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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误会起、肠千结 ...

  •   北冥皇城的桂花开了三次,败了三次。侍女小玉也由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变作了人妇。可那个曾经许她一生一世的人还没有来,甚至没有给她寄过一封书信。有人说他有了别的女人,她不信。有人说他死了,她也不信。还有人说你为何不去找他。她说该来的何必去找,不想来找到又如何。

      自三年前的那一别。她就知道将有许多未知的凶险在等着他,这一路他也必然会遇到许多貌美口甜的女人。她怕吗?怕!但更多的是美好的憧憬,憧憬在一个桂花盛开的时节看到他含笑而归,然后扑进他的怀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喜欢桂花,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月明湖畔的桂花林,她总感觉桂花能带给人好运。

      又是一年的丹桂飘香,她在太液池旁抚琴,侍女碎儿突然怱怱忙忙地送来一封短笺。信是他写的,雪白信笺上乌黑的墨迹,正如她心上的点点伤疤,每读一个字,都会揭起疼痛。她镇定了四年,却在读完的瞬间崩溃了。她嚎啕大哭,将琴摔得稀烂,甚至骂了许多自己都未听过的脏话。

      激动过后,却是冷静……

      为了证明书信是别人仿写,她翻出他以前写给自己的所有信笺,寻找细微的不同,但结果令她失望。

      难道他有自己的苦衷?他若有苦衷,字迹又怎能如此地潇洒飘逸!难道……

      她为他找各种理由,当那些理由破碎时,她的心,也碎了。

      她是叱咤漠北的女将军、金枝玉叶的公主。而今她要抛弃这指点江山的权势、富贵奢侈的生活,去寻找那个负情负义之人。因为他辜负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青春和爱情。她曾经爱他爱得四年苦等,如今即便一剑穿透他的心,也解不了她噬骨的恨。

      沙州,她要去沙州……

      花惜错向父皇辞行时,父皇一句话都没说。或许他知道说再多的话也挽留不住这个倔犟的女儿,又或许该说的话在那四年里已经说尽了。

      花惜错公主、轻车都尉赤那、侍女碎儿,三人三匹马,出了大京,奔西而去,落花随马蹄,夕阳人影远……

      沙洲城西北约二百里,秋夜驱逐残阳,将大漠死死包裹。

      雨已经下了三个时辰,从正午下到日落,从滴滴点点变成暴雨倾盆。他戴着一顶破斗笠,踏着一双破靴子,一身着装自上到下全是破的,甚至他手中正握着的那把没有刀鞘的刀也已经有了几处豁口。

      他离前面那座破落的小镇仅有三百米,他一直在走,从黄昏前走到黄昏后,却还没走出这三百米。因为他在等人,等要杀他的人。

      十二匹骏马,十二匹骏马上十二名精壮壮的汉子,奔腾的骏马将泥水溅到汉子们赤裸裸的胸膛上。十二名汉子十二把银闪闪的弯刀,雨水将刀身洗得干干净净。

      他们来了。

      当弯刀一起向他砍来的时候他就愤怒了,雨水也变得鲜红起来。

      十二把依然银闪闪的弯刀从十二条死人手中脱落的那刻,他走进了那座破落的小镇。

      密集的雨幕遮挡着视线,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乞元客栈。并不是因为乞元客栈的匾额多么扎眼,而是因为客栈门前永远停放的巨大的铁铸金丝雀。

      小缘一直在客栈里等他,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从正午等到日落,看着滴滴点点的小雨变成暴雨倾盆。

      小缘这样娇媚的女孩本不该出现在这种破落的小镇。

      这儿人太少,而且都是些小贩农夫之类,他们都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没有心思去欣赏小缘的美丽,更没有闲情去赞美她。她应该去那种大地方,至少像荆阳城那样的地方,去接受人们的欣赏,去聆听人们的赞美。她既然屈尊来到了这种破落的小镇,必然要做不寻常的事情。

      小缘见他来了,却没有立即打招呼,而是盯着他那被雨水沁透的衣服下面突兀的胸膛。在小缘眼里,男人的肌肉是很有魅力的,特别是他那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他笑了。这笑声让小缘砰砰跳动的心舒缓了下来,因为他的笑声并不是很好听。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不好听的声音都会影响到小缘的心情,她是个细致的女孩。

      小缘笑了,笑得很动听,她问:“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拿走那把刀么?”

      他看着小缘,目光清冷,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不只是为了拿走那把刀,我还为了什么?”

      小缘眉头一锁:“这种破地方,除了那把刀,就剩下我了。”

      小缘这么说,纵是傻子也可以听得懂她是什么意思,而他不是傻子,甚至比许多人都要聪明。

      然而他眼中竟流露出些许怜悯:“除了那把刀,我没有打算带走别的。”

      小缘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微微笑道:“现在改变主意还不晚。”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所以才这么直截了当地表达。可是她错了,因为他不喜欢这种表达,甚至不喜欢这种女人。所以他说:“我只拿走那把刀!”

      小缘长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柜台上的铁匣子:“刀就在那里,你自己拿吧,本来我还可以帮你,看来现在我要走了。”她说完便走了出去,走进了雨里。

      小缘走进暴雨里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因为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至少现在不是。可是小缘的那句话,他还是要在意的,所以他小心地走近铁匣子。

      但当他顺利地从铁匣子里取出那把刀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在生气的情况下是会吓唬人的。

      燕北归正坐在林边的一处大石头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经过树梢织成的网照射在他身上。他伸了伸疲惫的腰。

      昨天的雨水使得地面上很泥泞,否则他才不愿意坐上这又冰又硬的石头。昨天他在客栈里烤干了衣服,避过了大雨,就再也不愿意在那儿呆着了。因为那里没有好酒,委实让人闷得慌。

      乞元客栈前些日子来了一批豪客,将陈年好酒尽数买光了。所以他翻遍了整个客栈,也没有找到一滴像样的酒。他喜欢喝酒,要求也不是很高,但必须是有些年数度数高些的。因为喜欢喝酒,所以他随身带着酒壶。

      可现在他的酒壶空着,所以他离开了那座小镇,坐在了这块大石上。因为这处大石靠近路边。他只不过想等辆马车,随便什么样的马车,只要能把他带到有美酒的地方。

      马车说来就来了。看不出一丝杂毛的白色骏马、粉红色绣着金鱼的车厢。

      他在想:坐在马车里的人一定很舒服,里面大概是有位女子,更有可能是位美丽的女子,说不定只有美丽的女子一人坐在马车里。如果是这样,她肯定很是寂寞,想找个人陪她聊天。

      就在他看着马车的时候,马车里似乎有一双眼睛也在悄悄地看着他。

      马车已到跟前,满脸胡渣的马夫勒住了缰绳,马车随之停了下来。

      他麻利地从石头上跳下,发现马车的窗帘已经卷起,一双迷人的眼睛正凝视着他。

      他笑了,笑得很好听:“姑娘,我可以搭乘一路么。”

      那迷人的眼睛眨了眨,她也笑了,笑得很羞涩:“不知你要去哪,如果顺路,当然是可以的。”

      他又笑了:“只要有美酒的地方,随便哪儿。”

      她点点头,嫣然一笑,门帘已开了。

      他坐上马车就感觉到了无尽的舒服。

      马车里空间不大,本来只能乘坐一人,现在他坐了上去,就发觉比较挤,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感觉到女孩的体温,甚至隐约感觉到她的心跳。所以他觉得无比的舒服,因为他不是和尚,也不是圣人。

      从女孩的脸色上看,她或许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让他上车,以至于让他光明正大地占了便宜。

      马车行了不知多久,原本羞涩得一声不吭的女孩突然笑了,笑得很甜,并且说道:“你的刀不错,肯定是把宝刀,虽然刀鞘刀柄普通得很。”

      燕北归道:“姑娘也懂刀?”他这句话本来来是不该问的,因为在江湖上,最不该犯的错误就是看不起女人,但他看这姑娘柔柔弱弱,一点不像那种深藏不漏的女人。所以还是忍不住温柔地问了句。

      不料那女子说:“嗯,我一眼便看得出来。我若猜得不错,这把刀应该是江湖人都梦寐以求的战国名刀寒月。”

      燕北归一惊,随即笑了:“刀未出鞘,便已能辨别出刀的品名的女子,在下听说江湖上只有一人。”

      女孩道:“她是谁?”

      燕北归道:“听剑山庄庄主邱鸣邱夫人,只不过她已退隐江湖多年。听说他老人家膝下有一女,莫非就是姑娘?”

      女孩莞尔一笑,没有回答。她沉默片刻,悄声说道:“听说最近这条路上出了劫匪。”她说这话时脸上现出一丝紧张,随即便被她那如花的笑容湮没了。

      燕北归道:“噢?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女孩道:“没有人见过他们,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

      燕北归笑了:“那你又是从那儿听到的呢?”

      女孩微笑道:“你猜?”

      燕北归道:“有两种可能。”

      女孩问道:“哪两种可能?”

      燕北归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第一种可能是你在说谎,第二种可能是你就是那劫匪中的一员。”

      女孩道:“若都不是呢?”

      燕北归一愣,随即笑了:“那就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杀你。”

      女孩笑道:“你真聪明!你有没有觉得马车走得越来越慢了。”

      燕北归道:“嗯,我感觉到了。”

      女孩道:“可为什么突然慢了下来。”

      燕北归道:“因为马夫逃跑了。”

      女孩道:“那他为什么要逃跑?”

      燕北归笑道:“他是万万不敢对邱鸣邱夫人的千金下手的。”

      女孩笑道:“他也不敢冒然去惹拿寒月刀的人。”顿了顿她又说道:“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邱鸣的女儿,你是故意说的。”

      燕北归看着女孩的一双眸子,正色道:“我的确说了谎,邱鸣只有一个儿子。还有,即使是邱鸣,也没有那么好的眼力,姑娘以前应该见过这把刀吧。”

      女孩没有回答,而是现出一丝苦笑,随即是深深的沉默。

      燕北归说的不错,其实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隔鞘猜刀,就像没有人能隔着衣服数清一个人身上有几处伤疤。

      他身上也有伤疤,而且不止一处,像他这种常年刀尖上行走的人,就算身手再好,也是难免有几处伤疤的。

      他脱下衣服的时候伤疤就显露了出来。

      燕北归在洗澡,他是很爱干净的,两天不洗澡,就会感到浑身的不舒服。而距上次洗澡的时间恰好两天,所以他一进浴盆,就感觉到了无比的舒服和清爽,可他的心思不在这。他看着放在椅子上的寒月刀,就想到了远在大京的情人花惜错公主。那把刀原本是送予花惜错的定情之物,如今却退了回来。

      燕北归一点也不恨花惜错,他恨自己,自己当年的毅然离去,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四年前,北冥皇帝德格希秘密许诺不再干涉他与花惜错的感情,前提是必须除掉叛将八都。而四年后,当燕北归完成任务,自西域落日帝国纵马归来的时候,却在重门关突然遭到了花惜错设立的神秘组织十八帐的埋伏。

      “花开十八帐,一帐一红妆”,十八位各怀绝技的女子,潜隐在十八座神秘的城池。她们有的无情,有的多情,有的滥情。她们除了都是女人,还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誓死效忠花惜错。至于她们的使命,燕北归也不得而知。

      江湖中听说过十八帐的人太多,了解她们的极少,能命令她们的只有花惜错一个。

      如若她们没有接到花惜错的命令,又怎会擅自离开各自的潜隐之地,齐聚沙州路。

      四年,燕北归落了个“万里追魂”的名声,却失去了最爱的人……

      他后悔,并不是后悔没和花惜错公主远走高飞,而是后悔以前不该对花惜错那么好,处处都依着她。一个被男人宠坏的女人生起气来,是致命的。

      这四年里,他每年都会写一封书信,让那只和他相依为命的银鸮“喵喵”送至大京,送至花惜错公主手中。“喵喵”回来的时候也会带来花惜错的亲笔信笺,却一封比一封绝情。燕北归当初只道她因思念生怨恨,向他发泄罢了,却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花惜错要杀他,而是“喵喵”是否遇到了意外。三个月前“喵喵”带走了最后一封书信,再也没有回来。他清楚,就算花惜错再恨他,也不会对“喵喵”下手,但是,其他人呢?正所谓江湖险恶,人心难防。

      而燕北归要防的,是十八帐的人。小缘就是十八帐的人。

      要杀一个人,什么时候最容易?当然是在他□□的时候。

      可当房门被撞开,屋子里已空无一人,澡盆边缘上挂着条澡巾,澡盆里的水还在荡漾。

      小缘带着人搜遍了每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小缘很生气,所以他把那条澡巾削得粉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误会起、肠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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