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幕》青史话本

10、蜀南毒王

　　那一行人没有再次出现，运送物资的队伍平安抵达目的地——渝城。
　　此时的渝城有一半被毁掉，担心再次发生山洪，又舍弃了一部分地方，剩下不足五分之一的地方供人居住。许多百姓都没有住处，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近乎是奢望。因生病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为避免爆发瘟疫，死去的人立即被火化。
　　残存渝城，不可能给难民居住，用于放置物品，和提供一些必要的产所，比如布施、救治伤患之类的。
　　渝城外，运送物资的队伍刚刚抵达，眼前所见无不体会到困苦和潦倒，难民衣衫褴褛，因饥饿全身无力，栽倒在道路两旁，没有一个人去扶起他。
　　有人为了一点十五，争得头破血流，脸上血渍黑淤青布满，紧紧护住抢来的食物，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逃避者后方前来抢夺的人。等被追上的时候，食物已经咽下，连教训一顿那人的戾气也没有，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
　　嬴政见到这种景象，脸色不免沉了几分，拨往灾区的物资，明明足够难民所需，怎么会是此番情景？
　　又是三个人跑来，看到军队，目露希冀，但在见到士兵手中冰冷的利刃后，最后盯了一眼，只能离去。
　　“站住。”不远处传来一位女子的呼喊，不知是因跑累了，还是身体虚弱，声音显得很是无力，“还给我，站住，你们要什么都可以，但把它还给我......。”
　　三人听到声音后，加快了脚步，转眼消失不见。前方一位女子的身影慢慢清晰，浑身都是泥垢，头发杂乱，脚步虚浮，好似下一秒就会狠狠摔倒在地。
　　“连女子的东西也抢。”王翦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见到三个大男人抢弱女子的东西，更是忍不住。碍于嬴政下令不可干涉，王翦值得望向嬴政，希望征得他的同意。待得到许可后，王翦翻身下马，朝三人消失的林木后跑去。
　　不消片刻，王翦便回来，手里拿着一块沾满泥垢的衣袂所包裹的东西。
　　王翦向力竭了坐在地上的女子走去，女子以为夺不回来，正颓然之时，突然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一双脚，脚的主人正向她走来。猛然抬头，见王翦伸手而来，想将她扶起，女子一惊，狼狈的连滚带爬后退。
　　王翦急忙道：“你别害怕，我是来换你东西的。”连忙将从三个男人那里抢回来的东西给女子。
　　女子见王翦没有恶意，才伸出同样布满泥垢的手，怯怯的接过，“谢、谢谢！”
　　王翦又要扶女子起来，女子再度惊恐的后退，自己从地上爬起，再次道了声谢，头也补回的跑远。王翦很想做些什么，此时将物资送往渝城，让官府分放给灾民，也许是最有用的事。
　　嬴政用名赵正，除了龙阳和王翦，没人知道他就是秦王的真实身份。龙阳用回自己两年都不曾用过的名字——月关，与王翦一样，以随行护卫的身份，随赵正同行。
　　渝城官员袁摄，早些时间得到消息，立即出城迎接。袁摄年至中年，身体严重发福，看着油光满面。
　　嬴政当即就问起了疑问，道：“原来的物资，足够灾区百姓能够生活，怎么本官到此，见到的都是百姓流离失所？”
　　“赵大夫有所不知，守将郭仞与劫匪狼狈为奸，前几日下官才查出此事，可那些物资都被运到了其它地方，拿去贩卖，只找会了一些银两。可银两在这里，没有何用处。”袁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两天前抓住郭仞，人此时还在牢中，等候发落。
　　“此时以后再议，你现在立刻将物资发给灾民。”
　　“诺，下官这就去办。”看似狡猾、粗重的袁摄，办起事情还挺迅速，立即着手安排，行事有条有理。
　　食物一出来，灾民哄的一拥而上，士兵都差点被推翻在地，拿到食物后，根本不是为了品尝味道，胡乱吞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派完食物后，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满地狼藉，粥桶内空空如也，馒头更是先一步一抢而空。
　　一个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擦肩而过，只顾着吞咽手中的食物，完全没有看一眼。王翦随眼望去，正好见到一双清澈的眼眸，褴褛的衣衫，沾满泥垢，头发杂乱，脸上除了一双眼珠，无不沾满污秽。是之前在城外遇到的那位女子，似乎没来得急领到食物，站在那里望着这边。
　　“还有吃的吗？”王翦问身边的一个士兵。
　　“已经全部发放完了。”
　　女子垂头丧气的离开，头深深低埋着，差点撞上身前突然出现的人，惊的蹭蹭退后两步。
　　“姑娘家人或朋友的病好些了吗？此次还运来了许多药草，如果有需要，可以带人来城内医治，如果不能行走，可以让郎中前去。”王翦上次从男人手中抢回来的东西，虽然没有打开看时何物，从手感判断出是药。
　　“不、不用了，他们都已经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唯一清澈的双眼，在泪光的衬托下，越显凄凉。
　　王翦见提到女子的伤心事，立即转移话题，“既然你已经无处可去，也没有亲人了，不如随我进城吧，虽然赵大夫有时严厉的吓人，其实对人挺好，更何况是你这种孤苦伶仃的女子。”
　　女子吃惊的看向王翦，又希冀又胆怯，“我......行吗？”
　　“当然。”
　　女子名白雨，家人因病死去，幸好被王翦所救。不出所料，嬴政没有生气，但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王翦的做法。
　　渝城内的夜晚并不比在山林中安静，隐隐觉得几股势力正在夜色的掩盖下，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行动。
　　临时的渝城仓库，存放着明日将发放的物资和药材，还有一些生活所需的用品。
　　“大哥，他们已经将东西发给灾民的，我们还有必要劫下物资吗？趴伏在墙头的叶屠问身旁的伏钺。
　　“听少主的命令。”伏钺认真观察这仓库的守卫，随后咕哝了一句，“少主在做什么，咋还不下命令，劫不劫给个消息啊！”
　　“也许少主有事耽搁了。”
　　“要是再不给个口信，俺就直接劫走，端了这狗屁的仓库。”
　　叶屠一听，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哭丧着脸道：“大哥，你别再擅自行动了，等会儿挨骂的又是我。”
　　“知道了。”伏钺随便应了三个字。
　　叶屠在一边求上天保佑，看伏钺的反应，根本没有将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只求少主大人有大量，而且要明辨是非，谁犯的事找谁，为什么每次都是大哥冲动做错事，受罚的却是他。
　　龙阳和嬴政还在商量明天的事情，明日嬴政会以巡查为由，到离此最近的山寨看看。山寨一般劫匪聚集的地方，而在蜀地内，山寨更像是聚集一块地区内人力和物力的地方，而山寨的头目，犹如朝中任命的官员。
　　国法难以触及到的地方，以暴制暴就成了统辖一个地区的重要手段，山寨中的这些人，正是起到了这个作用。通常一个山寨的头领，不只是令人信服，如果他做一些对百姓有利的事，还会取得威望，这是一些官员也未必能做到的事。
　　正商量着，王翦从外赶回来，“大王，属下已确实偷袭之人的身份。”
　　前段时间在蜀江城时，不是嬴政可以不说伏钺口中少主的真实身份，那是查到的线索有限，只能确定是蜀南一带毒王一脉的人，只有他们才能驱策如此多的毒物。毒王主脉下手下有好几个支脉，因毒王年近古稀，主脉和支脉四分五裂的迹象。
　　没有任何一个支脉敢对主脉出手，除了毒王，还有他的一位关门弟子和儿子，两人在用毒方面可以说是超过了毒王。最可怕的是，两人所研制的毒，还没有解药。毒王不只要会下毒，还要回解毒，这样才能更好的控制人。
　　几人这次所遭遇的人，好巧不巧的正是毒王主脉的人，伏钺和叶屠口中的少主就是毒王的儿子，闻风丧胆的小毒王银翼。银翼一直是神出鬼没，传闻见过他的人，都会中毒而亡，比隐世不出的毒王弟子还要神秘。
　　唯一能辨认出他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银翼身边的血貂。那晚林中见到血貂后，嬴政让王翦再次去查，查出了银翼的身份。所有见过银翼的人，可能都是死在血貂的毒下。
　　仓库外的墙头上，火光没有照射到的地方，伏钺忍到极限，再也等不下去，“去劫了。”
　　“大哥，少主那里还没有命令，咱们还不能行动。”叶屠感觉后背冷汗冒了出来。
　　“去他的命令，劫了再说。”伏钺双手撑在墙头，就要翻身跳下去，“你去叫几个人来，解决了那些酒囊饭袋的官兵，你们直接进来运东西走。”
　　“大哥。”叶屠立即按下伏钺已经探出的肩头，示意他看向旁边的黑暗角落中，那里的黑暗中有隐约的赤红，“是血貂。”
　　血貂带来一块破布，伏钺用一块小瓦片将布展开，只有一个字，问道：“屠子，这是啥字？”
　　“撤！少主让我们撤。”
　　伏钺额上青筋凸起，等了半天，就等来一个字，立即大骂出口，无奈不远处有官兵，值得压低声音，犹如是暴雨中的闷雷，“少主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俺在这里等了半天，话不说一句，让这个小东西带来一块破布。”
　　“唬。”血貂立即炸毛，尾巴直直竖起，对伏钺露出獠牙，赤红双眼仅仅盯着他。
　　明明只有半米长的身体，和不足两公斤的体重，让伏钺心头一虚，叶屠更是冷汗涔涔，立即讨好的对血貂笑道：“血貂，别生气，大哥就是喜欢呈口头之快。”
　　一番安抚，血貂终于平静下来，听不懂人话，却很聪明的从人脸上的表情猜到一些，直觉告诉它刚才伏钺在骂自己的主人，见伏钺不再说什么，血貂转身摆摆尾，飞速消失在黑暗中。
　　“大哥......。”叶屠现在只剩下了后怕，要是血貂发狂，银翼又不在，不死也废了。
　　“下次不惹那家伙了。”伏钺虽然心里极其不爽，不过也不想再被血貂那样看着，看得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