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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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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道:“正是。”她当年与宝钗常去看望尤二姐,但除了陪她说说话、安慰安慰之外,别无它法。那时倒没预见她后来的下场,不想竟死得那样惨,回头想想,凤姐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这也没错,怎奈这手段忒毒了些,却不知这次怎样?
薛蟠笑道:“我听妈妈说,这位尤二姐是东府大太太的妹妹,不是亲的,感情却好,这位二姐为人温柔和顺,这次可要落到母老虎口里了!倒还有一位三姐,那一位可泼辣敢为,我妈说,若是这一位对上了那母老虎,倒不知是什么个结局呢!”
黛玉道:“姨妈真是目光如炬,我也正担心这二姐呢。姨妈还知道些什么?快跟我说说罢!”
正说呢,宝玉却又来了,一进门就嚷道:“好哇,你们双双对对,倒把我丢在一边,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薛蟠笑道:“哪里能够呢!我们才谈起那刚进门的尤二姐,都说宝姐姐什么都知道,正盼着你跟我们说道说道,可巧你就来了!”
宝玉道:“这你们可就问对人了!”说着,大马金刀地坐下来,等着黛玉薛蟠来问。
黛玉也想知道二姐的性格有无改变,便道:“宝姐姐,央烦你告诉我们,那二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宝玉道:“你们不知道,这二姐虽然貌美,可也是一个面粉团儿,任人揉圆搓扁的。说句姑娘家不该说的话,原本东府那边的爷们儿什么性子你们也知道,听说这二姐早跟东府珍大爷勾搭上了,又有人说这是珍大嫂子为着自己的地位默许的,话虽这么说,但你要不愿,谁还强你来?怎见你同意,你那妹妹三姐就是个贞烈的?她如今嫁了琏三哥,凤姐姐本就爱吃醋,还不活吞了她?谁又让她有这难启齿的过去?我看这好日子久不了!”
黛玉听她说那些不着调的话,原本都不愿听了,但又听到后面的话,不禁道:“既愿改了,也是好的。”
宝玉道:“琏三哥也是这意思,但猫哪有不偷腥的?”
黛玉道:“她既然不在外头,来到这府里,也就是她要痛改前非的意思了。不然就住在外头,不比在府里受气好?”
宝玉笑道:“你以为我说尤二姐?我说的是琏三哥!琏三哥这人,别看他现在是头脑发热,对二姐恩爱有加,过一阵你们再看,早把她忘到爪哇国里去了,那时才是二姐大显神威的时候呢!”
黛玉叹道:“那还不如嫁一普通人家呢,只要夫妻和美,也不必考虑什么富贵荣华。”
宝玉道:“只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又有多少人愿意又过那粗茶淡饭的日子?你们啊,都是没吃过苦的,等到真吃的时候才知道多难。”
她说着,见薛蟠转身把花样放在笸箩里,手里有个纸卷,心知那是宝祡的诗,心道今天总算给我抓住了。忙拿过来打开道:“上次你说不会写诗,我倒被你骗了,今次不是你写的幺?还跟林妹妹成了什么诗友呢,你们啊,做事总是瞒着我。”
薛蟠忙道:“我和林妹妹不过是写着顽的,宝姐姐跟外头的诗翁们比起来也不逊色的,我们哪里敢给宝姐姐看?到时候又该笑话我们了!”
宝玉冷笑道:“怕不是这个理由罢?”她把诗又读了一遍,薛蟠心内忐忑,生怕她说出什么来,让黛玉不好想。果然宝玉道:“我看这诗不象是女人做的。”
薛蟠本心里有鬼,忙道:“怎么说?”
宝玉道:“这首诗气势雄浑开阔,并非薛妹妹这样的娇柔千金能做的出来的。敢是得了薛哥哥的助力幺?”
黛玉笑道:“宝姐姐可就冤枉蟠姐姐了,我们既是写诗作词的,当知就连李易安亦可金刚怒目,蟠姐姐外柔内刚,为什么不能写?”
宝玉哼道:“你这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你。你们既然诗词往来,那你的诗呢?”
薛蟠插嘴道:“自然都给我收起来了。”
宝玉笑道:“真的?”她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同去梨香院,看看林妹妹给你的诗罢?”说着要走,薛蟠忙道:“今日我还要跟林妹妹商讨花样,谁跟你一样那么清闲?”
宝玉冷笑一声,正要再说,忽然外头有人道:“宝姑娘在这里吗?”她听出是王夫人的大丫鬟金钏的声音,不耐道:“我在这里,什么事?”
金钏慌忙道:“太太让我找你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宝玉心道,也巧了,我刚抓住她们的把柄,你就来叫我了,莫不是因为凤姐姐的事?
无奈只好告辞走了,薛蟠才松一口气,却不妨身边这个林妹妹也是玲珑剔透一通百通的,宝玉一走,就问道:“蟠姐姐为何不肯带宝姐姐去看我的诗?莫非不在你房里,却在别人房里?这诗不是你写的,倒是别人写的”
薛蟠正要辩解,想一想也辩无可辩了,只道:“我并没什么坏心,妹妹信我不信?”
黛玉一听这样,证实了心中所想,知道自己爱不释手、把玩多日的诗篇原来竟是以为粗俗不堪的宝祡所写,而且论那才气,与当年的宝钗也是不相上下。一时不知道是该说薛蟠好,还是夸薛蟠好,良久才道:“你哥哥知道这诗是我所写么?”
薛蟠不敢看她,只微微点头,忙又替哥哥说话:“我哥难逢诗友,这府里除了妹妹并无别人的,实非故意欺瞒妹妹,还请千万不要介意。”她偷眼看黛玉,之间黛玉不知在遥想什么,笑一回,又叹一回,许久方道:“这次我便不怪你们,但以后便不可再有了。免得那一位宝姐姐又有什么话说,没有事也变成有事了。”
薛蟠道:“我看她被太太叫走,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再说过一阵子便是秋闱,我哥便要回原籍考试去,便是想写也没法子写了。”
黛玉忙道:“那姐姐呢,你不走罢?”
薛蟠心道,这个哥哥早叮嘱过我们了,他人虽要走,到底放不下林妹妹,怕她给人欺负了去,让我们都留下来,背地里跟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呢,还有水姐姐、探春弟弟那边,也必然要说些什么,只不愿林妹妹受了那几个人的委屈。但这些话万不能说给黛玉听的,只得道:“我要陪伴妹妹,才不去呢,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我和妈陪着他么?”
黛玉笑道:“说得也是。”
薛蟠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只又心疼起哥哥来:哥哥呀,你做了这么多,人家半点都不知道,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值当么?
宝祡却无半点这个意思,他若要对人好,根本无需对方回报。等他他下学回来,薛蟠已在家中等他,告知他今日的事,说黛玉已经知道写诗人其实是宝祡了,宝祡神色如常,只道:“我知道了。林妹妹怎么说?”
薛蟠道:“她倒没多生气,只说日后不要再这样了,免得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宝祡笑道:“都说林妹妹性子刻薄,看起来倒是那个宝玉更刻薄,林妹妹反倒是大度的。”心里便恨宝玉多事,再道:“除了这件,你们还说起别的了么?”
薛蟠便把二姐的事一说,道,“林妹妹倒是颇同情她的样儿。”
宝祡摇头道:“你们女孩家不懂这些。若没有那位珍大爷和这位琏三爷,便没有这件事,二姐与凤姐也对不上,这是男人们造的孽,却要女子来承担。妹妹,你可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薛蟠似懂非懂地道:“什么?”
宝祡道:“我最担心的便是你的婚事,若没有那等真正的良人,我倒宁愿你一辈子不出嫁,起码不到人家家里去活受罪。”
薛蟠笑道:“若我不出嫁,那哥哥得寻一个好嫂子给我,我瞧那林妹妹就是极难得的,不如让妈去说说?”
宝祡叹道:“你看那些诗,就知道她也跟你我一样,再寻一个知心知意的人,还是不要胡乱拿这些至诚的人开玩笑的好。”
一边说,一边心想,那尤二姐是个太柔的人,若无人给她出主意,或者就这样给凤姐害死了。那时候,林妹妹岂不是又要伤心了?上回我听人说,林妹妹若想长命百岁,便不许见眼泪的,我既自诩她的知己,难道这一件事也办不好?便是鄙陋也好,庸俗也罢,只要林妹妹好,我便去做一做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