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当怀念成为永远 ...

  •   你醉生梦死其实一无所有,你左右逢源实则孑然一身;你气吞山河然而退路都铺好,你春风拂面心口却早已焚灰。
      你还有很多以后,你还要伪装多久。
      你曾说终老不欺,你当时坚信不疑。
      但愿你强撑的骄傲不会坍塌,但愿华丽的玉浮海市永远不老。但愿固执的少年得以长生,但愿我们的青春永不入冬。

      01
      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石斛湾,你可以看见风信子盛开在脚边。那会儿暮色尚有残骸在山间,苍耳招摇成茫茫的一片。
      那时蛋蛋和球球是好朋友。蛋蛋会一趟又一趟地跑过河畔成片的风信子,羊角辫高高地翘起,而球球会掏出口琴,吱吱呀呀吹那首不成调子的童谣。蛋蛋喜欢球球,球球也喜欢蛋蛋,每次在河口遇见蛋蛋的时候,球球的眼睛就会弯成月牙,他们每天都很开心。蛋蛋看过的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球球唱过的那些歌,哪一个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直到他们都忘了诀别的模样。

      02
      梁萧其实只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小孩。
      中考之后,梁萧就很乖很乖地跟着大人们去河边撸串,只不过她是充当一个烤串的角色。
      一开始,她对着烟熏火燎的烤箱手忙脚乱,分不清鸡翅和鸡胗,在烤废掉两斤串子之后,终于找到了门路,开始驾轻就熟。
      当她忍着饥肠辘辘,辛辛苦苦终于把所有生的东西都变成熟的以后,一回过身,才发现所有烤的好好的串全都不见了!
      不见了!
      震惊已经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因为此时一个正把两腮塞得鼓鼓囊囊的男生正握着一大串已经空了的签子很专注地咀嚼,那样子活像一只正在进食的花栗鼠。
      梁萧顿时气血逆流,憋了半天想了无数个版本的污言秽语,最后却只颤巍巍地问出一句话来。
      你……都吃了?
      那男生就抬起那双月牙一样的眼睛,笑得极其狐媚,他擦了擦嘴说,对啊,蛋蛋。
      梁萧差点急火攻心昏死过去。
      这货,是怎么知道她小名的?
      反应了半天,梁萧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些喝着扎啤的大人们还等着吃串呢!于是急忙去拽那个似笑非笑的男生,想要去说清楚。
      而那个男生却像触电似的嗖一下跳出十米开外,然后把签子全都扔在地上,迅速换成无辜喵咪状,大声地斥责她,“你怎么可以乱丢垃圾呢!”
      然后,就像一只妖精一样消失在风里。
      梁萧:……

      03
      除了那次自助烤串吃得梁萧有些消化不良以外,整个暑假算是圆满收官,梁萧几乎是飘着到了大一中。
      门口居然有卖花的阿姨!
      梁萧迅速飘过去想去买一束风信子。蓝紫色的花瓣,放在寝室里一定很美好。
      等到她掏出钱包递出钞票的时候,却目睹了一场令人悲愤的交易。
      那个男生,又好死不死地抢在她前头买下了那一束风信子!
      那么小一个摊,当然是最后一束。
      梁萧觉得自己要疯了,而那个男生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居然回过头给了她一个诡秘的微笑,然后很欠扁地说,“你好像挺生气的嘛,蛋蛋。”并且故意把蛋蛋那两个字咬得特别大声,卖花的阿姨都笑了。
      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梁萧登时就脱口而出,“二狗,你慢走!”
      那男生笑得更灿烂,“在下姓楚,单名一个天字。”
      梁萧懒得搭理,转身去看贴出来的班级名单。
      一班……没有……二班……没有……好吧没进点班……三班……
      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了她面前,梁萧还没有看完名单,只好拼命挣挤,本来已经占了上风的,结果那人冲她回眸一笑,她立刻两眼发黑,只觉脚底一软,就被硬生生拍到了墙上。
      楚天!
      梁萧对于楚天祖宗们的问候还没说出口,就被陆续涌来的人潮给结结实实地钉在了墙里。

      后来人潮散尽,梁萧才勉强知道自己分到了三班。
      嗯,那就去报道。
      拿着中考时候的准考证等在三班门口,身后忽然幽幽响起那个贱贱的声音:
      你这照片照得可真丑啊!
      梁萧一回头迎面就是楚天那妖媚的小脸,瞬间有一种鬼上身的感觉。
      “同学,我欠过你钱吗?”梁萧问得有些咬牙切齿。
      楚天愣了一下,随即又笑得花枝招展,“欠了什么,你可要好好想想,蛋蛋~“
      梁萧几乎就要把通知书甩过去,却看见新班任雷哥意味深长的笑。
      还没等到梁萧反应过来,雷哥就语重心长地说,“抓非触呢。“(男女生非正常接触)
      梁萧:……
      雷哥:擦后门窗户去。
      梁萧: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雷哥已经抽出烟卷,绝尘而去……

      擦窗户就擦窗户,可是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张脸总是贴在窗户那头!
      梁萧站在门外几乎要气疯,因为无论她怎么蹭,窗户那头总是被楚天呼出的雾气弄得朦朦胧胧,而且在窗户这头擦玻璃的时候,就跟擦他的脸似的,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这窗户算是擦不干净了。
      等到检查的时候,雷哥眯起眼睛问,“你够不着窗户?”
      真有内涵!
      梁萧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楚天,楚天倒是目光纯良,眼巴巴地看着雷哥。
      雷哥看看他俩,轻哼了一声。
      后来雷哥每天都要检查卫生,当然,梁萧负责的那个后门窗户算是被他盯上了,每次检查都要点梁萧几下,梁萧简直要冤死。
      当梁萧被迫再次返工的时候,楚天单手插袋,拎着一个拖布过来擦地。
      梁萧看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趁着雷哥在旁边,就大声嚷嚷,“雷哥你看他居然单手拖地,那地能擦干净么?”
      雷哥似乎觉得有道理,就转去说楚天,“两手擦地,懂不懂?”
      楚天却低着眼睛,像是没听见似的。
      雷哥说了好几遍,楚天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雷哥急眼了,而他生气的反应就是掏出烟卷,绝尘而去。
      楚天忽然就把拖布杆踹折了,然后咬着嘴唇,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他的后背在瑟瑟发抖,像是受伤的小孩。
      这个雾气弥漫的清晨,凄寒得如同坟茔。

      04
      梁萧差点以为自从那以后,楚天就不会再理她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楚天就捧着一束风信子奇迹一般地出现在梁萧寝室窗前。
      他说,生日快乐。
      梁萧很吃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楚天就笑,一脸的自鸣得意。
      梁萧也不追问,接过那束风信子,蓝紫色的花瓣密密绵绵簇在一起,开得鲜明饱满。
      忽然想起石斛湾,眼底添了些落寞。
      楚天问,怎么了。
      梁萧露出笑容,“没什么,谢谢你的花啊!”
      楚天撇撇嘴,转身走掉了。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喊道。
      “你知道比利时的风信子森林吗在4月时节,布鲁塞尔南部。”
      梁萧摇摇头。
      “那么,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嗯。”
      那个地方有多美,我并不知道,我唯一见过曾经开成片的风信子,就是很久之前的石斛湾。那会儿暮色尚有残骸在山间,苍耳招摇成茫茫的一片。
      那时蛋蛋和球球是好朋友。蛋蛋会一趟又一趟地跑过河畔成片的风信子,羊角辫高高地翘起,而球球会掏出口琴,吱吱呀呀吹那首不成调子的童谣。蛋蛋喜欢球球,球球也喜欢蛋蛋,每次在河口遇见蛋蛋的时候,球球的眼睛就会弯成月牙,他们每天都很开心。蛋蛋看过的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球球唱过的那些歌,哪一个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直到有一天,地震来袭,世界上的石斛湾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05
      不得不说,大一中的孩子们真是太无聊了。而人无聊的时候,逮住一个八卦就会抓住不放。
      哪怕这个八卦是假的呢,先八一八再说。
      于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梁萧和楚天很轻易成为了小伙伴们的谈资。
      更过分的是晚上吃饭的时间在班级呆着的那些人,开始找梁萧带饭,梁萧要是不想,女同学就会说重色轻友,男同学也会说重色轻友,搞得她每天晚上都跟土豪一样,揣着四五张饭卡,买一大堆吃的。
      那天正当梁萧捏着一大把饭卡在那里排队的时候,楚天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把夺过一张饭卡撅成两半。
      梁萧惊呆了,“你疯了!”
      楚天挑起嘴唇,眼角似乎有淤青,表情阴森至极,“我疯了?你在给谁带饭!是不是胡自那小子!”
      梁萧白了他一眼,“不都是朋友吗,你犯得着吗?”
      “朋友?“楚天伸手把她推出队伍,”你说谁是你朋友?胡自他骂我残废你知道吗!“
      梁萧睁大了眼睛看着楚天,他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水渊,冰冷又刺骨。
      梁萧一把将楚天推开,楚天后退了几步,眼神忽然那样绝望。
      一截小臂的假肢,还有淋漓的鲜血,就那样毫不留情地,流淌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那是满目疮痍的年少往事,拼命掩埋却破土而出的疼痛。
      那是最残酷的青春。

      06
      楚天走了。
      他带着他的秘密消失在这个城市,而那些只言片语,依然在梁萧耳边,成为回响。
      “你知道比利时的风信子森林吗在4月时节,布鲁塞尔南部。”
      如果你换了城市还能做那个骄傲的少年,如果我留在这里还能等到你回来。如果他们可以为
      曾经的过错忏悔,如果我们可以忘记所有划破美好的伤痕。
      “那么,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07
      高考的第二年,梁萧一个人去了比利时那个榉木森林。
      数百万的风信子绵延成一片,像是真正的精灵物语,童话也不过如此这般。
      云雾深深,面影模糊,但是声音清晰可闻。
      “梁萧。“
      不啻天籁。

      楚天安静了很多,眉眼间没有了当年的戾气;他的左袖很自然的下垂,风一吹轻飘飘的,让人看得心疼。
      但是时间可以改变很多,楚天已经变得很淡泊。他可以用右手做很多事情,却唯独不去牵起梁萧的手。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默契的选择了忽略。他们游览着风光,布鲁塞尔皇宫,大广场,最后一站是乐器博物馆。
      那么漫长的乐器发展史陈列在眼前,给人以十分震撼的感觉。
      梁萧叹气说,“我好后悔没有学过乐器啊。“
      楚天笑笑,“我会啊。“
      说完,当真掏出一只口琴来。
      梁萧噗嗤一下笑了,这算什么乐器。
      楚天嘟起嘴卖了个萌,然后还真的吹起来。
      一首不成调子的童谣。
      忽然想起石斛湾,有一个男孩子,也是这样,吱吱呀呀不知疲倦地吹奏着同一支曲子。
      眼前忽然有些迷离。
      那月牙一样的眼睛,是他吗?
      那年代久远的曲子,还会记得吗?

      08
      在比利时的最后一个清晨。
      楚天出去买奶茶,梁萧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马路对面,楚天穿过斑马线走来。
      梁萧站在原地,等着楚天来接她回家。
      白色宾利呼啸驶过,把梁萧所有幻梦都碾碎在车轮以下。
      那些腥红瞬间形成了血泊,流淌成一颗心的形状。
      季候风以最凌厉的姿态席卷了青春,往事纷纷凋零如霰;这些起承转合从来不思虑我们如何接受,总会有什么把完整的美好切割成支离破碎。
      梁萧冲过去抱起楚天,泪水滂沱。
      救护车还没赶来,楚天躺在梁萧怀里,嘴唇苍白着,喃喃说,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石斛湾……蛋蛋喜欢……球球……球球也喜欢……蛋蛋……后来……球球的手臂……被地震夺走了……但他……记得……风信子……还有……蛋蛋……可是……蛋蛋说……她忘记了……她不记得……球球了……
      我记得,我记得……梁萧泣不成声。
      蛋蛋……我恐怕……等不到……公主和王子……在一起……
      他的眼睫像是坠落的翅膀,缓缓收起了羽翼。

      09
      楚天啊,天堂是什么模样?以后我们在那里相遇的时候,你还会认得出白发如雪的我吗?
      但是我相信,我一定会记得你风华正茂的样子。
      你一定要在天堂后花园种满风信子,等着我一起去看啊。
      你还要好好练习口琴,不要再吹得那么难听了。
      哦,对了,你知道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吗?
      是“永远的怀念“呢。
      很浪漫,对不对?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