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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番外 ...

  •   番外之一 庆历五年

      展昭觉得喉中一阵腥甜,想是咳厉害了些,咳出了些血丝吧。头直犯晕,屋脊转得厉害,和衣倒在床上,这段时间着实没好好睡过一觉。不知怎的,心口堵得慌,恐怕是睡少了的缘故,今日好好睡睡吧……

      翻了个身,想伸手去拉被子,忽觉得身子发软,竟是没半分力气。

      展昭喘了口气,想着起身去叫公孙先生与自己看看,使了半天劲,终究坐不起来。这是怎么了?莫非中了什么毒?

      捂着胸口,越发闷了,只怕是不好了,强撑着喊道:“来人,来……”说出的话竟是无半点力气,声若细蚊,险些连自己都听不清。

      展昭半闭着眼,这是怎么了,如此想着,昏昏沉沉……

      眼前竟有些恍惚,似有人影,“玉……玉堂么……”展昭笑了笑,这下有救了,想来,好几次以为不行了,都是他救回自己,他来了,便好了:“玉堂,帮我叫公孙先生……”

      为何呢?他如何一动不动,莫非此番他不管了么……不会的,玉堂怎会……是了,确实是了,那人早就走了,无论人,还是心……怎再在来,定是做梦,定是了。

      ……

      “猫儿,别再说了,白爷爷既下定决心,就决不后悔。”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捉住自己时,灼热的温度。

      “放开。”咦?自己那时奋力挣开他,似乎还带着些怒气。

      “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放。”那人笑得眩目,仿佛还在眼前:“从此,你有十分苦,我白玉堂便为你分去五分,我若有十分乐,也分你展昭五分。”

      ……

      许久不曾梦到过那人了,展昭艰难地笑笑,灯芯快尽了,火苗不甘落寞地晃了晃,窜得老高……身子依旧动弹不得,乏得紧,迷迷糊糊地想,或许睡过去,明日就好了……明日便会好了……

      番外之二庆历六年

      清明时节,雨落个不停,水珠儿,沿着房檐成串地往下掉。

      “玉堂?”柳青抖了抖蓑衣,刚一进店,便瞧着那窗边有一白衣公子,瞧着身形着实眼熟,仔细一看,不是白玉堂是谁。

      “柳兄?”白玉堂也颇吃了一惊,柳青乃他发小,自幼一处玩大的,好些年未见了,不想竟在这乡野小镇碰上,于是举杯笑道:“一别数载,音信全无,你这是去了哪里?”

      柳青笑了笑,并不作答,只问道:”玉堂怎会在此?”

      “我哥哥叫我送些东西与他一位故交,正巧我有一朋友也是辞世于此,便顺道拜祭拜祭。”白玉堂答道。

      “原来如此。”柳青点了点头,才说了他这些年来的奇遇,原来他一日于昆仑山中遇到个道士,两人谈得投契,相交甚欢,便留了几日,不想下山之后,一问世人,竟是已过了七年。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真真是果有此事。

      白玉堂听后大奇,两人一阵闲扯,玩笑间,柳青笑道:“这么些年,白兄可打动了你那木头顽石猫?”却原来柳青走时,正是白玉堂爱展昭至深之时,见白玉堂收敛了笑容,似有无奈之色,不禁大奇:“莫非凭你这疯劲儿,还未令得那顽石点头?”说罢恐白玉堂不快,又道:“无妨,你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见白玉堂脸色越发难看,想是不对路,于是不再说话,良久,方轻轻唤了声:“玉堂?”

      “他已死了。”白玉堂淡淡地道。

      柳青满面惊愕,玩笑话呢,可瞧着白玉堂神色着实不似说笑,何况这等事岂能乱谈:“几时的事?”

      “去年年底。”白玉堂叹了口气:“操劳过度之故,再说……他又从不爱惜身体,就成了只短命猫。”

      柳青心中疑窦万千,想有白玉堂在,如何就给累死了?话到嘴边却不好开口,只道:“玉堂千万节哀顺变。”但终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你在,如何会……”

      “我早没与他一处了。”白玉堂一仰头,酒直灌入喉。将当年的事略说了说,未提展昭,只说是自己没了耐性。

      柳青想那日他离去之日,白玉堂还对自己说,无论今生来生,几转轮回,都认定那只猫了,就是他不肯,也要一世陪着他,这才转眼功夫,竟是如此收场,倒似黄梁一梦,不由感慨万千。

      也饮了杯酒,暗忖着,自己与展昭虽不捻熟,但也知他那性子,若是动了情,定是长久的,好在听玉堂说,展昭并未怎的,原先常恨他那木头性子,孰料倒成了一件幸事,否则这最后几年,定要添许多折磨。如此想着,便也如此说了出来。

      瞧着白玉堂面色越发阴沉,只道他心里还牵挂着展昭,于是温言安慰,不料白玉堂叹了口气:“方才我不想提起,你如此说,我着实不安。其实那时……他已动了情。”

      柳青不由惊愕,又一回想,是了,白玉堂性子一贯高傲冷淡,爱慕的他人品模样的人虽多,但他却从未有过甚,情之一字上,几曾见他那般,似烈火燎原,灼热得所有人都为他所震。纵是平淡如展昭,又如何抵挡得住?只是,那般的炽热,岂能长久,哎,早该料到……

      “这些年我想着,心里也不痛快,总觉得,到底还是欠了他。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去招惹,只是那时,我却似着了魔般,一心一念只有他。”白玉堂又叹了一声,举杯饮了。

      “别这么想,当年若不是你招惹他,和他缠了两年,他怕是已在雁荡山追查青门一案时丧了性命,亏得有你,不然还要再短命些。”柳青忙好言安慰道。

      白玉堂点点头,听他如此说心中恍惚好受些,于是满上杯酒,洒于地上,酒静静渗入石缝:“猫儿,今儿是清明,我不能在你坟上去,便在此水酒一杯,聊表心意吧。”

      柳青见他如此,想他定能解了这心中的死结,虽不知其他,却也略放下心来。

      番外之三庆历六年

      “展大人,我们来看你了。”王朝跪在地上,从竹篮中取出几碟小菜。

      张龙一见,全是些淡得出鸟的菜,份量也不多,于是嫌王朝置办得不够体面,颇为不悦:“怎不买些烧鹅?”

      “这几样菜……”王朝合上眼,却终是挡不出眼中的泪往外溢:“都是他平日最爱吃的。”
      当年白玉堂走后,包大人常让自己跟随展昭。外出办案,他吃菜从不挑剔,只是但凡桌上若有这几道菜,他便吃得略多些,脸上也似有似无地露出满足的笑意,眼盈盈的。

      张龙闻言,再不言语,只呜咽起来。

      王朝上了三柱香,青烟缭缭,盘旋着上天。愣愣地望着那几缕烟,又想起往事来。

      那几日,他冒雨追凶,初冬的雨虽不大,却冷得浸入肌骨。自己与他一块儿,一直劝他顾惜着身子,他却总是不听,若是说得急了,就端出上司的架子,叫人奈何不得。他常说自己身子骨硬,日子久了,大家竟当了真,有时急了,劝他又不听,只能由得他没日没夜地乱来,想他内力深厚,武功底子又好,也不会如何。

      惟独王朝与公孙先生不信他,这人纵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啊,时常想些法子逼他多休息些,可始终是拦不住。王朝叹了口气,想他初来开封府时,虽也常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也不似这般胡来,究竟是何时,他变得如此固执。

      忽又想起以前白玉堂在的时日来,那时王朝烦他得紧,整日里来找展昭麻烦,后来见着展昭笑颜多了起来,况且办案之时,有白玉堂陪着,也轻松不少,于是不再烦他。再后来,白玉堂立下惊世的誓言,说此生定要与展昭为伴,自己虽是惊奇,却也隐隐放了心。可有一日,白玉堂突然辞了官,问展昭时,他只说白玉堂回了他该去的地方。

      王朝听不明白,疑惑地望向展昭:“什么他该去的地方?”

      展昭笑了笑,抬起头,燕子双飞。王朝没少见过展昭的笑容,淡淡的,温温的。可却是第一次见展昭露出这般笑,虽是笑着,眼中竟是一片黯然,幽深的眸子下似压抑着无穷尽的情绪,叫王朝看着一阵揪心。

      “江湖。”良久,耳边才响起沉沉的一声,不知道为何,王朝知道,展昭掩埋了太多的情绪,在那一声“江湖”里。

      从此,白玉堂再未出现过,展大人也从不提起,似乎过去的几年,只是一阵云烟。

      但王朝知道不是,至少于展昭不是,还记得一次自己要买些绸缎与未出阁的妹子,自己是个粗人,哪会选这些,于是请展昭帮忙。刚进绸缎庄店门,展昭的目光便落在那匹冰蚕丝织的白锦上,王朝虽不懂,却也看得出那白锦织得极为精美,花样色泽,淡雅大方。展昭似有些失神,怔怔地看着。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极品冰蚕丝所织,就是在大内,也是珍品。”那掌柜的见状上前道:“只此一匹,今日刚到的。公子若要,我与公子包上。”

      “不了。”展昭摇了摇头:“我是终日奔波之人,若穿我身上,倒是糟蹋了,只是……在下的一个朋友最喜白衣,故而看得久些。”

      “不知公子的朋友可也是如您这般的人物?若是,公子不妨替朋友买下。”那掌柜的笑道:“这料子抢手得很,若是没了,只怕再无缘法。我虽是个生意人,却也不想这料子被俗人糟蹋了去。”

      王朝不禁想,若真是如此抢手,何必硬塞与展大人。但料不到的是,展昭竟是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花了三个月的俸禄。那时王朝曾以为,或许白少侠近日便要归来,故展大人才买了。可万万没料到,展昭一回府,便把那匹白锦送与了公孙先生。公孙先生深深望了他一眼,收下了,一句话也未说。虽是收下了,却从未未见先生穿过。

      王朝始终不知白玉堂为何要走,又是如何走的,展昭从不肯说,自己也不敢问,或许,白少侠有他的苦衷,但王朝依旧忍不住,时常怨恨他。

      如今,展大人去世了,圣上下旨厚葬,他的墓前,总有祭拜的人。包大人来过,圣上也亲自来过,却从不见那个人……

      “王朝,该烧纸钱了,别光愣着,多烧些,咱们可不能让展大人再受半点委屈。”王朝正想着,张龙递来一叠纸钱,怔怔接过,缓缓将纸钱扔入火盆,金灿灿的纸,瞬间卷了起来,不一会就黑乎乎的,化做了灰……

      番外之四皇佑二年

      “猫儿,记得当年我曾说过要为你我谱一曲。”白玉堂立在展昭墓前,取出一支碧玉箫,晶莹剔透,色泽温润,全无一点瑕疵。皓月之下,白衣人卓然而立,出尘脱俗:“猫儿,当年我说过的话,都失了言,能做的,唯此一件。“

      说着将玉箫置于唇边,闭上眼……

      旋律始如清风,绕云而飞,白玉堂合着眼,想起那日初见展昭,不知他是谁,只觉得此人如同清泉一般,相处着,竟是说不出的自然。后知他便就是自己要找的御猫,不由心下大怒,此时曲似银瓶乍破,刀枪乱鸣,盗三宝,戏御猫,被他带回开封府,一番争斗,竟是激起自己火一般的莫名爱恋。思及此,曲如间关莺语,慢慢转似幽咽泉流,不由想起相处日久,心里渐渐空荡荡的,越发迷惑。曲音一转,顿时浮云柳絮,飞扬天地之间,后来自己决然离去,游历名川,好不自在。终曲一收,恰如空山凝云,而这时的那人又回到过去,只是已凝重如斯。

      一曲终了,白玉堂放下箫,蹲在墓前,轻轻擦了擦墓碑,石碑冰凉刺骨,硬硬的,咯得慌:“猫儿,你可听见了?这曲我只奏一遍。”说着又看了看手中的碧玉萧:“这箫本是要送与你的。没想到箫还未送,我已觉得自己不再爱你。这么些年,我也从未爱过别人,就连动心,也未有过。想来定是猫儿你,用尽了我所有的爱情。”白玉堂想着这些年的江湖生活,虽是快意,但心中有的也就只有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悠然潇洒。虽不乏知己,可动心之感,再未有过。

      兀地一声,清脆动人,碧玉箫已成碎片,尽数落在展昭墓前的黄土里。“猫儿,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个了,从今之后,再无此箫,也无此曲。”白玉堂声音极轻,似细沙落地一般。

      对着石碑立了半晌,露渐渐重了,该走了。转过身,静静地道:“公孙先生,你出来吧。”

      “你终于还是来了。”公孙策疲惫地笑了笑,嘴唇干得裂开,声音听着也有些哑,他在这里立了一整天,夜已入二更,想等的那个人,终于是来了:“每年的这一日,我都在此等,五年……他去了五年了,你终于还是来了。”

      “今日即非他生祭死祭,又非清明与盂兰盆节,你如何知道我会这日来。”白玉堂歪了歪头,笑问道。

      “当年的今日,你盗走了开封府的三宝。”公孙策合了合眼,终于还是平静地答道:“后来……又盗走了他。”说着凝视着眼前这人,还是那么神采飞扬,顾盼生辉。不欲多言,将手中的包袱递与白玉堂。

      白玉堂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匹冰蚕丝所织的白锦,细致光滑,再看其质地花样,堪称绝品。于是抬起头,疑惑道:“这是……”

      “我想,这原本是……给你的,应该是的。”公孙策苦笑了下,当初,展昭将此布送与自己,神色间似有些慌乱,少见的,那人眼中透出藏不住的情绪。“做件衣裳吧,也算不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公孙策冷冷地道,望了望云间的孤月,依旧那般清冷,寂寞……

      “先生想让我做成什么衣裳呢?”白玉堂淡淡地问。

      “我吗?”公孙策忽而冷笑了下,当年白玉堂为何要走,展昭未对人言,可他却一清二楚,当日那人向包拯言明辞官时,何等狠绝。“自然是……寿衣。”

      “猫儿他不会如此希望。”白玉堂将布取出,走到展昭墓前,从衣中掏出火摺子。

      火一点点往上窜,缓缓烧着,到了头,白玉堂将手一放,白锦落到地上,火苗儿扑腾上去,燃尽了最后的一丝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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