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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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冷笑道：“自家人吃点东西，只论欢洽，何谈席次？我道宝姐姐是天下最爽利的女孩儿，怎么今天婆妈起来了？”
宝玉也冷笑道：“既然你不在乎席次，怎么上来就挑了上座？”
黛玉笑道：“坐下时只求顺手，谁管它是上座下座？你若如此在乎上座，那你坐罢，不见得我坐了次座就少吃些？”说着站了起来，要让座给宝玉，宝玉心中不快，因更冷笑道：“罢了罢了！吃个饭而已，免得又说我多事。——那些吃的东西呢？怎地还不见上来？”
薛蟠忙吩咐人来，心中只求这饭食能堵住宝玉的嘴，不妨宝玉换了副嘴脸，笑嘻嘻地问黛玉：“林妹妹，我记得上次我们在粉壁斗诗之时，你才写了两句，那剩下的啊，吊在我心里真是难受。一会儿吃完了饭，咱们一起去补全了它罢？”
黛玉心道，薛姐姐已经将诗续完了，告诉你也无妨，正要开口，薛蟠哪敢让黛玉开口？刚才玉柳已托了她身边的大丫鬟翡翠转告，说宝玉闯入了宝祡的书房，也不知会拿走什么，她赶紧打发玉柳上国学去找宝祡，再将宝玉暂且留下，盼着宝祡能趁这个时间安排好所有事。
现在听宝玉的口气，大概是发现了宝祡续写的那首诗，只是哥哥知不知道？再者宝玉黛玉这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们得知这诗是宝祡续的，薛蟠忙岔开道：
“那些吃食就快来了！”转而对宝玉道：“宝姐姐，你知道我从来不喜这些东西，何苦在酒席上谈它！快别搅了我的兴头了，你要是说刺绣女工，再来我跟前谈罢。”
黛玉听薛蟠这么一说，以为她是不欲让宝玉知道，忙道：“既然薛姐姐不喜欢，我们还是不要谈了罢。”
宝玉心想，你倒替你哥哥遮得严严实实，这位林妹妹口风也紧，也罢，等我吃完了东西，拿着手里的这页纸，去找太太，再领她到那粉壁处，岂不是一目了然？纵然老太太再疼你，你又能如何？
宝玉心中，已动了将黛玉赶走的念头。她岂知黛玉父母俱在，来此不过走走亲戚，哪里比得上自己家中？无奈贾母盛情，她又怕母亲分心，故而在此暂住，若要回去还不简单！另宝祡那边，若无黛玉在此，他早拔腿走了，还会等到今天？
不过宝玉虽存了此心，但嘴里哪有饶人的？只挑话挤兑薛蟠与黛玉，自以为唇枪舌剑压倒旁人，却每每被黛玉冷冷一语驳倒，顶得张口结舌，心中只发狠道：“看你能得意多久！”
不多时，风卷残云，酒足饭饱，宝玉自潇洒离去，黛玉却有些头晕，薛蟠引她在自己床上睡了，忙出来等着哥哥。
却说贾宝玉得意洋洋，拿着诗卷，先给王夫人看了，又把黛玉如何在墙上写诗，如何只写了半首，她又如何在宝祡书房发现了整首的诗之类，尽皆说给了王夫人，再道：
“这不是薛哥哥续的却是谁？那薛蟠又不会作诗。这两人私相授受，尤其是这黛玉，做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儿，却原来是这等惯会勾引人的狐媚子，这还能留她在府里么？”
王夫人先是一喜，道：“你这是开窍了，知道宝祡的好处了？”又深思道，“只是你能否确定这诗是宝祡续的？如若不是，给老太太知道了，我们在她面前，可怎么说？再者就算是，他们若矢口不认，你又奈他们何？”
宝玉恨道：“难道就拿他们没办法了？”想一想又道：“薛蟠既然对诗词之事不感兴趣，也许是她抄了回去给薛哥哥的？”
王夫人道端详手里的诗，猛然道：“你说的这首诗，可是林丫头前几日和你们斗诗的时候写的？”
宝玉道：“太太知道些什么？”
王夫人冷笑道：“到底撞在我手里！前几日老太太还跟我们当笑话说起这件事，说你们太顽皮，在粉壁上写诗来，有人还只写了半首，倒不知有谁去和他的，第二日凤姐就过来跟我说，已经有人给续上了，我只道你们闹着玩儿，没半点放在心上，却原来如此！想必那诗现在还在那粉壁上，这真是捉贼拿赃，不由他们不认了！”
宝玉喜道：“既是如此，那我们立刻告老太太去！”说着就要动身，王夫人一把扯住她道：“傻孩子！这等事我们怎能就这样说？毕竟林丫头是她心尖上的，你这么做，小心她又要恼你了。”她叫来丫头，命把凤姐请来。
宝玉恨不能黛玉立刻消失，王夫人心里想的却是，给黛玉那丫头一点教训也好，省得每日张狂，尤其若这时把她赶走，于她名声有损，大族怕不至于娶她，这就正是探春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此外贾敏不知生的什么，若是女儿倒好，是儿子又要多费些周折，也不知打听消息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忽听宝玉道：“那该如何？”
说话间外面有人叫道：“琏三奶奶来了！”王夫人笑对宝玉道：“这事你就不必管了，只等我和你凤姐姐回来罢！”
宝玉虽百般不依，但为了宝祡，不得不忍住，那王夫人与凤姐细细商议，同到贾母院中，先说了会子话，引那老太太自说起宝玉、黛玉等人来。凤姐笑道：“可巧呢，前几天老太太还记挂着林妹妹的诗了，这会子听说有人早给续上了。”
贾母见这两人引她说话，心里难免烦躁，因笑道：“什么诗不诗的，他们爱干这个，我原是不拦他们，可也没什么兴趣去看，况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又提着干什么？”
凤姐忙对王夫人笑道：“我只道老祖宗年轻时也爱这个，不想今儿竟怕了的，倒叫那些诗孤零零的没个人赏鉴呢！”
王夫人道：“也没什么，你说续上了诗，可记得什么诗么？”
凤姐笑道：“我是个粗人，哪里记得这些？那粉壁就在这院子后头，林妹妹那诗，若是个男子接续的，那倒好笑了。”
王夫人道：“这有什么？若是我们府里的男儿，接上就接上了，一首诗而已，能有什么事？”
凤姐道：“我倒听人说是有人趁黑接上的，如此鬼祟，怕不是我们府内的人罢？”
贾母至信黛玉不会做这样事，只是这两人一唱一和，引她去看，心道若不把这事彻底澄清，这两人绝不会死心，到时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因道：“听你们说得怪有趣的，也不远，就去看看罢。”
王夫人与凤姐一左一右，搀着贾母，并一群丫头婆子，辗转来至那粉壁前，只见那粉壁上早已干干净净、清洁溜溜，不知被谁重又粉刷了一遍，别说续诗，连宝玉探春等人的诗都已不见了。
那王夫人早已怔住，贾母冷笑道：“这是谁多事，把墙都给粉了？”凤姐忙命人换了小厮来问，只说下午探春三爷忽然叫了人来，说是这诗有失平常水准，故而让都刷了，说是来日有了好诗再写，免得糟蹋了这墙。
王夫人忙道：“必是有什么，才令人刷了的，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贾母冷笑道：“不是有人多事，哪有这些事？况这又和探春什么关系了？现在这墙既被粉了，你们还想说些什么？”摇头道，“你们不多这些事时，我还能多活几年。以后无甚事时，让我清静清静是好的!”
说着头也不回，让鸳鸯扶自己回去，王夫人叹道：“现在可怎么着呢？”凤姐笑道：“太太怕什么？老太太除了太太还能靠谁？不过这次倒是像谁走漏了风声，也不知探春兄弟是受人指使呢，还是遭人算计？不过我猜，以他的聪明智慧，断难着人家的道，且俗话说家贼难防，太太说是也不是？”
王夫人脸色铁青，却不发一语。两人分别回到家中，王夫人方命人去叫探春。
探春房中此时正走出一个人来，自是宝祡无疑。他听了玉柳的话，立刻想到那首诗，明白若让宝玉等人知道，这对黛玉来说便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祸事，因忙来寻探春，先开诚布公言明事实，再让他找人把墙粉掉，无形之间将这祸事消弭得干干净净。
他知王夫人还要打黛玉的主意，探春想必早就看出来了，因此日后王夫人若怪探春时，探春也能借此在王夫人面前脱祸。
临走之前，探春还忧心道：“我怕太太不会就此干休，还想找林妹妹的错处，这怎么办？”
宝祡冷笑道：“我们这些人并林妹妹家里的，不都是亲戚么？不是因为亲戚才联结起来的么？不是因为亲戚才有今日么？可笑这等不明事理！有心计跟外头斗去，跟自己人耍心机算什么能为？我若不找个釜底抽薪的法子，一劳永逸解决此事，我就妄为男儿！”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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