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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9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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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桌上的饭菜早已热过多回,可太子还是没有到来,琼书忍不住劝道:“娘娘,您先吃点儿吧。”
“没事的,我还不饿,这鸡汤让她们再去热热。”
“要不奴婢去拙政殿问问,看殿下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保家卫国是大事,你催他是个什么意思?等着就好。”她只希望,不要像大婚那日一样,等来的是他去了别的女人那里。
又过了许久,楚曜还是没有出现,却遣了武公公过来。
“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
沈晗月的眸光暗了些许,却还是提起精神道:“殿下没法过来了是吗?”
武公公点头,“殿下嘱咐奴才前来向娘娘解释,是户部的李尚书突然猝死家中,所以……”
“不必说了,本妃知道的。”这个李大人坐上户部尚书这个官职没有多久,如今突然死去,确是大事不妙。
几个月前,为了争夺户部尚书的人选,朝堂里的暗涌就异常的凶猛,那时候阿奕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徐太傅扣为人质。为了这个,楚曜是举步维艰。
如今他出征在即,后方粮草都需户部调度,是以,若徐太傅这次成功将户部侍郎的章赫显推上尚书之位,那么远在边疆的大军在粮草方面就会被徐太傅掌控,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个不甚,便是灭顶之灾!
如今事发突然,想必够楚曜头疼的,沈晗月扭头吩咐琼书:“将食篮拿过来,将热的呈些给殿下。”
她继续吩咐武公公道:“殿下在边关,还请武公公费心照顾,他在宫里头都这般废寝忘食,到了战场上,再怎么着,你都要提醒他多休息休息。”
“奴才谨记娘娘吩咐,定当多劝劝殿下。”武公公道完,望着琼书手中的食篮,开口道:“其实殿下还让奴才问娘娘一句话。”
沈晗月微微扬眉,启唇问道:“是什么?”
“殿下问娘娘可否移步拙政殿?”
楚曜要她去拙政殿?那里是范婉蓉天天待的地方,现在让她去做什么?
而且他如今是连饭都没空来吃,定是与幕僚在那彻夜商讨,让她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幕僚们都是外男,她干杵在那,着实不大方便,小小思寻片刻,沈晗月道:“拙政殿那儿是殿下理事的地儿,我一个妇人在那会扰了殿下,还有本妃也乏了,就不过去了。”
沈晗月这么说,武公公自是晓得如何回禀太子殿下,他接过琼书递来的食篮,恭谨地退出悠然殿。
沈晗月呆坐在桌前好一会儿,二琼自然晓得小姐心里不好受,却又找不到言语宽慰,唯有一旁候着,希望小姐不要想多了去,殿下近来要忙的事儿实在太多,着实苦了小姐,还不能有一句怨言,只能一次次的空等,然后看着殿下远赴边疆征战。
沈晗月拉回思绪,理了理失落的情绪,强扯出一抹笑容,道:“既然这样,你们来陪我用膳吧,殿下不来,咱们几个吃着也比较自在。”
几人顺从地搬来凳子,围坐一圈。竹烟比较拘谨,她才跟了太子妃娘娘没几日,在娘娘的心里,自是不能与二琼还有筱慧筱雪几名婢女一样。
相比之下,二琼与筱慧自是放开许多,小姐心里不好受,她们就更不能毕恭毕敬的,要试着与娘娘唠唠家常,怎么说也是娘娘在宫里度过的第一个元宵节,唯有这样,才能让她开怀一些。
没过多久,菜肴所剩不多,大家也都吃不下了,沈晗月让她们收拾好来,没值守的就早点下去休息,她则与往常一样,休息一小会儿便去沐浴更衣。
待她回到寝殿时,武公公又来了,他将食篮送回来,隔着垂帘向沈晗月行礼:“娘娘,殿下都吃完了。”
“嗯,本妃知道了。”她手上执着一本话本子,打算再看几页,等倦意上来时就直接睡下,不打算空等着无法到来的楚曜。
“殿下让奴才请娘娘去拙政殿。”
“本妃不能去打扰殿下议事,你请殿下处理完政务,早点儿歇息吧,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莫要继续熬夜了。”沈晗月道完这句,就直接搁下话本子,然后将灯火熄灭,不再言语。
武公公见此状态,只得躬身告退。
沈晗月虽然拒绝得干脆,但心底还是有着层层涟漪,她在榻上径自发了一会儿呆,而后吩咐琼绣再将灯火点起。
还是留着灯吧,万一他过来,好歹她是候着他的。
总之,沈晗月心里也不能继续平静,两次直接拒绝去楚曜的书房,躺在榻上的她也没法安睡,看到一半的话本子也没心情继续看下去。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在意楚曜,因为这样,他的一点点动作,就会令她心神大乱。
看来今夜又会翻来覆去到天明了,五更是他启程的时辰,她要将他送到东宫大门,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而范太后则会在御书房等着,然后楚曜再随御驾前往城外十里坡,正式接受帅印后,领着大军前往裕壬山脉征战熏国北蛮。
沈晗月双眼盯着帐顶,思绪盘绕,虽说大婚以来,与楚曜没有几多相处,但他人在东宫里头,怎么也是一个主心骨,可明日一走,她的心就像雨伞没了伞骨似得,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儿底。
“你……也睡不着是吗?”楚曜是直接走进这里的,故意让外头的人不要通穿,撩开床帐时,她想事情正想的出神,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沈晗月倏地回神,望见站在床畔的他,赶忙坐起:“殿下忙完了?”
楚曜摇摇头,“有些事今晚不部署妥当,会来不及的。”
“那殿下过来这边……不是耽误事情么?还是殿下有事要吩咐臣妾?”沈晗月走下榻去,披上保暖的外袍,想要仔细听着他的交代。
楚曜本就对她心有负疚,而她这厢句句说的得体,但总给他一种疏离的感觉,她到底是将防线筑起来了,这样想来,楚曜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我不是故意食言的。”
沈晗月浅笑道:“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妾怎敢说殿下食言,殿下是特意过来与臣妾说这句的?”
一口一句殿下臣妾的,听在楚曜耳里,尤为不适,昨儿个的她才是真实的沈晗月,有些脆弱,所有的坚强在看见他的刹那间瓦解了去,可现在的她,面对自己时,已不是那时的心境,这就是他昨夜没有早些来和今日食言的代价!如今她这般应答,让楚曜有一种错过的苦涩,心情复杂,很不是滋味。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床上坐着,“让武仁来请你两次,你都不愿意过去,是不是因为婉容这几日一直在那?”说着,他环手将她搂住,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殿下哪里话,范侧妃一定是伺候的好,殿下才会日日让她过去,而臣妾只会帮倒忙,研个墨都笨手笨脚的。”
还是这样的口气,唉,楚曜不由的叹一口气:“我只想你能在我身旁,只要你还理我,我这里才会踏实一些。”楚曜指了指自己心窝,轻声言道。
沈晗月微微怔楞,没有言语,顷刻后,她起身走至一旁的独扇屏风后更衣,待穿戴齐整,对着铜镜随手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道:“臣妾这就随殿下过去。”
她还是不想过去,只是因为自己下命令,她才不好拒绝。楚曜心中有数,一直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出寝殿。
“你们不必跟的太近,孤与太子妃有话要说。”他吩咐完,一路拉着沈晗月朝拙政殿书房走去。
沈晗月被他拉着,也没有说话,虽说躺在床上也是干瞪眼,但去拙政殿的话,她仍旧是不想去的,吃范婉蓉的醋,那是肯定的,正因为心里酸得可以,才更加不想去淌那里的酸水。
楚曜拉着她穿过廊庑,瞧见后头跟随的人当真拉开一段距离,才轻声道:“《史录》里记载我是在晋王府出生,其实不是,我于民间出生,五岁才回到皇宫。”
沈晗月的手一直被他攥着,说这句时,他的手心开始有些湿气。
她微微抬眸,他那如墨的双瞳犹如一片深邃的黑色海洋,上面还有一丝愁绪附着。
楚曜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继续道:“我父皇攻入京城后便接我母后进京,途经麒源山时,在山半腰的山路上遇见泥石流,马儿受惊,四处乱窜,整辆马车跌下前方的断崖。”
“泥石流?这事有调查过吗?是人为还是天灾?”楚曜的表情肃穆,看起来很沉痛,沈晗月知道,他口述的很可能是一件皇家辛密,亦是他烙在心底深处的一件事情。
楚曜摇了摇头:“人为还是天灾根本没法查证,总之,我母亲大难不死,跌落在半山的迎客松上,然后被霍叔叔搭救。”
这个口中的霍叔叔一定与楚曜很是亲密,那这么说,楚曜五岁前便是与那霍叔叔生活在一起的?
“霍叔叔是名郎中,进山采药时,不甚跌落山崖,然后被困在断崖之下没法出去,也幸而有他,我母后才没有滑胎,甚至平安产下了我。”
楚曜说到这边,双眸闪烁,她看得出,他对这个霍叔叔有着很深的感情。
“你们后来都被困在那儿?所以你五岁之前都没有回宫,那后来你们终于从那里走出来了?”
“我还有一名同胞兄长,也就是已经夭折的皇长子,他生死未卜,我母亲如何放得下心,她一心想着出谷,可是四周都是瘴气,若能出去,霍叔叔哪可能被困在那里多年?”
“那……后来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她问出这句的时候,楚曜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几分力道,“霍叔叔拼着性命冲出山谷,可是才刚刚走出去就已经毒发身亡了,他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被秃鹫啃去了全部身子……”说到这边,楚曜又忆起孩童时零星的画面,那时霍叔叔日日将他扛在肩头,还有用树杈在地上比划着,教他识字、教他书画。
沈晗月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这等悲伤的故事,也令她沉重:“霍叔叔是好人,好人死后会有好的轮回的。”
“我母后跌下山崖,五年来,我父皇一直派人在那里寻找,不曾中断,后来终于有人发现霍叔叔死前留在山壁上的血书,才找到了进山谷的路,将……将我与母后救出来。”
“……”
正元皇后生死不明整整五年,那么承昭帝就寻找了整整五年,从未放弃过!那承昭帝对正元皇后当真没有爱吗?若说有爱当年又何故要宠妾灭妻?
沈晗月作为旁听者,无法知晓承昭帝对正元皇后的心理,后面的故事,她想象得到。正元皇后失踪五年回到皇宫,定然遭到不少质疑,就算楚曜的眉宇与承昭帝相像,凭着这点,可以证实他是皇家的血脉,但正元皇后与一个男子共同照顾楚曜五年,那么承昭帝会作何感想?
看着楚曜提及这件事,心情影响很大,身型微微颤抖,却强行地抑制着自己,眼睛也湿润起来,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楚曜,很是心疼,“好好的元宵节,干嘛要逼自己跟我说这些?”
她不再自称臣妾,已然没了方才的生分,这点令楚曜释怀很多,她在心里将他撇开一点,他就心如刀绞,而新婚那夜她被遗弃在新房,她是如何承受的?就在那时候,她还要独自去面对徐皇后的挑衅。
楚曜将她的手放至唇边,不停的亲吻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别再说这些了,干嘛尽说自己难受的话?我随你去书房还不行吗?”看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楚曜,沈晗月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你介意婉蓉……我当然要与你说这件事。”
难道这些往事与范婉蓉有关?他知道自己不去书房就是因为范婉蓉,因为自己心里头膈应,所以楚曜才在路上讲出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