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城》闲人有闲

40、40

　　航班在悉尼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张琳悦洗完澡出来想起还有个包裹带在身上一直没有拆开。她掂量着，这个不是什么大物件，就是一个小信封，她拆开来里面便掉出一叠照片，她整个人都愣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照片上都是刘建平跟各色女人在一起的亲密照片，她一张一张的看，那种痛由尖锐变得麻木。钝痛就像一块石头这一整夜都压在她的心尖上，喘不过气来，却又没有办法死去。这一夜，张琳悦无眠，就在房间里坐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去餐厅吃饭，今天一天他们会在悉尼休息一天，几个姑娘们都酝酿着去到处逛逛，现在可是一个打折的季节。这一顿饭快吃完了，陈慧四下看了看，“有没有发现程机长和张机长都没有下来啊？”

　　“你还没忘了程机长呢。”段明明调侃她，陈慧和程征的那件事在公司里也算炒了一阵子，只是程征这个人是个非常好的绝缘体，不管什么风波，从他跟韩璐的绯闻到跟陈慧的绯闻，再到跟张琳悦闹了几次不合，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大家谈一阵子没有什么回应，连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她想了想，“我觉得他们两个人都是在躲着对方，你想张琳悦把程机长害的多惨，没听说吗，这次程机长没升职就是因为这件事，公司认为他的人际关系不好，不能很好的协调跟机组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是做领导了。”

　　“其实程机长就是工作上严格一些，平时不怎么晓，其实他真不是刁难机组的那种恶机长。”

　　“所以程机长一定恨死张琳悦了。”

　　“程机长的水果真的太好吃了，好久没跟他飞了，都没吃到。”

　　段明明看着那几个完全找不大焦点的人，摇了摇头，“我跟你说吧，张琳悦一定是有背景的。我听到一种说法，张琳悦是老机长张永的女儿，虽然没有得到求证，不过他们都姓张，无风不起浪，八成是真的了。”

　　这一下大家都惊讶了，个个面面相觑，这可算是名门之后了。张永可是整个民航界的功勋飞行员，安全飞行两万多小时，没有任何的事故，算是业内的一个传奇了。

　　“胡总就是老机长的学生，张琳悦这明里是打击了程征，可这就是在帮胡铭的忙，眼见咱们公司老总就要退休了，到底是胡铭接班还是纪明远上位，可就在这一年的工作里了。现在的形式明显胡铭占领上风，朱家明这次当选就是一个很有力的证明。接下来的一年，注定是血雨腥风了。”说话的工夫就看着朱家明过来，大家便一起噤声了。

　　程征昨天夜里赶了一整夜的论文，早上六点总算是发到了导师的邮箱里。那时候他已经是累极、困极，也没顾上吃饭便躺下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持续的敲门声还是把他给叫醒了，他有些恼，拉起被子蒙着头可是还是不能消停。他翻身起床，开门便喊了一句，“麻烦，安静一点！”他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刘建平。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看看旁边的房间，那应该是张琳悦了。刘建平看起来也有些尴尬，“对不起。”

　　程征也有些不自在，“我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想补补觉。张机长可能不在房间里，不然你打打她的电话。”说完便悻悻的关上了门。他回到床上，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外面只是安静了片刻便又开始敲门，似乎两个人吵架了，程征有些不堪其扰，便给张琳悦打电话，可是电话竟然是关机。

　　刘建平本来不想在酒店的走廊里多说什么，想来这周围的房间都是机组的成员。可是张琳悦就是跟他耗上了，电话关机，房门也不开。他急了，“琳悦，你能不能听我解释，我对你是真心的，那些都是应酬，逢场作戏而已。”

　　刘建平不说话就罢了，这一开口让张琳悦的气更是冲了上来，她抓起房间的电话就叫了酒店的保安上来，那人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拖走了。周围都安静了，可是程征却格外的清醒，纸包不住火，只是他没有想到揭穿的那一刻竟然来的那么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中午的时候竟然有国内的同时给程征打电话求证这件事情，说话间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程征有些头疼，这些人多半都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也为他这次没有能够升职抱不平，在他们的口中，这大概算是张琳悦的报应，可是程征的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心疼。

　　在悉尼的四十个小时里，程征始终没有见到张琳悦，她似乎从来没有出过房间，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机组整装出发从悉尼返回虹苑机场。张琳悦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跟乘务还是有说有笑的，可是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趁着张琳悦和小赵下去加油的时候，程征跟朱家明商量，“不要让张琳悦上座了，我担心她的情绪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朱家明是新官上任，本来踩着程征上来就让他很有成就感，毕竟曾经一度他是众望所归的人选，这个时候他又是航班的责任机长，便端出来些架子。“小张就是跟男朋友吵吵架而已，年轻人都是这样，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程征，这一点儿我得说说你，不要总是觉得别人不行，大家都很专业，怎么会因为一点儿私人情绪就影响到飞行呢。不然我跟小张沟通一下再说吧。”

　　程征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朱家明的态度也便作罢了。他下去做完绕机检查之后上来就在舱门口被张琳悦截住，“我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程机长没有必要那么不放心我。”她拉着脸，上满写满了疲惫了不满，“还有就是，落地之后给我点儿时间，我想跟你谈谈。”说完便转身回到驾驶舱。

　　机组休息舱有些狭窄，程征想要眯一会儿，半夜的时候他们要起来轮换，可是小赵却好像很兴奋，跟两个休息的空警在谈八卦，无非就是张琳悦的这件事儿。因为张琳悦男朋友是金融圈的精英在公司是周所皆知的，她也很高调，原来羡慕嫉妒恨的，现在也都跳出来看热闹。这三个人甚至还在打赌，这两个人的结局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偏偏三个人却都选他们还会在一起。小赵叫了程征，“程机长，你说呢？”

　　“不会了。”他的内心有一个强大的声音，他希望他们不会在一起。

　　“那可是金融圈的精英，我听说她男朋友年入千万，这种老公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您是□□机长了，累死累活的飞也就赚人家一个零头。她是个女人，岁数大了，体力更跟不上，要是长远考虑的话还是嫁个有钱人好，张琳悦可是个聪明人，不会放着金蛋不要的。”

　　“钱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只是一个数字了，何况金融圈的精英也不是人人都腰缠万贯，很多都是纸上富豪，还有一些今天是富翁，明天就是乞丐了。”刘建平这个级别年入千万不过是吹牛，在哪个行业里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有今天的成就恐怕也是得益于他在交际上的长袖善舞，而非他的专业实力。上次胡斌之所以非要他加入团队，也是没有办法跟刘建平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抗衡，尤其是国内的环境。

　　程征心里突然有一种非常意气的想法，他想去做那个项目，想正面打败那个人。他无心睡眠，整好衣服就到下面厨房去找点儿吃的东西，这两天他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这会儿隐隐的觉得有些胃疼。没有想到他下来的时候，朱家明竟然也在厨房里面，正在给自己泡咖啡。程征的眉头皱起来，“你把张琳悦自己留在驾驶舱？”他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不想跟新领导起冲突，可是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样子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朱机长，她现在这个时候的情绪很有问题，你这样是很不负责任的。”

　　朱家明有些恼火，要还嘴的时候就见那人什么也没做便去了驾驶舱。朱家明的脸别成了猪肝色，跟着进去的时候发现程征坐在观察员的位置上，倒是没有上座。

　　“你这是来监督我们工作？”

　　程征自己也知道这样不是很妥当，欠了欠身子，“睡不着，进来看看星星。”驾驶舱里就这样又陷入了平静，过了一阵子，张琳悦回头才发现后面的人已经坐在那里迷糊过去了。张琳悦没有什么心思再去思考程征到底再想什么，满脑子就像是浆糊一样。程征也觉得自己在这里坐着没有什么意思，朱家明也回来了，他就继续去他的厨房自己烤面包。飞机是自动驾驶，由张琳悦操控，朱家明在旁边守听，倒也平安无事。十点钟的时候，程征和小赵过来接班，叫了好几声张琳悦都没有缓过神来。程征看着朱家明，眼中都是疑问的神色。朱家明不理会，出了驾驶舱便训斥了张琳悦，最后还加了一句，“你就是非要等着那个程征打你小报告，看你笑话是不是？”

　　张琳悦的心弦一动，却也没有力气在这个时候去争什么意气，“朱机长，我会注意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这事儿她没什么可辨驳的，确实她注意力不集中。

　　今天的航路天气并不好，管制员几次在通波里通告前方有颠簸，程征和小赵绕过了几个大云团，换了好几次高度，总算是平安无事的熬到了换班。交接的时候，他一再叮嘱要注意航路天气，可是张琳悦还是出了问题。程征正在休息舱里休息，突然飞机便急剧的掉下去，因为是半夜，客舱大部分乘客都在休息，可是难免有安全意识差的，几个没有系安全带的乘客被重重的抛向了天花板，整个客舱一片尖叫声。

　　朱家明猛然从迷糊中醒过来，“怎么回事儿？”

　　张琳悦声音有些抖，“飞机进入云层，遇到下沉气流，飞机在不停的掉高度。”

　　“赶紧把飞机拉平！快拉平！”朱家明有些慌乱，他这一慌张琳悦就更害怕了，她脑子里一刹那空白了。朱家明慢慢稳定下来，“我操纵。”说着从张琳悦的手里接过飞机，很快把飞机拉平了。飞机慢慢的拉升起来，恢复了正常。乘务长一脸慌张的进来，“机长，有三名的乘客受伤了，乘客情绪很不稳定，程机长正在跟客舱里面做安抚工作。”

　　朱家明有些恼火，他这新官上任，一把火还没烧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他对着旁边的人，“你先出去冷静冷静，想想你自己的问题，把小赵叫进来。”他冷着脸，声音异常的严厉，乘务长的脸上都觉得有些挂不住。张琳悦没有话说，也知道自己确实犯了错误，雷达上显示的东西她没有注意到。

　　张琳悦灰头土脸的出来，就看见程征在头等舱为受伤的乘客固定颈部，“您别太担心，乘务员都是受过紧急救护的培训，你的伤暂时没有问题，放心，飞机再有两个小时就降落了，落地之后马上就会送您去医院检查。”张琳悦看着他的背影，心头突然一热，走过去安抚在旁边哭的姑娘，“没关系，飞机已经恢复正常的飞行，一定会平安落地的。”

　　“我好害怕，我才刚结婚，孩子我还没生出来……”说着便又哭起来。看着那女人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张琳悦的心紧了一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她蹲下身来，柔柔的握住她的手，“我向你保证，飞机一定会安全落地，你的孩子也一定会平安出生。”

　　程征看着那人，对她心里的愤怒有了一些松动。张琳悦的脸色还是惨白的，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慌张。这个时候的机长广播就像是及时雨，小赵是南方口音，颇有些喜感，倒是让这客舱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乘务组开始给乘客发饮料，这如常的服务慢慢的平息了乘客们的情绪。可是张琳悦在休息舱却越发的不安，程征整理好衣服要下去换班的时候，她突然悠悠的开口，“也许你是对的，像我这种人不适合做这个工作。”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手心里，不停的摇头，浑身上下都是绝望的气息。

　　程征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言不由衷，他最恨的就是在飞行中开小差，不拿安全当回事儿的人，可是这个时候却没有办法再加训斥，“遇到下沉暴流而已，以后注意吧。”

　　“你跟我说的，航路天气不好……”

　　“好好休息，我去换班，回去再说。”说完便出去了。飞机平稳的落在虹苑机场，讲评会的时候，朱家明作为责任机长讲评很严厉，张琳悦更是在整个机组面前被骂得狗血淋头。程征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要以为没出人命就不算大事儿，虽然是三个轻伤，这也是严重的事故。公司开了少说也有十个会，程征虽然不是当值的机长，但是也被单独调查三次。朱家明倒是聪明，回到虹苑机场的当天就把自己的检查挂到了公司内部网站上。胡铭这次觉得脸上无光，劈头盖脸的就把朱家明给狠批了一顿，虽然朱家明不承认，可是胡铭不是傻子，心里也有数，“这件事儿你就真的没责任？为什么别的机组都听到了管制员的通告，就你们不知道？程征交接班的时候有没有跟你交代这件事，你们就这么不上心？当时你干什么了，张琳悦操纵飞机不假，你是不是该守听？你是不是打瞌睡了？你啊，在工作上，你确实没有程征用心。这次好在没有出什么大事，飞机及时的改平，只是可惜了琳悦了。”胡铭这个时候恐怕还是要保朱家明，毕竟是他竭力保荐的人，也只能委屈张琳悦了，胡铭隐约觉得对老机长存有内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