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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绝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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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言穆突然驾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喝酒,到了夜深尚未有去意,金堂见他醉眼迷蒙,渐渐不安起来,知道他心情不好,生怕他突然发作。
“金堂,你过来。”他说。
金堂呼吸一滞,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夜深了,陛下该回去了。”
他不再废话,干脆捉住了他的手,将他往怀里拉去。
“陛下。”金堂连忙往后挣,不知是力气使得大了还是言穆有意为之,顺势便跟着他往后倒去,将他扑在了地上。
金堂正欲推开他,便见垂着的眼皮下一双眸子邪佞无比,一下子忘了推搡,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心中一个激灵,暗叫不好,来不及反应,门外便是一声痛彻心扉的大喊:“兰瞻!”
敢在宫中直呼帝王名讳的人没有几个,女人就更少,金堂急忙扭头,便见简荣月正站在门口,满脸震惊的表情,而泪水,徐徐蓄满她的眼眶。
金堂想从他身下逃离,言穆却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一举动已在无声之中表示了他的选择,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沉默地与她对峙着。
想也不想,便知这事是皇帝故意为之,金堂眼瞧着面前女子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下,却还是强忍着,可想而知她此刻的痛心,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神更是碎了一般。
“原来九尾鸣凤簪是给了他。”
金堂更是恨不得捶胸顿足,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该收下这簪子,现在这帐算是算在他头上了。
言穆依然沉默着,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娘娘,您听我说……”
简荣月自嘲地笑了一下,转身便跑,仿佛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呆一秒。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言穆方才放开了金堂,目光却还没有收回来。
金堂唉叹一声,揉揉被捏疼的手腕,翻身坐起来,“明明是守孝期间,明明有三年的时间,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么做?”
言穆沉默着撑起身子,有些疲倦地坐在凳子上,自斟自饮了一杯。
“没有人可以成为朕的弱点。”他说,眼睛里有着令人恐惧的疯狂。
金堂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已经不见闻楚,如今又让皇后亲眼见到了真相,绝的情越多,只会换来更疯狂的反作用而已!
而皇帝已经惨笑着走了出去,下令将横波阁封锁。
从那以后,接连月余,皇帝没有来这里,这是从未有过的。
金堂如同困兽一般,被看得死死的,连横波阁也出不去,就更别说去向皇后解释,或是探望闻楚,所幸外头尚且平静着,不像是皇帝的秘密被揭穿的光景,他只能偶尔拜托着采儿去太医院探听一点闻楚的消息,获得的形容词也不过就是流于表面的“不容乐观”。
“金乐师不要担心,或许等到开春就好了呢?”采儿这样说。
或许熬等到开春就会好了。金堂也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还是被强烈的不安笼罩。
一日傍晚,采儿正服侍着金堂的晚膳,忽然听见瓷碗碎裂的声音,转首便见金堂一脸凝重地望着外头诡谲地天空,仿佛预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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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邱子今年十五了。
他师父就是太监总管徐瑞,训了他许久,前儿才将他从见不着皇上的地方给提上来,今儿,是他第一次在御前值夜。
这一晚,皇上独寝在飞星殿。
师父说了,在皇上跟前当差就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要是皇上用得好,少不了好处,要是皇上用得不好,很可能丢了小命,故而,到夜半时,小邱子还是睁大着眼睛,不敢有一点儿懈怠。
再一看师父,他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半闭着眼睛,正在假寐。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半夜的时候,韩统领来了,说要来接手飞星殿的护卫,让他们走。
师父同他对视了许久,终是让开了路,却没有让小邱子也退开,小邱子想了想,还是告诉他自己是在御前值夜的,一步不能离开的。
韩统领不再多言,神情凛冽地拍了拍腰上的刀:“让开。”
他的脸色黑得比这夜晚还黑,小邱子唯恐损了自己的小命,唯唯诺诺地让到了一边,韩碣一点儿也不防他,矮下身来,捅破了窗户纸,取出个管子向里头吹了什么,小邱子一惊,想起戏文里总说的迷烟。
难道韩统领要谋逆闯宫了?
小邱子心惊胆战,看韩碣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怪异,想向师父求主意,徐瑞已经再度闭上了眼睛,立着不动了。
幸而,韩碣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他只是走到了暗处,小心翼翼地推出一个人,小邱子耐不住好奇,偷偷瞥去,见那人坐在轮椅上,雪白的裘衣,雪白的肤色,连瞳孔的颜色都浅浅的,好像一座冰雕人。
从头到尾,他好像只有那双眼睛是真的,小邱子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一眼,却能感觉到他笑了一下。
到了门口,韩统领抱起了他,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那一头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路过小邱子身边时,有隐隐的药香。
“先生,好梦。”
他最后说了这句话,推开了飞星殿的大门,皇上并没有醒来,看来,方才的确是迷烟。
小邱子很想逃跑,又很想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他斗着胆子偷偷趴着缝隙看,就见韩统领揭开了窗前的帷幔,然后,将那冰雕般的人放在了皇上身边。
站了一会儿,又把皇上的手,盖在了冰雕人的手上。
做完这一切,他再度放下了帷幔,小邱子急忙站回了原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韩统领走了出来,脸色还是很难看,他沉默着站在一边,小邱子连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邱子眼瞅着地上突然湿了一滴,然后,是两滴,三滴。
下雨了?
他迷惑地抬起头,就看见一向沉稳严肃的韩统领脸上晶莹一片,他慌了神地张了张嘴,不知道韩统领是怎么了,可又觉得,这个时候,似乎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想起师父的教诲,他干脆把头埋进胸口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地上的湿痕。
一夜的时间,平静如水,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亮的时候,皇上照常喊人侍起,小邱子看了看一动不动的韩统领,他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只是眼睛红得吓人,又偏偏瞪得极大,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韩统领不说话,师父睁开了眼睛,向小邱子点了点头,小邱子只好按着本分走了进去。
皇上已经起来了,背对着龙床立着,面色平静。
小邱子很守规矩地不往龙床上看,低着头替他逐一地穿衣,等玉带扣上的时候,皇上突然说:“等朕上了朝,再叫醒闻先生。”
原来他就是闻先生。
小邱子总算对上了号,认认真真地答应着。
皇上穿戴整齐走了,可韩统领还没有走,他好像已经被定在了原地,再也不会有别的动作了。
大人物之间的事,他不懂,他只是听着皇上的吩咐,静静地守在床前,等着过一个时辰,叫醒闻先生。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闻先生还没有醒。
他可睡得可真沉啊,帐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声都没有。
小邱子眼珠转了转,偷偷地用手指挑起一点儿,闻先生果然睡得很沉,他可真好看啊,细长的眉,浓密的睫毛,精致的五官,就连睡着都这么好看。
可看了一会儿,他觉出不对劲儿来,闻先生胸口的被子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他不是睡着了。
小邱子吓得跌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朝堂上的大臣们正一个一个地汇报着事情,皇帝听得很认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到了最后,韩硕手持象笏出列,“禀皇上,青江连日大雨,河堤崩塌,灾民无数,臣以为当立即拨款赈灾,请皇上准奏。”
没有声音。
“臣请立即拨款赈灾。”
依然没有声音,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臣……”
“韩相。”简荣铎出言提醒,神色一片凛然。
韩硕抬起头,声音哑在喉咙里——皇帝赤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
所以人维持了一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