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求娶》晏辛

4、斗百花（二）

　　懿慈宫里一如既往的安谧。
　　见着赵初瑶与顾宁，身着暗青色隐花裙的女人上前缓缓一拜：“奴婢见过大长公主，和硕郡主。”礼罢，便领着二人穿过大殿，往慈安殿去了。

　　顾宁看着她，心思微转。
　　这人乃如今太后身边最受信任之人，名连玉，原是司膳房司膳，入宫年久，和德被泽。擅做美食，且性子谨慎，得了太后赏识，被调入懿慈宫已有十余年。如今，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位高权重之人，连那东宫之主也要卖她几分薄面。

　　“太后，大长公主和和硕郡主来了。”连玉一路带笑，领着两人忘内殿走去。
　　殿外至殿中一路而来约莫有宫婢十余人，皆是老实本分地各司其职，见来了人比便停了手中的活儿行了礼。

　　慈安殿内还是她印象中的模样，慈安殿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雕镂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殿顶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脊饰五彩琉璃凤纹。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内陈宝座、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
　　大殿中央立着的三足祥云镂空雕刻香薰炉样式精美，空气中散着袅袅香烟，叫人生出几分平和。

　　记忆里，太后寻常若是没事儿便喜欢与些花花草草打交道，闲了便歇会儿，这个时辰通常会是在小憩片刻。
　　今儿却是有些例外。
　　两人由着女官领进来，一眼便见着她坐在红木嵌螺钿理石罗汉床上，神色期盼。
　　她身着高襟的黄色宽袖外袍，内衬繁复宫娟鲛纱制裙，袍上缀以银色绣纹，绣着九凤朝阳。凤鬓依旧，金钗对敛，且有赤金松鹤长簪。眉间朱砂，复如从前。

　　“宁儿参见太后。”顾宁不知道这是她醒过来之后第几次热泪盈眶了。似乎，重生之后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因她想奋力抓住这好不容易重获的新生。
　　“傻孩子，怎么见着哀家倒还哭了！”朝顾宁身侧的赵初瑶看了一眼，赵太后忽而一笑，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你也别站着了。连玉，让大长公主好生歇会儿。”
　　连玉应声，宫女忙又备了红木嵌瘿木席面宝座，置于罗汉床边。

　　赵太后拉着顾宁坐下，却是不说话，盯着顾宁左左右右看了几眼，见她神色正常这才松了口气。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如今见顾宁多了几分沉静，便越看越满意了。
　　“前些日子听说是落了水，又不慎撞到了头，如今可是好全了？”
　　顾宁眨了眨眼，压抑着眸中的盈盈雾气，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太后挂念，宁儿没事了。”

　　赵太后颔首，还是忍不住叨念了一句：“你这孩子平日里倒也懂事听话，怎么会在自己院子里摔伤了？”
　　顾宁一愣，自己当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赵初瑶也微微皱着眉。这些日子光顾着为宁儿看病疗伤，却都忘了追究过错了。宁儿落水那一日，恰好是尚书右丞许大人的夫人带着女儿上门拜访，她与许夫人于花厅叙旧，许家小姐便有府中下人领着逛园子去了。
　　她听听雪提起过，宁儿落水一事，似乎是与那许小姐脱不了干系。只是事情尚未查清楚，若是平白无故冤枉了人，岂不是落人口实？

　　没得到回应，赵太后眉头轻蹙，似是不虞。
　　赵初瑶正琢磨着怎么答复，便见顾宁晃了晃赵太后的胳膊，说话轻声细语的：“太后，是宁儿贪玩，见着池子里锦鲤游得畅快便生了逗弄之心，这才一时失足落水。”见她还想追究，顾宁接着道语气里隐约有撒娇之意，“可落下去的时候磕在了岩壁上……好在没有破相，不然宁儿可不敢来见您！”
　　顺势将头埋在赵太后臂弯，顾宁眼睑半垂。至于落水的真正原有，想必除了那位许小姐，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见她这幅不敢见人的模样，赵太后哪里还舍得追究根源，忙笑着将她从臂弯拉了出来。伸手点了点她额头，笑道：“这摔了一跤还知道爱美了呢！”
　　顾宁笑。赵初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将这事儿记着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女儿受了委屈，日后那什么许家小姐也尽量让女儿少接触些。

　　三人又聊了少许，却不知是谁提到了洛阳韩家。
　　韩家世代为将，为朝廷立过不少汗马功劳。韩老将军历经三朝，立下过赫赫战功；如今的韩将军也是威名远扬，令敌人闻风丧胆。至于韩家晚辈，韩愈韬如今虽说只官至折冲都尉，可年纪轻轻已有此般功德着实不可小觑。

　　“听皇后说，那韩都尉年纪轻轻，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性子正，文武双全，且长得也好。哀家倒极少听她如此夸赞人，想来是真的不错。”说到韩愈韬，赵太后也不免赞叹几句。
　　顾宁心里一跳，讷讷地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赵太后，旋即开口道：“宁儿过来的时候倒是遇上了一位韩都尉，却不知是不是和太后说的是同一人。”
　　赵太后闻言哦了一声，显得有些意外。

　　见太后看着自己，赵初瑶索性也开了口：“确是韩都尉无疑。”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竟是浮现出韩愈韬不经意看向顾宁的眼神，下意识说道，“得知宁儿伤病，那韩都尉还特意过问了几句，为人倒是心细和善。”
　　“哦？”赵太后更好奇了。那韩都尉虽说平行端正，却也听皇后说他是个冷面无情之人，极少听说他会主动关心人的，想不到竟然会去过问宁儿的状况！
　　赵太后到底是个眼明心澄的，在赵初瑶和顾宁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似乎看出了些端倪。

　　“宁儿，依你看，那韩都尉为人如何？”她好意试探。
　　顾宁一怔，她怎么觉得这话，话里有话！
　　抿唇稍想片刻，顾宁答道：“宁儿与韩都尉不过一面之缘，其人如何，尚不能定论。”
　　“那若是哀家给你机会去熟悉他，你能明确一个答复吗？”

　　爬窗，嗯……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