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今乐

41、第四十一章 新生

　　沈奉头也不回走到收款台前，掏出钱递给收款员，对方却只是摇头。

　　“先生，您的购物小票呢？”

　　他一时气急，购物小票也没开。

　　迟疑十多秒，他才回头看向玩具专柜，不出所料，云影早已不在原地。

　　在她最初躲起来的那几天，他疯狂地打她电话，恨不能掘地三尺找到她，甚至当天晚上就去修家找过林荷，结果被林荷劈头盖脸痛骂一顿。

　　他一句不还，只在离开时留下一句话，“当年我对您发过誓，若对云影有非分之想，不得好死，不过我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做不到了。”

　　但从阿秀那里得知云影出国的消息后，他这大半年再未主动联系过她。他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他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电子邮件里，一封一封发给她。

　　为此，他学会了打字、上网、发邮件。很多时候，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就把一天的流水报给她，今天比昨天多赚多少，少赚多少；门店的房租如此贵，令他望洋兴叹；甜甜越来越与他亲近，让他深感幸福。

　　他的喜怒哀乐、柴米油盐，都只讲给她一个人听，但她从不回信，一个字也没有。沉默也是一种态度，代表回绝。日子久了，他逐渐麻木，不往好想，也不往坏想。

　　云影本来也是要出国的，他说过要等她回来，那就死心塌地地等下去，不管她如何决定。

　　可是这次突如其来的相遇，打破了沈奉精心维持的所有平静。原来他早已怒不可遏，只等一个时机彻底爆发。爱与恨如此相同，都具有毁灭性的可怕力量。

　　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暗流涌动的夏夜，面对她的不告而别，浑身的血液都已沸腾。

　　接下来，他疯了一般地找遍了商场所有角落，休闲区，没有，服装区，没有，家电区，没有……

　　最后，他满头大汗地走进卫生间，狠狠洗了好几把脸，还是燥热不安，索性把头放在冷水下冲了好久，连同外套也浸湿了。

　　抬起头来，他对着镜中那个狼狈万分的傻子，眼睛血红地笑了。

　　从不喝酒的他，转身去地下超市买了两瓶二锅头。

　　他深知借酒浇愁愁更愁，但他现在太需要发泄了。这半年来，他表面正常，内里崩溃，只是不能与外人道。

　　未等沈奉走进停车场，他就看到了遍寻不获的云影，她拎着一个印有HelloKitty的粉红色袋子，站在他的车前若有所思。

　　他没有向她狂奔而去，甚至没有喊她的名字，因为他明白她的用意，她并不打算见他，也不准备重逢，她只想把买好的娃娃放在他车上，随后再次隐入人海，杳无音信。

　　云影犹豫再三，果然把袋子放在了引擎盖上。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见无人往来，才安心离去。

　　侧身躲在一辆面包车后的沈奉，待云影走远后，才快步走到自己车前，袋子里的芭比娃娃和手里拎着的两瓶酒被他一起扔在了后座。

　　云影走出商场正门时，沈奉驾车直接停在了她面前，一分不多，一秒不差。

　　他也不看她，只摇下车窗，说了声上车。

　　云影看清了后座上的娃娃，心知再无退路，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位。

　　沈奉立即开走，也不问云影要去哪儿，始终目视前方。

　　她低着头，修长的睫毛如蝶翼般不停颤动，几番挣扎，终于道歉，“阿奉，对不起。”

　　“苏岩的律师费有多少？”

　　云影没有想到沈奉会问起苏岩，看来他那天四处找她就是急于核实这件事，他们竟于同一天知晓对方的付出。遗憾的是，他知道后充满感动，而她只想继续逃避。

　　她沉默片刻，方才回答，“她没要钱。”

　　“为什么？”沈奉追问的同时亦明白了一切。

　　苏岩三年前来为他辩护，而云影三年前与贺铭分手。

　　他应该感激她，更应该怜惜她，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只会恨她。

　　“我没想过要出来，你根本不必如此牺牲，真是不值得！”

　　云影的心被沈奉的话狠狠戳了一刀，她没再说话，临近黄昏，车流拥挤，或许下一个红灯处她就能脱身。

　　久别重逢，他和她竟谁也无话。

　　沈奉强迫自己不要冲动，即使她真的不爱他，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一辈子感激她，哪怕是怀着满腔恨意。

　　云影则淡定许多，她早就习惯了把一切情感深藏于心，既包括对修远的无果暗恋，也包括与沈奉的剪不断理还乱。

　　得知真相的那一天，羞愧难当的她从修家奔出，未等跑到公交站，就被守在路边的杜谦拦住。

　　“云影，林姨打你了？”他一把扭住她的胳膊，眼中充满心疼。

　　见到杜谦的一刻，云影想通了一切前因后果。林荷反常之举的背后，少不了修迩的添油加醋。而修迩能够挑拨成功，也离不开杜谦的细心指点。但她还来不及气愤，只有狼狈不堪。

　　“放手！”云影说得格外干脆，也拼尽全力挣扎。

　　“云影，我为之前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但你不能和沈奉结婚，除非我死了！”杜谦目光凌厉，口气也前所未有地严肃。

　　“笑话！我明天就去登记，你还能绑着我吗？”云影的拧劲也上来了，她不顾一切推开杜谦，转身就走。

　　“云影，你也知道我们杜家人的行事风格，真的逼急了我，你再也见不到沈奉！”

　　云影后背一僵，未等她彻底想通，杜谦已走到她身前，神色凝重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茶馆，你不也想找我好好算算逄芳华那笔账吗？”

　　云影不置可否，她是想求个明白，但她现在心情太乱，不是处理棘手事情的好时机。

　　“你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你可以不跟我，但绝对不能跟沈奉，因为……我姐可能还活着。”

　　杜谦的话让云影不知所措，但更多是突如其来的震惊和激动。

　　“鹃子真的还活着？”

　　杜鹃活着就有希望，沈奉也能彻底洗脱冤屈。

　　“我只是猜测。”杜谦说着将云影拖拽到自己车前，“上车再说！”

　　云影尽管极不情愿，但为了探听杜鹃更多的消息，还是上了车。

　　杜谦也不迟疑，赶在修远追出大门的一刻绝尘而去。

　　一路上，无论云影再问什么，杜谦都不回答，只让她到地方再说。但他并没有带她去茶馆，而是直接去了半山的别墅。

　　云影猜不出杜谦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心内越发不安，她真不该上他的车。

　　“你不是说去茶馆，为什么来这里？”

　　走进客厅后，杜谦并不理会云影的连番追问，快步走到茶几旁，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云影。

　　云影见此，不再说话，接过纸巾轻轻擦拭鼻子。伤口虽然早已凝住，她的心仍流血不止。

　　“你和沈奉都来得了，为什么和我来不得？”杜谦语气轻松，目光却格外犀利。

　　云影此时还有些耳鸣，杜谦的话却振聋发聩，他什么都知道，只是隐忍不发。

　　“你也说鹃子可能还活着，那你这样针对沈奉，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为了你！”

　　云影冷笑一声，“我不相信，难道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亲手毁了她吗？”

　　杜谦并不辩白，眼色深沉地凝视着气愤不已的云影，“我根本不想伤害你，逄芳华别有用心，不止利用了她男朋友，也利用了我。”

　　“杜谦，无论你想伤害谁，你就超脱事外了吗？逄芳华失去的那个孩子，难道不是你的？”

　　“我早对你说过，我从不搞出‘人命’！”杜谦说到此，少有地激动，“如果我真想要孩子，也只会和你生。”

　　云影简直气得头皮发麻，“你说什么都好，我曾想问你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卑鄙，处心积虑陷害我。现在看来，全无必要，因为你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实话！”

　　“云影，那你就没有欺骗过我、伤害过我吗？你不止一次对我说要单身一辈子，为什么又要与沈奉结婚？”

　　杜谦的义愤填膺让云影倍感无奈，“你想听实话吗？”

　　杜谦马上点头，眼中却怀着莫名的恐惧。

　　“要不是你设计的这场局，我不会答应沈奉。”

　　“你就是为了报复我，才让他乘虚而入？”杜谦额头青筋暴起，气急败坏地问道。

　　云影断然否定，“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沈奉无关。”

　　“那是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只因他当年资助你上学，你就要以身相许？”

　　云影猛地抬起头来，“你也知道这件事？”

　　“我爸当时做生意亏钱，欠下不少外债，拆东墙补西墙还了大多半，只差几万块，沈奉不仅不借反而资助了你。后来债主上门踢断了我爸两根肋骨，沈奉也不管不问。杜鹃为了这事月子里天天哭，差点没哭瞎。就算沈奉没害死我姐，你又对得起她吗？”

　　云影终于明白了杜谦所有的怨恨，她虽然从头至尾毫不知情，却让杜鹃如此痛苦，又怎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