都扬起的笑容。和二娘一样,远山发现这个大山之外的姑娘很爱笑但又不像二娘那样腼腆,关键是他们年纪相仿,常衾又来自大山之外世界,外面的世界远山从小都是无比向往的,越是模糊的东西,人们越是想揭开遮盖于其上的神秘面纱,远山很想知道大山外面到底是怎样一番模样,可娘亲对于西南境外的故事从不会过多的提起,远山心里总是痒痒,不过自从那个可爱的姑娘来到这里后,远山心里总算舒坦许多,常衾讲了许多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有好有坏,但更多的是奇异,五彩斑斓。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或许有那么一天,远山可以出去看看。
常衾说他对于外世的憧憬和她对于西南之境的向往是一样的,大山之外世如今道艰辛,生活也是不易,为了避难也为了寻找心中一直向往的桃源,她们才来到西南的。
远山爬上了远山中最古老的一棵木棉,这棵耸立在山林崖边的古树高耸而立,远山记得在他拥有记忆的岁数了,这棵大树就已经存在在他的脑海里了,此时远山和常衾站着树冠之巅,山风微拂,在这万红点绿的花海的周围,血红色的木棉花的骨朵已经绽放到极致。四月末,花期将尽,若不赶紧盛放一年十二个月中最美丽的姿态,这花就得等到来年才能再与万花争艳得了。好在花好时节,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野里,也有两个少年置身其中,赏花之人还是有的,要不这万紫千红的晚春花艳便是白白浪费掉,可惜了。
望着远处云霭飘渺的崇山峻岭绵延万里,在那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是另一个未知的世界,远山没有去过,只是从少数人的口中了解了它大概的轮廓。他笑了笑,转过头去,望着那水润白皙的侧脸上此时如痴如醉的神情,心头突然的颤抖让他整个身体为之一震,他说道。
”可你只看到了西南的一面,好的那一面,那些不好的呢,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有的,不论是外世还在这里,险恶的东西从不缺少。常衾,或许你只看到这大山里最美好的东西,可有些藏在黑夜里的脏东西我从小便见过。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也只是看到了外世的美好,那些美好的东西也让我心生向往,我想去探险,这山头我待腻了。而常衾你呢,正因为你经历过那些不美好的东西,所以你想离开去一个新的地方。从这一点来看,我和你都很像。你进了山,而我想出去,所以我们相遇了,感觉就好像是山神冥冥之中的自有安排。我这一生,或许一辈子都会留在这里,因为等到秋天到了,我就会成为远山的新一任族长,守护着我的族群,而外面的世界会离我越来越远。我很庆幸能够在秋天到来之前认识你,常衾,你让我可以更加放肆的做着我的梦,让我更了解外面的世界,等到这场梦变得越来越丰满,也是时候该梦醒了。”
“以前,西南也只是一个虚幻美好的梦,我只会梦见它,只能幻想它,可现在我就在这里,这里便是西南,它已经不是梦了,因为有一个人让我有了冲动,去把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梦变成现实。所以相信我,什么事都会有可能的。”
常衾似乎从远山的幽幽之叙中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是啊,好像好多年过去了,可直到现在,常衾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个不可能的梦已经不再是梦了,所有的努力,时间,过与往突然成为了瞬间,那些过程好像就这么消失了,而她从遥远的起、点一下子便到达了终点。她记得自己曾对藜舒说过“什么事都会有可能的。”这句话让她到达了现在,所以她也想这句话说与远山听。
“那个人是谁?”
远山歪着脑袋一脸好奇追问道。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常衾咧着嘴,一脸羞涩,歪着脑袋傻傻地笑着算是回答了远山的问题。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一样走出去的,或许也是因为一个人呢,我也不知道。”
远山大笑着,同样打着哑谜,他从枝头摘下一朵红木棉轻轻插在常衾的乌黑发髻,滋滋的赞道。
“你比花儿还好看!”
“你也是!”
常衾也摘下一朵花儿夹在远山的耳际处,歪着头看了好几眼,笑得更欢了。
两个少年欢愉的笑声让树花枝乱颤,几朵花儿熟艳得早,随着枝头的晃动,坠落于地,到了秋天地上的落花也会零落成泥辗为尘,但那些浓郁香气会一直留着春天,让人憧憬着下一个春日的到了。
五月初,山里处处花草繁盛,初夏的气息愈加浓重,山里的女人开始背起箩筐,去采摘山林里的野花植草,或作为药引,或晒干剁碎了制成香料,或者将植物鲜艳的颜色提取出来,捣鼓出来的汁液将为今年秋冬的布料染上新的色彩。
藜舒每天都陪着阿兰调配染料的颜色,几大缸子的红黄蓝绿里浸染着上一年的秋蚕吐丝所织成丝布,或是自家做的棉麻面料,藜舒一边用捣棍搅拌着缸里鲜艳的颜料,一边痴怨地望着远处院落的大门,直到手中也忘了动作。
藜舒一脸的怨气惹得在一排排竹竿下的挂晒染布的阿兰都不禁好奇,转过身去问她。
“成石头啦,你这一脸怨念我可看了好几天了,出什么事了吗?”
“啊?”
藜舒听到这番话时,仍是在神游状态,直到慢了好几拍,终于有了反应,回过神的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脸。
自己的表情真有如此可怕吗?
“没事,哪有什么怨念,没事。“
藜舒急忙矢口否认。
“你的心事可都写在脸上呢,怎么会没事呢,你看你把布子都搅成泥了,心不在焉的在想谁呢?”
阿兰看着藜舒可以的掩饰,不禁一乐,便想着要作弄她,没想到藜舒居然迷迷糊糊的就中了圈套。
“常衾……啊……不是!”
藜舒呆呆的望着院口大门下意识的就顺着阿兰的话就接上去了,不过回过神的她很快又一脸震惊,接着是尴尬,懊恼,还有隐隐可见红晕。
“常衾?”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为什么她总是在外面,这些天我都见不着她的影子,她到底去哪了?”
藜舒急忙摆摆手试图解释,可说着说着语气里又添上几分怨气,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肯定和远山又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两个孩子在这个年纪,玩心都大,由着他们去吧。”
阿兰以为藜舒是担心常衾,便笑了笑安慰她。
“是啊,又同远山出去了。”
藜舒叹了口气,望着院落的大门,那里依旧是无人经过,都几天了,常衾还不回来,她到底去哪了,也不事先与自己说一声,藜舒心里的很不是滋味,眼里的怨气愈来愈重。
藜舒当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语里尽是一股酸气,但这股气息就像是从被打翻的醋坛里发散出来的,变得愈加浓重,就连阿兰都闻到了漂浮在周围里一大股酸溜溜的醋味了,她有些惊讶的看着藜舒,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常衾到底去哪了,当然,藜舒知道她又与远山出去了。
自从她们来到这大山里,藜舒与常衾相处的次数居然越来越少,常衾三天两天就往外跑,她说远山要教她射箭,舞拳,秀刀,远山要带她去橡河捕鱼,远山要领她去看大山里的瀑布石洞,远山要去更西边的村落探险,她也要去……远山,远山,远山,这个男孩的名字被常衾过多的提起后,藜舒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常衾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的便把远山这个名字挂在嘴边的,她不知道,可当她发现这个变化时,常衾与那个俊俏挺拔的少年已经变得越来越熟络,越来越亲近了。这让藜舒每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心里的对于常衾的怨念日渐增多,可藜舒不愿承认她吃醋了,而且还有了危机感。那个男孩比她年轻,比她更有安全感,也能够给常衾她给不了的保障,更重要的是,远山是个男人啊,这让藜舒更加不安了。
以前常衾出门总会告知藜舒她要与远山去什么地方,她会告诉她将要去哪座山,哪条河,哪座村寨,即使这些地名藜舒都没听说过,更没有去过,可这些地名起码可以让藜舒安心啊。而这一次,常衾居然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就和远山走了,而且一走便是数日,这让藜舒该如何安心得下。如今藜舒已经被心中来来回回的假设,那些不好的假设折磨得茶饭不思,神情恍惚。即使她知道常衾一定不会那样做的,可她还是会不断望坏处想象,有时那些藜舒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可笑又可怕的假设,让藜舒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接踵而来的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担忧,苦恼,怨念,还有无尽的醋意。
常衾到底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