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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神骏黑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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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勇粟恍然大悟,小时候安夫人也常带着包袱领着他们来此地玩耍,他以为星蕊思念娘亲,故地重游。没成想是穿过了城门,跑去津州地界了。她一身伤痕回来,难道要把一切都留在津州吗?她还能回来吗?津州。和荣蔍,那个俊朗的和荣蔍是她深深的牵挂吗?他想不明白,和荣蔍对她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安叔,我一个时辰前见过蕊儿,她应该出了城了。我和你一起去找。”艾勇粟自告奋勇,他不能再让蕊儿去津州送死。
安叔与艾勇粟回府牵了马,带了两个随从,匆匆出城。
安星蕊与松儿第一次独自出门,没人带路,没有马车,一路打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哪知偏离了正道,走上了偏僻的乡野小道,竟不自知。正值一天阳光最好的时刻,野外别有一番风景,阳光明媚,花鸟鱼虫,好不艳丽。
越往前走,路越难走。草地变成了泥地,偶尔有三两个稀疏的行人路过,也是瘦骨嶙峋、饥肠辘辘的模样。她们迷失了方向,想顺着小道通往大路,却越来越往乡野丛林走去。她们坐在略显干净的泥地上,拿出糕饼吃起来。
赶路的行人露出一副许久未见到食物的表情,瞪大双眼,有的拄着枯枝,有的晃晃悠悠地挪过步子,伸手抢夺她们口中的食物。一见到食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乡民,红血丝爆满双眼,伸出枯柴的手死命地争抢。星蕊和松儿被围困在中间,包袱被乡民扯开了,几件女装和剩余的糕饼散落下来。有人企图扯下她身上的佩饰,抓她的发髻,七、八人一伙想将食物和值钱的东西据为己有。
她们恐慌地大叫,在陌生的地方被一群穷凶恶煞的难民抢劫,性命堪忧。未到津州,人已远去。
正当一个难民抓着星蕊的头往石头上撞去时,一匹雄壮的黑马冲撞过来,两只前蹄踏在难民的背脊上,那人疼痛难当,倒向一边,双手往背上按压着,好减轻马蹄践踏的伤痛。只见星蕊从那人手中滚落下来,脸颊擦过尖利的石头边缘,留下一条红红的血痕。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四个穿着讲究的青年壮士,用强壮的身体阻隔暴民,将星蕊和松儿从人群中剥离开,扶到一边的泥地上。四个壮汉,一匹马立在跟前,难民们不敢再向前靠近半步。
她们虎口脱险,惊魂不定,一会儿摸摸散乱的头发,一会儿拉拉凌乱的衣服,一会儿擦干眼角的泪痕。惊恐的双眼盯着被壮士挡远了的难民,生怕他们折返回来。
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抬手正准备摸脸上的伤痕,手腕瞬间抬起,被一双大手制止:“别碰。”
仰头见一青年男子,高大魁梧,紧身的青紫长袍,宽大的镂空腰封,一双慑人心魄的眼眸射着精光。硬朗的脸部线条,却掩盖不了他眼中的柔情。
“别抓,会留下疤痕。”他边说边俯下身子,另一只手拢了拢星蕊耳畔的发梢,仔细地查看脸颊上留下的伤痕。
星蕊挣扎着摆脱他的控制,往松儿的身边靠拢,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她害怕他们也像难民一样对待她们。四壮士见她们并无大碍,难民也陆续离开,便起身继续赶路。
他们牵着黑马,走出十来步,星蕊赶上去冲着青紫长袍男子说道:“谢谢,谢谢你们。”却也不敢离他们太近。
长袍男子见她已然镇定的神态,稍作整理过的衣服,朝她咧嘴一笑:“你该谢它。”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黑马:“它突然脱了缰绳,冲了过来,拉也拉不住。我们才看见......你们。”
星蕊走到黑马身侧,注视着它的眼睛。好一匹骏马,通体黝黑,体格健硕,线条优美,周身上下瞧不出一丝赘肉,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亮黑的油光,与它的主人一般透着一股神俊的英气。
她拉了拉它的缰绳,靠近它一步,踮起脚贴近它耳朵小声说:“谢谢你。”马儿像听懂她的话似的,仰头对天一声长啸。她瞪大双眼,一声惊呼“啊!”,拉着缰绳的手被顺带着抬得老高。才意识到马儿在与她对话。
第一次和马接触,原来它们这么有灵性。她对这匹黑马,顿生好感。因为它长相俊美,也因为它救她于危难。
松儿搀扶着星蕊,跟在他们四人和黑马身后慢慢走着,时不时地向身后张望,害怕难民再度出现围攻她们。此刻她们除了身上这一身破烂的衣服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长袍男子看出了她们的窘境,停下脚步等她们走近,问道:“你们去哪里?”
星蕊和松儿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男子见她们不答,自言自语道:“我们正打算途径津州,去青州。”
“我们去......去津州。”星蕊听他直言不讳,放下戒备道。
“我们初来乍到,对津州也不熟悉。它与你有缘,不如一路同行如何?路上也好有个伴。”他仿佛猜到她们的难处,又道:“出门在外,不论男女,只因有缘相识。”
星蕊听他说的有理,何况去津州还有一夜的路程。她们两个女子在这荒野,如何度过漫漫长夜。有人相伴,也好多份安稳。
傍晚,一行人停驻在被洪水冲刷过的泥地上,所见之处哀鸿满路,树木横斜地躺倒在湿泥地上,残断的树枝斜插在泥里,一不小心就刺进脚掌,走起路来要格外留神。天色已暗淡下来,他们找来干树枝,点起篝火。星蕊和松儿在隔几米远的地方坐下来,一人走到她们面前,半蹲下来:“给。”递过一块布帛。
接过布帛,打开一看,两张滚圆的大饼。面面相觑,松儿道:“小姐,她是女的。”
“嗯?”星蕊忽闪着眼睛疑惑。
“她的耳洞,很大一个。”松儿一只手拿着大饼,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做着圆圈状比划着。
只见那人已走回篝火旁,转过头来,莞尔一笑。
果然。只有女子才有的笑容。不多时,那人又走到跟前,在星蕊身边坐下,手里端着一只极小的扁平状锡制盒子。盒子里一层薄薄的乳白色膏体,她将一根手指在膏体上沾了沾,朝星蕊脸颊的伤痕处抹去。星蕊本能地往后一缩,躲过她的手指,惊恐地盯着她伸出的那根手指。那人嘴角一扬,浅笑道:“药。药。”
星蕊见她并无恶意,这才将脸凑上去,任由她涂抹。
夜来的很快,夜风携着烟灰,夹带着他们的说话声,裹挟着他们的嬉笑声朝星蕊滚滚涌来。她安然地合上沉重的眼皮,怀着白日里惴惴不安的狂乱心跳,忐忑地进入梦乡。梦里,她紧紧搂抱着黑马的脖颈朝遥远的南方狂奔而去。
将就了一夜,她们始终不曾放下戒备,你眯一会儿,我睡一会儿,互相依偎,轮流着守护对方。待次日晨光初现,才安下心来,眼前的四个人是可以结伴的路人,也是她们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