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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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摇头道：“我不去。”
宝玉道：“难道你不好奇么？”
黛玉笑道：“什么臭男人，也值得去看？”她倒不是有心玷辱宝祡，只是拿了宝玉过去的话来说，还是盼着她能有所醒悟。
宝玉斜睨了她一眼，激她道：“我看你刚才问来问去，对他也颇有意，怎么这会子变成臭男人了？你且说，没有这些臭男人，我等岂能这般锦衣玉食，出进都有十几个人伺候着？”
黛玉道：“任你怎样说，我只是不去。”她拿起香袋，靠在椅子上绣了起来。
宝玉看她不上套，急道：“就当去看看薛妹妹也好，只陪我走这一遭罢。”
黛玉不觉笑道：“原来你想去看他，我不拦你就是了，何苦带着我？”她倒是极想去看看宝祡的模样与宝姐姐有没有几分相似，又想看看他有没有那金锁，可是礼仪不许，兼宝玉越催，她便愈是不想去。
宝玉正待再说，忽听外头有人进来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
原来是薛姨妈派周瑞家的给两位姑娘送宫花来了，此时最重宫制内造，蔚为时风，因此可做一礼。
宝玉见了，先问道：“什么花儿？拿来给我。”一面伸手接了，打开匣子一看，正正十二支花样儿堆纱花，乃是宫里新创的式样，宝玉先拿起两支，又问道：“可有给别人的？”
周瑞家的忙道：“正是给姑娘、奶奶们送过去呢。”
宝玉又道：“那怎么先到这儿来，不上我那儿去呢？”
周瑞家的忙道：“姑娘那份姨太太已给太太拿去了，也是姨太太吩咐，让我先上这里来，给了林姑娘，才送去给大奶奶她们。”
黛玉想起上次送到最后才轮到自己，如今竟然仅次于宝玉，不觉往匣中看了一看，确确都有自己喜欢的颜色、样子，但这次偏不挑它，只随意捡了两支素淡的放着，欠身道谢，让鹦哥收了。
周瑞家的正要走，宝玉忙道：“周姐姐，姨妈他们才来，怎么就想到我们的事了？”
周瑞家的笑道：“姨太太还怪拿来的迟呢。须知这堆纱乃是以染纱做花瓣，时间长了，便要褪色，故而只图戴个鲜新颜色，姨太太说白放了也怪可惜的，因此让我带来。”
宝玉虚应道：“哦！——那薛妹妹可安顿好了？”
周瑞家的笑道：“安顿好了，一进屋子，也不顾休息，拿了绣绷子就绣那白绫红里的肚兜，看着红莲绿叶、五色鸳鸯的，好鲜亮活计！”
黛玉闻言，只怕宝玉又要恼了，不想宝玉吟道：“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支支不让花瘦。薛妹妹真可谓贤良淑德了。——姨太太呢，她年事高了，如此舟车劳顿，吃得消么？”
周瑞家的道：“姨太太吩咐我来送花的时候，太太正回去，姨太太说，一会儿睡个中觉，看她身体还好，怕不妨事的。”
宝玉道：“这就好了，免得晚辈们替她操心。——那薛家哥哥呢？是不是一到就读起圣贤书了？”
黛玉噗嗤一笑：“早些儿问这个就好了，刚才那些人何必多问她。”
周瑞家的哪有不明的，也不多言语，回道：“薛家大爷这会子还没回梨香院呢，听说跟迎春三爷他们一块儿，也不知是喝酒作诗还是斗牌赌博，听小厮们说，乐得不得了，要到晚间才回。”
黛玉闻言，心中暗想，果不其然，虽然名字变了，可内里还是跟当年的薛家大爷一般无二，再又会八股文章，一旦做起官来，岂不是比当初要坏上十倍？
宝玉也忖道：“莫不也是个纨绔子弟？”忙又问道，“你可瞧见薛哥哥了？他什么服饰？什么样儿？又什么做派？喜欢些什么东西？”
黛玉香袋都绣不下去了，扶着桌子光顾着笑，宝玉用手肘捅了捅她：“刚刚才帮你打听了个绣友，你不但不谢我，还只顾笑是怎地？”
只听周瑞家的道：“我也没见他，都是听小厮们说的，也不知真不真。”
宝玉又想了一回，打发了周瑞家的下去，方对黛玉道：“若是个乖僻之人，倒真是不必见的。”
黛玉笑道：“男子不干这些的到少见了，也许那文章辞赋是极好的，你没见过又怎么知道？”
宝玉道：“如此说来还需一见喽？”
黛玉猜她大概不是第一次见外男，便道：“难道京中竟无其他男子，你为何只要见他？”
宝玉摆头道：“你不知道，这京中的子弟也是个个酷好会酒腥赌甚至眠花宿柳、无所不为的，这些人便和那些争来斗去的女人一样，最是沾染不得。”
黛玉奇道：“我看迎春哥哥他们，倒不大像会那事的人。”
宝玉冷笑道：“迎春谁来叫他，他是什么都不去的；探春那小子人虽然小，口气却大，天天说要娶个上好媳妇，非那第一等人物不要，我倒要看看，等他娶回来一个第一等的泼妇才好笑呢。惜春每天古里古怪，跟那些僧道成天搅在一起，就算有天找个尼姑一起佛修去你也别奇。就这三位，还好得跟什么的，成天形影不离，又不着意读书，好在老爷们都不管他们，才能在府里横冲直撞，那天别碰了壁才好！”
黛玉闻琴知雅意，道：“宝姐姐既爱做男装，何不与他们同游？”
宝玉有些尴尬，忙道：“谁稀罕他们？便是他们请我，我也不会去。”说了两句便告辞走了，黛玉也不多留，亦不费心猜她去了那里，只专心绣那香袋，毕竟相熟的人尽皆不见，渐渐便有些心如死灰，只想勉强度日。
次日起来，省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再回房内，不想又遇见宝玉，这次却是女装打扮，戴了昨日送的宫花，只是仍有些横眉怒目。却不知她有什么事。
只听宝玉道：“你把你那香袋给我看看。”正说呢，外面忽有人叫：“薛姑娘来了！”话音未落，那薛蟠已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细声道：“宝姐姐、林姐姐。”手里拿着花样和绷子，嘴里嗫嗫嚅嚅，只要说话，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那宝玉忙走去搀住，亲热道：“妹妹拿这些来，可是要和你林姐姐一起做针黹？”
那薛蟠点头道：“是……”，又要说些什么，一心只顾脸红脸热，还是什么也说不出。
黛玉想起自己初进府时，父亲虽在母亲已丧，宝姐姐是丧了父亲，只有一个不省事的哥哥，尚幸那时她为人坚韧，虽警幻说她如何奸诈，但以闺阁少女，行路终是不易。如今这薛蟠如此娇柔羞怯，那宝祡大哥虽然录了优贡，进京之后却未必能把持住自己，想必把母妹都要抛在一边了罢。
想到此处。黛玉骤起同情之心，站起来道：“我且瞧瞧你的花样。”一手拿过薛蟠手里的东西，一看赞道：“看这配色都是好，这可是个鞋样子？”
薛蟠点头道：“是。”一边凑到黛玉身边，那宝玉见了，也忙凑过去看。
黛玉笑道：“难得这样小的样子还讲究了间色，不过多用这些颜色，莫不是给你哥哥做的？”
薛蟠又点点头，眼睛看着黛玉，又看她笸箩里的香袋，黛玉了然，拿过来道：“你想看？”
薛蟠接过来道：“多谢姐姐。”
黛玉笑道：“一个半成的香袋，有什么可谢的，只别笑话我做的慢、样子差便好了。”
那薛蟠闻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抬头看着黛玉，嘴里道：“不……我没……姐姐……”立刻扑簌簌掉下泪来，黛玉不想她说哭就哭，一时慌了手脚，忙道：“妹妹别哭！我并无别的意思，只随口一说，快别放心上！”
说着手忙脚乱去找帕子，丫鬟们也跟着找，递给薛蟠，那薛蟠呜咽道：“我也不是真难受，不知怎地就掉泪了。”
那宝玉在一旁笑道：“你们两个一般地无故就哭，倒像亲姊妹了。”
那薛蟠拭去眼泪，问道：“姐姐，你也是来走亲戚的吗？”
那宝玉不等黛玉回答，替她道：“可不是？她父母重男轻女，为着生个男孩儿，就把她搁在这了。”
黛玉万没想她说出这等话来，一时又气又恼又失望，鼻子一酸，眼圈又红，眼见也要哭，不想那薛蟠“哇”地一声，哭得比刚才更厉害：“林姐姐毕竟父母都在，但我爹爹已经没有了……”
黛玉的泪一下子被她吓了回去，见她拿着帕子，眼泪直流也不擦，忙拿过帕子来，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哄她道：“别哭了，你爹爹虽然没了，可还有妈妈哥哥，他们看你伤心，自己也该伤心了……”说着，又想起前世的事，“你若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才伤心呢，若是连自己也去了，带累去了的人在天上还为你担心，那才更伤心呢……”一边说，一边泪也快要下来，猛听宝玉一声不耐道：“都别哭了！哭了他就能活过来？依我看过好自己的才是正经，才不叫人替你们担心呢！”
薛蟠被她一吓，当真不哭了；黛玉想起这世界里的父母并没有仙去，也不哭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觉好笑，宝玉正要问那宝祡的事，忽然外头又进来三个人，一个道：“林姐姐，我们瞧你来了。”却不是迎春他们三个是谁？
薛蟠猛见三个男子一起闯入，吓得躲到了宝玉身后，那探春却眼尖，早看到薛蟠也在，忙道：“薛妹妹也在？”凑近了去行了礼，薛蟠却只顾躲在宝玉身后，探春急道：“我又不是坏人，你只顾躲我干什么？”
宝玉道：“整天把找媳妇的事儿挂在嘴边，你不是坏人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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