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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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笑道：“人都说哥哥冷面冷心，今日看来，并不如此。”
宝祡也笑道：“任我再冷，也总是人不是？——若二太太已领了老太太去看墙，此时也该派人找你去问话了，要是来人见我在此，定有所怀疑，我就先告辞了。”
探春道：“我就不送哥哥了。”
宝祡从探春房里出来，径直到水沅院中，水沅正教贾荃认字呢，外头有人道：“薛大爷来了。”水沅忙命人让进来，笑道：“宝祡弟弟好久不见，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因分吩咐下面的倒茶布座。
宝祡坐下道：“姐姐取笑了！只因这府里有些歪风邪气，故而一直没敢来看姐姐。”
他不称“嫂子”，只称“姐姐”，只因薛家曾与北静王府有过交情，幼时见面，便是如此称呼。
水沅笑道：“这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这府里尽是些不是东西的东西，你来这里，的确不大方便。”
她也坐下，捧了杯茶道，“当年我在这都中见到你时，你才十岁，现在都十六了，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人，也是该避避闲话了。”
宝祡笑道：“这里里外外都是人，人人都有两只眼，说怕其实也不必怕。”
水沅道：“当年我们两府是来往甚密，你父亲每来都中，有些什么新奇玩意，也总带些给我们。从你父亲去后，你们往都中也渐渐少了，但只要来，也必要到北静王府里来请安问好，只是多年没见着你母、你还有你妹妹了。这次你母亲带了你妹妹来看我，你们也是有心了，只是我听说你平素不喜欢往这边跑，今天到底为什么来了？”
宝祡笑道：“姐姐果然聪明绝顶。。”
水沅道：“你说罢，我听着。”说着将屋里的人遣出一些，只留几个心腹陪房在里面。
宝祡知道在这聪明人面前要打开窗户说亮话，便道：“我只是有一件事不明。”
水沅道：“到底什么事？”
宝祡道：“我不明白这府里替太太管家的，为何不是姐姐，却是凤姐？”
水沅笑道：“原来如此！虽然我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你一定事吃了太太和凤姐的亏罢？这两人办起事来，从来只想得到自己能得什么好处，她们可从不管你是她们什么人的。”
宝祡道：“姐姐果然一点就透，我虽还没有吃亏，但他们也已打草惊蛇，我更要防患于未然了。”
水沅冷笑道：“既如此，我倒不妨告诉你，你那姨妈早跟凤姐勾结，加上你琏兄弟，三人早把这府中的事牢牢捏在手里，谁也插不下去。”
宝祡笑道：“姐姐就没半点法子么？”
水沅道：“我是真没那份闲心，说起来我在府里，也说得上话，什么东西也少不了我的，我也就懒得操那份心。任这府里怎么好怎么坏，都由他去罢。”
宝祡知道水沅不愿立刻在自己面前显露心迹，只道：“这就奇了，她们如何联成一气？难道姐姐不是他的大媳妇？我听说几年前还是姐姐管家，这会儿凤姐也生了孩子，怎不叫她休养休养？”
水沅听说起这点，笑道：“弟弟真是一针见血，叫我怎么答你好呢！”
宝祡道：“我还听说，太太也分了几个丫鬟给元二哥收房，可有此事？”
水沅脸色一冷，道：“谁跟你说这些事来？”
宝祡不惊不惧，道：“只因前几日太太也吩咐了两个丫鬟来伺候我，我一好奇，才知道太太是有这样的癖好。”
水沅听得此话，不由动了真怒，冷言道：“可不是么？她看老爷有赵姨娘、周姨娘，也怕儿子孤单寂寞，这才有此好心。”
宝祡道：“如此说来，我把那两个丫鬟羞辱一番，倒是我不识趣了？”
水沅也隐约听说珍珠、碧痕两人的事，因奇道：“哦？你如何做的？说来我听。”
宝祡知道她渐感兴趣，于是照实说了一遍，刚说到碧痕被羞得夺门而逃，水沅便拍手道：“该！”再到说起珍珠被他赶出门去，不由喜道，“不想你小小年纪，倒有些志气。”
宝祡冷笑道：“这种人谁稀罕她？只有那等眼皮子浅的假正经，才把这种女人放在眼里。太太自己受了苦，回头倒折腾起姐姐来，真是不知所谓。”
水沅笑道：“这么说，太太是要打你的主意罢？那位宝妹妹可不是好沾惹的。再据我看，那位林妹妹迟早也要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宝祡也笑道：“想不到我还什么都说，姐姐竟一五一十都猜透了！我就说这府里没有事能瞒过姐姐，只要姐姐愿意，说什么插不下手去？怕只怕姐姐灰了心！”
水沅哼道：“本来是的，但今日被你一说，倒被你激起我的雄心来。只可惜……”
宝祡忙道：“可惜什么？”
水沅不答，转而道：“你知道太太身边最得力的臂膀便是凤姐。凤姐这个人，极有城府，八面玲珑，在府里主子面前倒吃得开。不过这人脸酸心冷，心狠手辣，为着自己不顾别人，这府里的下人们除了她的心腹有几个爱她的？她那婆婆也看她不惯，但这方面倒没有什么说的，只要老太太、太太首肯，你抓不住他的把柄，倒弄不下她来。”
宝祡直言道：“姐姐想让我做什么？”
水沅笑道：“你也是聪明人，我才放心叫你办事。”
宝祡道：“姐姐请说。”
水沅道：“凤姐做下的要命的事，我倒知道几件。第一是假托贾府名义，包揽诉讼，逼死两条人命。不过这一件虽然要紧，但苦主不来告，你便也无可奈何。再说这种事若抖搂出来，连我们也讨不了好去。另一件，便是拿这府里各人的月钱放账了。”
宝祡惊道：“莫非是高利盘剥？”
水沅道：“正是！”
宝祡道：“她好大的胆子！但从前姐姐放这钱的时候，应该都是按月初发的，她敢是月尾才发？怎么府里就没人疑心呢？”
水沅道：“你道这便是大胆，还不止呢！还拿着太爷留下的公中的钱放账，按我朝律法，三分息已是顶天，可到了她手里，立刻就变成了一钱，这事若被外人知晓，你说会怎么样？”
宝祡道：“但若太太、老太太知道……”
水沅笑道：“你道太太真不知道么？她只假作不知，还不是一样分银子？只若出了事，往凤姐身上推也就完了。”
宝祡摇头道：“一损俱损，若事发时，谁管你是太太媳妇？要抄起来，总不是一起抄个干净？”
水沅道：“要都知这个理儿，府里哪能有那么多事？你若有空，去外头找一找我们的穷本家，看有没有人在我们府里借账，有那没法子还的、甚或卖了房子卖了地的，找几个老的过来，跟老太太诉诉苦，我也去跟宝玉说说这月钱迟发的事儿，两下一凑，凤姐她哪还有翻身的机会？”
宝祡笑道：“姐姐果然妙计。不过既然拿公中的钱放账，看来琏三哥也脱不了干系。我倒听说他最近瞒着凤姐在外头养了个二房，那位是东府大太太的妹妹。这事儿瞒得紧，怕没几个人知道呢。”
水沅笑道：“那个饥不择食的！这事要闹起来，那可就好看了。”
刚说到此处，外头有人叫道：“二奶奶，老太太屋里传晚饭了。”宝祡忙起身告辞：“姐姐，我先走一步，今日再会，真是甚慰我心。”水沅笑道：“我倒不要别的，你把你们自采的野茶也送些给我罢。”
宝祡道：“冲茶需用沸水，我省得的。”心知这次风波要大，事却要往小处寻。忙回到院中，找了几个心腹的小厮，命细细寻访，再让人把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透出去，只让他夫妻二人暂理会不得府里的事。
忙完之后，那边薛蟠又带了黛玉的诗来，细细一观，反觉自己醉心俗务，有些儿鄙陋，林妹妹反像天上的人，令人自惭形秽。
一有了这心，便诗也做不出了，洗漱之后，一头倒在床上，又想起上次那梦中少女也久未见面，不觉唏嘘起来。
朦胧中，人已身处一处盛筵中，稍观左右，周围又是一群女子，那少女自然在内，她的眼神却紧紧看着一个斟酒的男子。
宝祡自忖如何除了这少女，其余的人竟都不认得？再往上看时，却见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贾琏、凤姐等人赫然在目，宝祡不由眩惑起来。
等到那男子转过身来给这边斟酒之时，宝祡不由大惊：这不是宝玉是谁？在此筵席之中，绝没有闺中少女敬酒的道理。
只见他先斟酒至自己面前：“宝姐姐，且满饮此杯。”听这声音是男子无疑，宝祡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宝姐姐了，此时糊涂带过，但见男宝玉过了自己这桌，往那少女而去，也给她斟了酒。
那少女却不喝，把自己的酒杯凑至那男宝玉唇上，嫣然一笑，又不说话。
宝祡心道：别喝别喝！
那男宝玉却凑过唇去，一口饮干，那少女笑道：“多谢！”
宝祡心中，一时竟不知是何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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