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阿录0502

72、72 一定要坚强

　　这一天，在按往常惯例地对杨军进行了一番声讨了之后，陈母喃喃地说：“你走的时候，我做梦都梦到了，你端着半碗饭，放在一张办公桌上，就走出去了。桌子后面还坐着两个人。”
　　“真的吗？”陈一萍心绪复杂。
　　“你想想，本来就只有半碗饭，你还要丢掉！你老是不听我们的话，跟我们对着干，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你也不想想你会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拿，你就只会写写画画，离开单位，你到哪里奔去！”陈母拖长了声调。
　　陈一萍不说话，一脸的沮丧。
　　外公说：“不管做什么事，都会遇到困难的，有困难你不是迎头上，而是一味地逃避，你能逃到哪里去，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
　　“那个学校，那些学生，我实在是受不了啦！我但凡还觉得有一条生路，也不会走这条路。”
　　“你现在就有活路了吗？”陈母严厉地说，“出来这么多年，一味地等着男人，靠着男人，你这个男人是靠得住的吗？”
　　“学生嘛，总是有些调皮捣蛋的，但不可能每一届都这样，还有下一届，你怎么就受不了啦？”陈父也说。
　　“你以为像你教书时一样，学生都懂得尊重老师，连课都上不下去，非得拎着棍子去才能压住学生，这个书还怎么教？”陈一萍为难地说。
　　“又不是你一个人在教，别人还不是照样在坚持着。”陈父不以为然。
　　“还不是各人打各人的主意，有关系有门路的调工作换单位，没本事的就只有忍着，那个学校辞职的又不只我一个，前前后后也有七八个了。”
　　“别人是找到出路才走的，你没有出路怎么敢走？”陈母抱怨地问。
　　“普老师的媳妇，牙齿都被学生打掉了两颗，不是还在忍气吞声地教着。”陈父继续说。
　　“被学生打伤的老师又不是一个两个，大家还不是在硬撑着！”陈母也附和。
　　“你们希望我也被学生打吗？当初要不是你们硬把我拉进那所学校，我至于是这样吗？还有哪一所学校有那么烂？”陈一萍一直对当年分工的事耿耿于怀。
　　“谁拉你进去了？谁拉你进去了？教育局把你分进去的，你不愿意，怎么不去找领导说，跟我们呕什么气？以前就叫你跟分到山里的那个同学对换，你怎么不去换？”
　　陈母最反感陈一萍揭她的疮疤了，因为没有儿子，她一直都很恐慌，生怕老来没人服侍，没人依靠，一心一意要留一个女儿在身边，谁知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但她嘴硬，不肯承认，一个劲地撇开自己的责任。
　　“不要说了，这些事我清楚就行。”陈一萍懊恼得很。
　　性格使然，在很多事情上，她都选择逆来顺受，但实际上又不甘心。
　　“总之，你得把你这条命撑下去，你去做保姆，去做清洁工，怎么也得坚持到拿到养老金为止。”陈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陈一梅也说：“你一定要坚强，鼓足劲也得把猫妹抚养大，把她培养出来。”
　　“就凭我去打零工，一个月一千块都挣不到，还要付房租，连自己都难养活，还怎么养孩子，供孩子上学？”陈一萍在心里想着，而且再过些年，自己逐渐老了，只怕连体面一点的零工都找不到做，真的只能去扫地抹桌子了。
　　她开始观察街上的清洁工。
　　天还不亮，一些女人费力地拖着三轮车，沿街收集垃圾——
　　中午，顶着烈日，或冒着雨，穿着桔色的环卫服，拿着一把大扫帚，在街上来来回回扫地的男女——
　　晚上，有几个女环卫工，不知为什么事争吵起来，大打出手——
　　还有一个女人，长得出奇清秀，在一家商场做清洁。她蹲在地上，拿着一块抹布，仔细地擦着楼道和地板的每一个角落，过往的人对她视而不见，刚擦过的地上，又是一行行污迹和脚印。清洁工也是人，也有尊严的，商场老板竟然连拖把都舍不得给一把。
　　我能做这样的工作吗？陈一萍问自己，立刻她就否定了，自己无论如何是走不出这一步的，除非是远远离开H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还不一定能坚持下去。
　　那么，就如陈母说的，只能去服侍病人，做保姆了。可是，陈一萍也不可能在众多的同事同学和学生眼皮底下从事这样的工作，那还不是意味着要背井离乡，离开孩子。
　　正这样想着，旁边一家小吃店传来一声怒喝：“怎么搞的，你怎么这么笨,叫你切葱，你切这么多做什么？葱是这样切的吗？要切成段，你切这么碎干什么？”
　　陈一萍循声望去，年轻的老板娘叉着腰，在怒气冲冲地对着一个中年女人训斥。女人看样子是从山上来的，也许是第一次打工，一时被老板娘训得手足无措，红着脸低着头。
　　在饮食店做点简单的工作尚且这么受气，如果去别人家里当保姆，寄人篱下，又能遇到什么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