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老说（下） ...
-
【七】
出了将军府，我去了趟尚书之女林晟的梦中，在梦里，我化为李琛的模样，同她说了许多情话。
那些情话都是李琛曾经对我说过的，我那时听着还不觉得怎么，如今讲出来，却是肉麻极了，真不知他是怎么讲得出口的。
林家小姐却听得很欢喜，起早便将这事告诉了自个的爹，很快，便有媒人上李将军的门，我躲在梁上，听李琛推了一个又一个，络绎不绝。最后，我实在看不过眼，化成了白发老翁，再一次进了将军府。
这一次，他清俊的面容充满着疲惫，墨深的眸望着我：“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是么？”
一瞬间，我感到心底好像微微疼了一下，可是那疼痛转瞬即逝，又好像不复存在。我扶须道：“李少爷还是听老儿一句劝，林家小姐便是你这一世的结发之妻，切莫违背天意。”
他闻言，先是低低地笑了，而后放肆大笑：“好一个顺应天意，那便顺罢，我娶就是。”
刹那间，我看尽他眼底的悲凉，凉到我心骨之间。
很快，李家的聘礼送进林家，成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人间规矩太多，我躲在梁上，听两家商量日子，采买百物，筹办婚事。
我也不知为何要看这些，明明只要为那两人牵起红线，我便可回去天界，可是我却留了一日又一日，直到两人大婚之日。
那一日，满目尽是大红。
我虽为人牵线，却从未见过人间成婚，真是热闹啊，鞭炮齐鸣，百乐相奏。我看见林家小姐凤冠霞帔，面露娇娆，坐着花轿，来到将军府。李琛正等在那里，他穿得也是大红，却依旧清俊非凡。
我看见两人拜了堂，行了礼，入了洞房。
我又躲在洞房外，听林家小姐浅笑，听众人哄闹。
入夜了，众人退去，月光照入屋里，一地银华，我穿墙而过，站在床前，床上两人相拥而眠，就好像不久之前李琛对我做过的那样。
真的是不久之前么？
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离我好远了。
红线安静地躺在我手里，只要为有情人绑上，两人便能相守到白头，我慢慢俯身拿起两人的手腕，一点一点为他们地缠上。
这事我做了千百次，却从未那么慢那么久。
月光之下，我看见李琛的唇动了动，我细细看去，他的眼闭着，只是唇齿间低吟两字——
时浣。
我再呆不下去，悄悄离开。
【八】
月老殿倒还是记忆里那般嘈杂。
豆沙嘟囔个不停，见我回来了，连连叫屈：“师父师父，你不在我一个人寂寞死了。”
我一个栗子敲上去：“下次再让行神过来嗑瓜子，看为师不打破你的头。”
豆沙连忙往后躲：“师父，我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这才算是放过他。
回到天界，日子过得不咸不淡，我有时和春神喝喝酒，有时教训教训豆沙，倒也过得自在。
只是豆沙有时凑过来，忧愁地看着我：“师父，我看你从人间回来，好像有点不开心。”
“哪里看出来不开心？”我问。
他挠挠头：“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开心。”
我再敲他一个栗子：“少管为师死活，你能多成几对，为师就要去烧香了。”
他泪汪汪地捂着头，再也不敢多说了。
再过几日，豆沙忽然很高兴地回来同我说：“师父，你猜外头怎么了？”
我白他一眼：“少咋咋呼呼。”
他小小的个子缠了过来，面上满是笑意：“卿源殿下从下界回来了，听说马上就要迎娶瑶姬上神了，天界又要热闹起来，说来师父你可是大功臣呢。”
我手里正拿着婚牍，一个手抖，婚牍砸在桌上，哐当一声。豆沙吓得窜起，又怕我不开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怎么了？”
“我替卿源神君高兴。”我不冷不热地回道。
他还想张嘴说两句，见我面色冷下来，又缩回去不再吱声。
我向来无事不出月老殿，殿外之事，也无从知道多少，可过了几日，殿外忽然热闹起来，我坐在殿里也能听到殿外仙婢路过的娇笑。
我问豆沙：“卿源神君这几日要成婚了是么？”
豆沙小心翼翼看我：“师父，你听见这事是不是不开心？”
我顿了顿，望向殿外，百花娇艳，忽然想起那日人间百花之中，李琛问我时的清俊眉眸。
我疲惫地敛眸，便不再说话。
又过几日，我有事去了趟春神那里，等回到月老殿，却发现殿里空无一人，豆沙不知又死到哪里去了。
我无奈摇头，殿旁柱后却忽然走出个人来：“我还在想，月和上仙何时才会回来。”
我一惊，循声望去，竟是卿源！
他就站在那里，与下界的李琛三分相像，眉眸之间清傲无边，唇畔挂着很淡的笑，让我想起李琛那时，也总爱那样挂着笑看我，我连连问他笑什么，他总说没什么，却偏偏还是笑得眉眸弯起，让人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真真是往事逝水，不能回首。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咸不淡：“卿源殿下亲自前来月老殿，所为何事？”
卿源随意转了转，而后走在我面前：“听闻月和上仙的婚牍上写着我与瑶姬上神的名字，可否给我看看？”
我蹙眉：“殿下都要成婚了，看与不看也没多大意思，再者婚牍乃本仙神物，不能轻易示人。”
【九】
卿源哦了一声，忽然凑在我面前：“听闻我在下界之时，多蒙上仙照顾，可有此事？”
我一顿，望进他眸中，那双和李琛一样的眸中平淡如水，不复昨日的笑意。我坐下，翘起二郎腿，平淡地答道：“也不算照顾，只是尽本仙本分罢了，殿下不必挂在心上。殿下可还有事？若无事，本仙还有事，恕照顾不周。”
他望我：“月和上仙是在赶我走？”
“你知道就好。”我不客气地回他。
卿源顿了顿，随手掏出一本木牍，我一看，怒火瞬间中烧起来：“豆沙，你给我死过来。”
豆沙躲躲闪闪在另一侧的柱后，委屈道：“是十七殿下拿神雷逼我的，不是我的错。”
我真是怒其不争，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疲惫地转向卿源：“殿下想看便看罢，本仙不管了。”
卿源翻阅一面又一面，翻了片刻，而后放到我面前：“是此处？”
那面上写着卿源与瑶姬的名字，明明白白，刺疼我的眸，我直望他：“既然殿下看了，那便无事了，本仙……”
我话还未落下，他倏然手中闪现神雷，指腹闪着深光，在婚牍上刻下字来，我一惊，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瞬间，原本瑶姬二字被抹去殆尽，刻上另外二字。我看向那两字，瞬间呆住：
“你……”
婚牍之上，赫然刻着时浣二字，苍劲有力。
他将婚牍扔给我，唇畔勾笑：“这下如何，时浣能嫁与我否？”
我眨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会记得……”
卿源墨深的眸闪着笑：“那时你开我口窍时，不小心启了我的神窍，我那时虽是凡人，但知自己原为神人。”
“那你还……”我睁圆眼，“你为何不同我说！”
“说了能留下你么？”他拿话堵我，满是清傲之气，“我那时不过是个凡人，毫无神力，说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拿锁仙镯扣住你。”
这家伙……我怒不可遏：“豆沙，赶紧把他赶走，别让为师再见到他！”
豆沙听得呆住，全然不敢动。
我气得直咬唇，只想拂袖而去，却被他直接拉入怀中，抱个满怀，我挣扎，他却死抱不放，一时间，我怒然：“卿源你给我放手！”
“不放，偏不放。”他笑着答。
这可耻的赖皮劲儿原来就是卿源本来的臭脾气，我算是明白个彻底，我无奈软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微微放开我，然后将我的手腕拿起，细细地绑起红线来。
那一瞬，我呆住。
红线须顺绕三圈反绕三圈，再结百结，意味三生三世，百年好合，只有我与豆沙知晓，他……
“那时你来为我与林晟牵线，我偷偷看着，好不容易才记了下来，算是将功补过了吧？”他为我缠上红线，又将那头为自己缠上，“时浣，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嫁给我可好？”
我转头，拿他的话堵他：“不嫁，偏不嫁。”
他清俊眉眸间紧锁，无奈道：“明明都吻了我，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你……”我简直无地自容，原来他全都知道，还在那里卖乖。我还想挣扎，却听他说一句算我吃亏好了，而后瞬间一个吻落在我唇间。
这个吻温热而熟悉，我感觉好似踩在云端，轻轻软软，一切都变了模样，独留下我与他。
算了，嫁就嫁吧，等嫁过去再教训他好了。
【十】
天帝十七子大婚。
结果成婚对象是月和仙，众神引以为奇，议论纷纷。
我一边懒散地翻着婚牍，一边教训卿源：“绑错了，你到底会不会？”
“看一遍哪里学得会。”卿源极其无奈，转身便亲了我一口，“拿这个当补偿吧。”
呵，这就是月老的爱恋欢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老说（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