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阿录0502

84、84 一个人的年

　　转眼就到了春节，大年三十的那天中午，杨军带着猫妹消失在了。
　　可以想象陈一萍回来后，对着一屋子的冷清和寂寞有多难受，那天她还在分发广告。
　　这是十一年来猫妹第一次没有在陈一萍身边过年，在杨家营热气腾腾的年夜氛围中，猫妹的手机响了十几次，都是陈一萍打来的，她没有接，装作没听到。之前她已经很久不接陈一萍的电话了，她跟陈一萍已经生分得不像母女，好像杨军的手机也响了好几次，但他一直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对叫个不停的手机置之不理，一脸漠然。
　　那天陈一梅在电话中听出了陈一萍的反常，忙叫晨晨去叫陈一萍到她家过年。晨晨在小区外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后来寻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终于找到了陈一萍租住的房子，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敲开。
　　在那个合家欢乐的日子里，陈一萍一个人躺在黑暗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心里充满了悲凉和凄苦，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被这个家抛弃了。
　　午夜的鞭炮声突兀地响起，震醒了昏睡中的陈一萍，她睁开眼，浑身惊得发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她也不觉得肚子饿。阳台上的“白菜”也受到了惊吓，弄出很大的响动，陈一萍这才意识到，这个屋子里，原来除了她自己，还有另一个活着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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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菜是杨军给猫妹抱回的一只灰色的兔子，因为爱吃白菜叶，猫妹就顺口给它取了这样一个通俗的名字。陈一萍不喜欢养小动物，一直对它不搭不理，自从白菜在阳台上安家，她连阳台都不去。之前猫妹还养过一只小狗，同样不得陈一萍的待见，不过那次时间很短，只养了一个星期，小狗就被猫妹弄丢了。
　　关于饲养小动物，陈一萍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怕猫妹分心，影响学习，猫妹也一直不敢违背她的意思，但是现在，是杨军在管猫妹，陈一萍的话已经不起作用了。
　　养小狗之前，陈一萍曾推心置腹地跟猫妹谈过，她说：“猫妹，我们这个家穷得很，没有资格也没有条件谈任何享受，任何小动物来到这个家，都是受罪，它们到别人家会比在我们家过得好，就像你，如果不是生在这个家里，说不定会比现在好得多。”
　　猫妹对陈一萍的话很反感，觉得她很烦。
　　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凌晨，鞭炮声再次把陈一萍惊起。又听到白菜在外面东逐西蹿，陈一萍勉强起来打开了阳台门，看见白菜在簌簌发抖。阳台上有很多菜叶，都是杨军每天从菜市场捡来的，已经堆了很多天，干的，黄的，老的，嫩的，新的压着旧的，菜叶裹着一粒粒黑色的粪便，已经积了很厚一层，合着腐败的叶子，发出难闻的气味。
　　陈一萍气不打一处来，举起笤帚，朝兔子扔了过去。
　　“叫你们养，叫你们不收拾，不知道干净！”陈一萍低声骂道。
　　良久，她看向尚未全明的天空，望着白菜，喃喃自语：“在这个新年的第一天，也只有你，和我同病相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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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杨家营呆了两天，因为记挂着白菜，年初二晚上猫妹和杨军又回到了出租房。
　　陈一萍明显情绪不对，黑着脸，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陈一萍拿着扫帚进了与阳台相连的小房间，那里是猫妹堆放玩具和杂物的，她要进去做什么？
　　因为早早开了阳台门的缘故，白菜现在已经蹿到了小房间，正蜷缩在角落里，猫妹警惕地跟过去，正好看见陈一萍拿着一个羽毛球拍，往外赶白菜。
　　“你来这里做什么？”猫妹冲着陈一萍大吼，这段时间，因为与杨军天天在一起，她潜移默化地学会了杨军说话的方式，开始对陈一萍恶声恶气。
　　“我来做什么？我来帮你扫兔屎！”陈一萍不满意猫妹说话的态度，语气也很生硬。
　　猫妹一把将白菜抱起来，逃到客厅里。她害怕陈一萍伤到白菜，前段时间养小狗，因为小狗躲到陈一萍的拖鞋里睡觉，还撒了一泡尿，被陈一萍踢了一脚，尽管她看得出那一脚只是象征性的，但是陈一萍欺负她的小动物，她就是不爽。
　　陈一萍跟着猫妹到了客厅，喝到：“不要抱在身上，你脏不脏，把它弄到阳台上去！”
　　这时白菜突然抽动了一下，“哗啦啦”，一股黄白相间的液体顺着腿流了出来，沿着猫妹的衣服裤子往下淌。
　　“你看看，你你……”陈一萍气得脸色发白，用球拍拍了一下白菜。
　　猫妹并没有意识到白菜在她身上拉屎撒尿，见陈一萍拍打白菜，心里对她充满了厌恶，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你来我家干嘛？”
　　“你说什么？”陈一萍气得浑身发抖。
　　猫妹自知说错了话，抱着白菜，不再出声，赌气站在一边。
　　杨军一直靠在沙发上冷眼旁观，听到猫妹的话，及时地发出两声幸灾乐祸的笑。
　　“这房子是我没日没夜到处找来的，家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的，没有我，你们有什么家？”陈一萍一边说，一边顺势在杨军腿上拍了一下。
　　“你反了你！”杨军一跃而起，把陈一萍扑倒在地，双手钳住她的手臂，一条腿压在她的小腹上，一只脚踩上她的头发。如果说以前他还顾及什么的话，就是猫妹的态度，现在，猫妹已经彻彻底底是他的人了，他还怕什么？
　　猫妹傻眼了！她以前也见自己的父母冲突过，但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
　　“快，打电话给你姨妈，叫她来，这个疯婆子，三天两头找事应，我今天非得当着她家人的面把她给劈了不可！”杨军大声吩咐。
　　猫妹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杨军又在催：“快点，我白养你了是不是？”
　　“哦——”猫妹慌里慌张地从杨军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翻号码。
　　“不——”陈一萍一声尖叫，她被杨军按在地上不止一次两次，以前都是背着孩子，现在听到要打电话，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不想让他们担心，她还想维持一点体面。
　　陈一萍使劲抬起脚，踢掉猫妹手中的手机。
　　杨军的眼光恶狠狠扫过来，盯着猫妹，压低了声音说：“捡起来，打电话！”
　　猫妹犹豫着……
　　“你还要不要我给你钱，要不要我买东西给你吃？”杨军大声质问。
　　猫妹急忙捡起手机，很快翻到陈一梅的号码，拨通，“喂——”
　　那边陈一梅没想到会听到猫妹的声音，吃了一惊，忙问：“猫妹，怎么了？”
　　“嗯——，我爸爸，他叫你过来一下。”猫吞吞吐吐地说。
　　“有事吗？”陈一梅问。
　　猫妹正不知怎么回答，杨军的声音就咆哮而起：“叫她家里人来，我今天非当着他们的面把她劈了不可！”
　　超高分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陈一梅耳朵里，她语气一沉：“你告诉你爹，我马上就到！”
　　电话“叭”地一声关上，猫妹愣头愣脑地回头对杨军说：“她说她马上就来。”
　　杨军眼睛里掠过一丝胜利者的微笑，他咬紧牙关，逼视着陈一萍。
　　陈一萍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瞪着猫妹：“小白眼狼，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来对付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