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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采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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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言穆去横波阁的次数反而愈发多了。
“陛下,见过闻楚了吗?”
言穆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再提他。”
他对那日的争吵绝口不提,只是静静地坐着,就好像在锦城时,他们一个望着窗外,一个望着对方一般,金堂不知道发了什么,只是越来越觉得,他看他的时候,已不再是在看他了。
“你真的不能忘了陆回青么?”他突然这样问,神情平和,是少有的宁静,金堂不紧不慢地答道:“并非不能忘,而是忘不了,虽然我身在京城,但梦回时还是在锦城与他作伴。”
“若是他已经忘了你呢?”
“我相信,他不会。”
他这样直言,言穆竟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金堂以为他想通了些,暗暗有些欣喜。
果然,他有好几日未曾来横波阁,金堂打算着偷偷去见见闻楚,探听探听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溜了过去,便见希古阁前的侍卫多了两队,绕着整个希古院,巡逻不停,但凡靠近的人,都会被拦下来盘查一番。
“这是防死我了啊。”正躲在树后面喃喃,背后冷不丁传来重重地脚步声。
金堂吓得汗毛倒立,缓缓扭头,便见岳信皱着眉头,面露警告,却不上来说话,又往别处去了。
他不能出来得太久,只得灰溜溜地溜了回去,暗的不行,干脆来明的,虽然皇帝已经说过不要再提他,但金堂还是很不怕死的提了,话音一落,便见徐瑞悄悄地摇头,皇帝的脸色寒地像铁,扬手就将刚沏好的茶泼了出去。
“这茶是谁沏的?这么烫!”
一个宫女颤颤巍巍地出列下跪,连声地求饶,在皇帝面前,只要一个小小的过错就足以要了她的性命了。
金堂不知道那杯茶是不是烫了,但言穆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在无辜者的性命面前,他唯有让步。
“陛下。放过她这一次吧,以后她不会再犯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放下茶杯走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他的言行,承担着他人的生死?
“金乐师。”徐瑞看着面前面露痛苦的人,低低叹了一声,“以后,千万莫再犯了。”
这几日陛下的心情差得出奇,也只有在横波阁才会好一些,金堂哪壶不开提哪壶,皇帝方才的举动,在他眼中,已经算得是隐忍了。
“多谢徐公公。”金堂笑得很勉强。
徐瑞见他依然有怨气难以纾解,忍不住道:“陛下其实是十分看重您的,您又何苦……”
何苦这般不识好歹,辜负圣意呢?金堂苦笑了一下,。
看来,道理他都懂。徐瑞行了个礼,缓缓退了出去。
那小宫女这时方才松了口气,一下瘫软在地,几乎没有哭出来。
想她不过是一个宫女,却被自己牵连着吓成这样,金堂向她笑了笑,柔声道:“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
“声音都吓得抖了。”金堂向她伸出手,“地上凉,先起来吧。”
宫女仓皇地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红,连忙自己爬了起来,蚊嘤似的道:“不敢劳烦金乐师。”
金堂见她惊吓未平,微有羞色,模样实在可爱地紧,不由露出了微笑,自己是在外头浪荡惯了,平素想不到什么男女大妨,却不想这个小宫女脸皮如此之薄,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采儿。”
“采儿。”金堂念了一遍,随手将桌上的糕点端过一碟,笑盈盈道:“刚才吓着了你,实在不好意思,这些就当做是赔礼吧。”
采儿如惊弓之鸟,连声地说不敢,金堂抓起她的手,将碟子往上一放,“拿着吧,就当我赏你便是了。”
他本就是一笑倾城的人物,在宫里郁郁了许多时日,也不常言笑,一时温言细语,飒踏风流,竟叫采儿盯着鞋尖,脸红地几乎滴出血来。
看她如此好玩,金堂心中的郁闷疏解了许多,抖擞精神,往藏书阁查找有关百里氏的古籍去了。
既然出不去,无论如何总得做点什么不是吗?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发现采儿在旁侍候时常不自觉地盯着他,一遇上他的目光便惊慌地收了回去。
金堂从那样的地方出来,怎能不懂这样的痕迹代表了什么,第一个念头,是觉得有趣,第二个念头,则是想到人假若动了情,是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第三个念头,则是嘲笑自己被困疯了,什么卑鄙无耻的主意都冒了出来。
摇一摇头,便按照从前的法子,视若无睹也就罢了,又何况,宫中规矩森严,原本就连多一句话也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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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在朝堂上有什么不顺,言穆的脾气越发暴躁起来,一言不合,便拂袖离去。
这天又突然离去之后,采儿趁着周围没人,终于忍不住道:“金乐师,您得顺着皇上的意思。”
金堂不以为意,是皇帝非要来的,又不是他求着来的,“没事儿,我又没真惹着他,他发不出火来。”
采儿左右环顾了一下,“您不能总这么不注意,我听说昨儿连韩统领都被陛下训斥了。”
“韩碣被骂了?”金堂眨眨眼睛,满脸好奇,“为什么?”
“谁知道呢,只听说陛下生了好大的气,还是韩相求了情才饶过了。您还是小心着些吧,千万别再惹陛下生气了。”
韩碣……这个忠心不二的闷葫芦能让皇帝生什么气?金堂眼珠一转,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注意便是了。”
一直将目光放在言穆身上,倒是忽略了韩碣,那日在希古院也曾看见闻楚握着颗珠子,一见他便收起来了,那时不曾留言,现在想来,倒是明白了几分。
连岳信都能帮着他在宫中行走自如,韩碣身居要职,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必然顺畅许多。
金堂打了鸡血似的,巴巴地跑去找到岳信,要他作牵线搭桥的使者。
岳信看怪胎似的看着他,“我与你不是早就两清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何况韩统领事务繁忙,岂是你相见就见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安安分分地待在你的横波阁吧。”
“谁说我要见他了。”金堂将一张纸塞给他,“你只要帮我将这字条交给他,便是我的恩人了。出了什么事,都有我担着。”
“不行。宫中严禁私递消息。”
“岳兄弟~”
“不行就是不行。”岳信铁面如山,大手一挥,“再不退开,便别怪我叫嚷了。”
金堂后退两步,咬牙切齿,“真的不行?”
“不行。”
金堂的眼睛瞪得老大,似火山喷发,突然,却又卸下劲来,“算了,不帮就不帮,耽误了救韩碣,你也能快点儿晋升。”
“救他……韩统领有什么要你救?”
金堂将笑冷冷地噙在嘴边,“你可知道昨日他为何被陛下斥责?”
岳信犹豫了一下,“昨儿恰是我当值,隐约听到一些。不是希古院那位先生病重,韩统领请陛下去见,陛下不肯么?与韩统领的性命有什么关系?”
金堂没有料到是这个缘故,不觉愣在了原地,岳信自知上当,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原来不是因为在朝堂之事,而是因为闻楚病重……
金堂下意识地便想去劝言穆,但一想到上次采儿的事,便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谁能令言穆回心转意,谁能令言穆做他不愿做的事?唯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