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吞佛童子

40、受伤

　　可以了，可惜他不找事事找他。
　　这一天夜班，他刚查完房从病房里出来，经过护士站，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拿着雨伞敲打护士的胳膊，一边敲一边说：“快把你们外科的罗医生给我叫过来。”
　　小护士一边躲一边说：“罗医生今天休息，没在医院，我都跟您说了好几回啊。”
　　中年女人不依不饶：“我刚刚明明在电梯上看见他了，年纪轻轻地你怎么还撒谎啊？啊？我今天替你父母好好教育教育你！”
　　罗医生今天休班，今天值班的是谢钦和。他看到这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想光天华日之下简直就是没有王法了，想打人张口就能找个理由来。
　　谢钦和走过伸手握住了那把伞：“这位大姐，有话好好说。”
　　“你是谁？”
　　谢钦和亮出了胸牌：“我姓谢，罗医生不在，今天是我值班，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
　　那女人盯着那胸牌看了一眼，然后回身挥了挥手，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三个粗壮的男人，四个人一起扑上来打钦和。
　　小护士在一旁尖叫，想打电话叫救兵，手刚握住话筒就是被中年女人一个耳光扇过去。
　　钦和心里着急，但他被那几个男人缠着脱不开身去帮小护士，脸上挨了一拳，白大褂上印了好几个脚印，那边小护士和中年女人撕扯在一起，小护士的尖叫分贝很高：来人啊，打人啦。
　　保安科的值班员很快就上来了，其他科室的值班医生也都来帮忙。
　　众人正试图控制住四个人，三个男人还好说，最多是费点劲，要命的是那个中年女人只要保安的手一接近她，她就扯着嗓子喊“非礼啦保安欺负女人啦”，一边张着血盆大口，一边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还从包里掏出手机来录像，活脱脱一幅泼妇的嘴脸。
　　张馨这一天也值班，听说出事了急匆匆赶过来，钦和正在护士值班室里处理伤口，张馨接了小护士手里的消毒棉签，给谢钦和擦嘴角的血迹。
　　那一拳颇有些力度，脸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皮，张馨让小护士去拿冰包，自己上上下下给钦和按了按肌肉和骨骼。
　　等两个人出来，闹事的人已经被控制住，值班的医院领导匆匆赶过来问谢钦和要不要紧。谢钦和说自己没事，又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当事人小护士也汇报了情况，事发地点上方就有一个摄像头，清楚地记录了全部经过。
　　值班领导盯着钦和肿起来的脸，安抚他：“谢医生，你这真是受难了，明天下班之后回去好好休息两天，这件事情我们会妥善处理的。”
　　钦和回了值班室，脑袋嗡嗡地响，他觉得累，在床上躺了一会，脑袋更疼了，起来坐到电脑前浏览网页，张馨正巧拿了新的冰袋进来给他换。
　　钦和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张馨站着没动：“钦和，我能跟你聊聊吗？”谢钦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张馨坐下来之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谢医生，我想知道，你对我怎么看？”
　　称呼都换了，钦和眨了眨，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不太妥当的，但是在他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一直在下意识里回避这个问题，他甚至在心里暗示自己顺其自然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需要自己主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他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直接，或者说他没想到自己暧昧不清的态度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见谢钦和不说话，张馨豁出去了一般把话说了个明白：“谢医生，咱们年纪都不小了，如果你觉得我还可以的话，我们就继续交往下去，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合适，也请你告诉我，没关系的，感情不能勉强，我们以后还是同事还是朋友啊。”
　　显然是为了显示自己没有那么在乎这个结果，张馨抿了嘴角露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谢钦和这才发现她嘴边脸颊有一个酒窝。
　　谢钦和一只手握着冰包，一只手握着鼠标，手指在滚轮上上下移动了片刻，他终于说：“对不起。”
　　张馨像是等宣判等到几乎绝望的囚犯，无论是无罪释放还是死刑立即执行，她都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心终于不用再吊着了。
　　张馨走到门口，看向他的目光一片澄澈，谢钦和站起来，依然是一手捂脸一只抓鼠标的姿势，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张馨听见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第一声对不起是因为不想再继续这段关系，第二段对不起是为自己这一个月来给对方造成的困扰。张馨想自己还是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她收了这份歉意，而后觉得自己该回赠些什么：“谢医生，我觉得你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谢钦和不知道这是指责，是劝戒，还是祝福，他索性不去在意，坐下去继续看他的电脑。
　　后半夜无事，第二天早晨顺利交班，谢钦和换了衣服去停车场开车居然又碰到了昨晚的那几个人。那个中年女人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换了一套衣服，此时见谢钦和迎面走来，她先发制人：“这不是昨天晚上打我的那个医生吗？你叫什么？是不是叫谢钦和？”
　　这一块停车场几乎都是医院职工的车位，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什么人，远处有几个来看病的病人也都是张望了几眼就走了。
　　钦和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随手打人我是可以报警的。”
　　中年女人声音尖起来：“报警？我还没去法院告你们你们还要报警？你们的医生收了我两万块钱不干事，我找他找不到找你们领导你们领导不管，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领导也分了钱，不把钱翻倍还给我，我他妈天天来你们医院闹。”
　　谢钦和皱了眉：“你说罗医生收了你的钱，有什么证据？”
　　中年妇女表情明显一怔。
　　如果说昨天晚上，谢钦和还以为这个女人是因为和罗医生有什么纠纷才来医院闹事的话，那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根本不是来谈事情解决问题的，这个架势分明就是来闹事的，什么两万块钱什么罗医生或许根本就是闹事的借口，他甚至怀疑她根本不认识罗医生。
　　他看着眼面前矮小的女人，还有身后那几个粗壮的男人。昨天晚上场面混乱没注意，白天里一看，那几个男人不光面像凶恶，其中一个左脸上还有道手指长的疤，另一个紧身体恤里露出大片纹身。
　　谢钦和想这几个人大概是收了钱替人办事的，他骨子里对这种人是很唾弃的，他想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为了钱果真是什么底线都不要了，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那笑容里轻蔑的意味太明显，眼前的几个人显然感受到了。手机恰巧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钦和。”
　　这大概是宋词第一次这样叫他，最开始他叫他谢医生，后来他叫他谢钦和，最近开玩笑时他叫他房东。
　　夏日里蝉鸣阵阵，空气里都是高温炙烤无名生物的哔啵声，手机听筒里的声音异常清晰：“你不用说话，照我说的做，先后退五步。”
　　后退五步谢钦和就到了另外一排车辆之间。因为那个过于明显的挑衅，三个男人似乎不打算放过他，谢钦和退，他们进。
　　“往左边走三步，看见那辆白色的CRV了么？”电话里宋词的声音还在继续，谢钦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只是照着他的指示做，白色的CRV旁边就是自己的宝马，谢钦和盯着自己的车牌等着宋词的下一句话，他听见宋词的笑声：“这个QH799的车牌好熟悉啊谢医生。”
　　谢钦和终于可以确定宋词就在附近，而且在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不远处的豆绿色□□里走下来一个男人。
　　所有人看见那双腿的人都会感叹，眼前的小个子中年女人也是。
　　她顺着谢钦和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个头极高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一双腿笔直修长，他穿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马丁靴。对于这个季节来说，这身装扮太严实了，但是男人带来的分明是一阵凉风。
　　宋词走到谢钦和身边，伸手一指他的嘴角：“一晚上还没消肿？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跟他们聊聊。”
　　钦和不明所以，宋词脸部线条凌厉起来：“开车回家。”谢钦和要掏车钥匙，宋词把自己的车钥匙塞进他手里：“开我的。”
　　钦和抬眼看他。宋词说：“万一我没看住他们砸了你的车，我可没钱给你换新的。”
　　他们谈话间，三个男人往这边走了几步，谢钦和能感觉到那几个人眼里的杀气，但是他还是想问宋词他们为什么要砸我的车为什么你要给我换新的，话没说出口，宋词已经转过身跟那个中年女人打招呼：“你好，我是罗医生，听说你找我？”
　　中年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宋词说：“姐姐既然是找我的，走，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去，这么热的天一直站在太阳低下算怎么回事？”
　　宋词的声音里又带了惯常的笑，洒脱不羁随意性感，钦和想那个女人一定被他的笑容电晕了。
　　几乎就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那个女人说：“阿武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罗医生谈点事情。”
　　宋词说：“哎别呀，这几位兄弟也一起去吧，我请你们喝几杯啤酒解解乏，这都一晚上没睡的不容易。”
　　钦和开着宋词的车回了家。夜班之后他总是需要两天才能调整好睡眠，虽然又困又累，但白天他尽量不睡，因为睡也睡不安稳。
　　大概是9月的天气太热，他倚在沙发里吹着空调看电视的时候才琢磨过来宋词的话。宋词说“一晚上还没消肿”，“这都一晚上没睡的也不容易”，这些话都可以说明昨晚医院里的事情宋词知道了，可是他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