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今乐

24、第二十四章 情敌

　　云影忆起多年前那场电影，与杜谦一样感慨良多。但她眼下实在没心情重温光影旧梦，过去的就过去了，无法改写亦无法回头。

　　“杜谦，我还是不去了，3D版的，眼睛也受不了。”云影说完，已准备起身，杜谦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放心，我没别的企图，只是我和你曾经错过的一场电影，如今终于有机会弥补，对你来说或许无所谓，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杜谦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云影强打精神，淡淡一笑，“几点的场次？”

　　当年的红旗影院早不复存在，广场四周高楼林立、商业繁华，杜谦选的影院也在其中。

　　杜谦驱车赶到时，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小时。等待观影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大厅中，气氛安静。

　　趁着杜谦去买饮料的空当，云影走过去把挂在墙上的电影海报一一看过，发现很多国内明星自己都不认得了。而今天来看电影的人也以年轻情侣为主力，年纪一看就比自己小。不知不觉，她就老了，不止年华，还有心态。

　　云影感慨着转过身时，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修迩拽着沈奉的胳膊走进了大厅，沈奉看样子还有些不情愿，但修迩极为热情，绝不允许沈奉打退堂鼓。

　　“奉哥，来都来了，看完再走！”

　　“我在车里等你，电影就免了！”

　　“你再推辞，我就向老哥告状了，我的画也不给你用了！”修迩说完，望着有些恼火的沈奉，莞尔一笑，“好了，我不收你版权费，就陪我看场电影如何？”

　　沈奉扯回被修迩缠住不放的胳膊，正色道，“那就说定了，不能反悔！”

　　云影遥遥地看着两人，虽有不解，但并不意外。修迩对沈奉有好感，也不是一日两日。云影即使不知全部内情，也能猜出几分。

　　修迩见沈奉应允，开心不已，又叮嘱沈奉站在原地等她后，兴奋不已地去了出售爆米花的柜台。

　　沈奉望着修迩意气风发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来，一抹朝思暮想的倩影撞进了视线，心脏怦怦直跳。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个快步离去的人分明就是云影，他永远也不会看错。

　　沈奉看过来的一刻，云影下意识地转身，加快脚步离开。如能不被他发现，最好不过，她的心太乱了，无法承受更多的压力。

　　“云影，电影就要开始了，你去哪儿？”买来可乐的杜谦见云影脚步匆匆向外走，急忙拦住了她。他只是离开几分钟，她就要逃之夭夭。

　　“我……去下卫生间。”云影低着头，声音很轻。

　　“那快去吧，我在这等你。”杜谦体贴地指指卫生间的方向，云影慌不迭地走了过去。

　　此刻，影厅门口已出现了工作人员，人们纷纷走上前去，自觉排成长队。杜谦抬手看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再抬头看向影厅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而对方身旁的年轻女孩则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奉哥，好巧啊！” 杜谦无比热情地走过去与脸色严峻的沈奉打招呼，同时也不冷落初次见面的修迩，“这是你女朋友？这么漂亮，干吗不介绍一下？”

　　修迩听了杜谦的恭维，心花怒放，她不等沈奉作答，抢先开口，“你好，你是奉哥朋友？”

　　“比朋友更近，是兄弟，更是……”郎舅？仇人？还是情敌？

　　“你自己来的？”沈奉面色不改，声音却有些低沉。

　　杜谦不置可否，“检票了，你们还不进去？”

　　修迩回头一看，果然已没几个人在门口排队，“奉哥，我们进去吧！”说着，冲杜谦点下头，挣着沈奉向里走。

　　沈奉没再多言，与杜谦对视一眼后随修迩走了进去。杜谦站在原地，唇边笑意俨然，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比自己的精心布局还要好，而云影的失常也准是因为见到沈奉有佳人相陪。他虽然十分在意，但他有信心让她以后只为他失常，乃至疯狂。

　　杜谦等了十分钟，云影仍没有回来，不禁有些着急，正准备打电话催促她，云影缓缓走了过来。他望着她，眼中充满欣喜。

　　“我还以为你又不告而别了。”杜谦说得轻松，口气却很伤感。

　　“我……”云影迟疑的瞬间，杜谦将可乐递了过来，她刚一接过，他就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我们进去吧！”

　　走进影厅后，云影才发现这是情侣厅，双人沙发座，两旁有隔板，观影私密性好，但根本不适合她和杜谦。

　　云影苦想逃脱之计时，杜谦已找到了座位，硬拽着她走了进去。脚步凌乱中，她一下踩到了旁边座位上的人的脚，连忙转头道歉，而对方在看清她的一刻，径直站了起来。

　　“云影！”沈奉此刻说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紧张，总之能见到她，一切都好。

　　“阿……奉，好巧啊！修迩也在啊！”云影远比沈奉沉着得多，修迩也很明智地高挂免战牌。

　　“姐姐也来了，约会？”修迩说着，瞟了志得意满的杜谦一眼，一下区分出了敌我阵营，确定了攻守同盟。

　　云影不置可否，其实她和沈奉处境相同，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无须解释，不用说明。

　　好巧不巧，四个人正好坐隔壁，云影并不想坐靠近沈奉这侧，但杜谦已经坐好，只能听天由命。

　　整场电影，云影都没怎么看好，一方面是白天的事情实在伤神，另一方面是座位两边都不消停。

　　沈奉一直变换坐姿，不停向外坐，如果不是有隔板，他就快坐到她这边了。而杜谦不时与她说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分明要“秀恩爱”给沈奉看。

　　云影看得累，躲得累，听得累，最后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银幕上的挚爱情侣上演生死离别时，她倚着自己的胳膊，眉头紧皱，梦中都不得解脱。

　　她似乎去找贺铭辩白，他只是笑，根本不相信她。她气极了要打他时，他又变成了修远的样子，她看着他，只会不争气地哭，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哥，我不想让你失望！”她哭得肝肠寸断时，他轻轻地拥她入怀，让她倍感安慰。

　　但也是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让她明白这是永远实现不了的梦，于瞬间醒转过来。

　　“云影，你做恶梦了？”灯光已亮，银幕上的字幕徐徐移动，杜谦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震惊。

　　“对不起，我今天太累了。” 云影低头拭去泪水，手背一片冰凉。

　　“没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得去我妈那一趟。”云影说着，站起来披上了大衣，旁边座位上空无一人，让她倍感轻松。

　　“林姨住郊区吧，我送你过去！”杜谦紧跟在她身后出了影厅，绝不让她擅作主张。

　　走出影院，寒冷的北风打在火热的脸上又清醒了不少，云影转过头对上杜谦的视线，欲言又止。

　　“怎么，舍不得我了？”杜谦笑得格外苦涩，或许在这里告别也很浪漫。

　　“杜谦，我……会想你的！”说罢，她突然轻轻抱了他一下，前后不过三秒，他却莫名红了眼圈，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延长这个拥抱，她就已头也不回地走远，任凭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伤心难过。

　　云影没有回学校，她裹紧大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她平时很少逛街，衣服从来只挑实用的买，化妆品更是绝缘，一切吃穿用度奉行极简主义。她活得根本不像个女人，或者说像具没出土的木乃伊，身体被层层包裹，一颗心早停止了跳动。

　　走进通宵不打烊的大商场，她才想起自己晚上没吃饭，先上最高层点了两个咸极了的章鱼烧，又点了时下的食品网红——鸡蛋仔，松软酥脆，外焦里嫩，但没吃几口就饱了。

　　下楼时，一家新开的发廊开业大酬宾，高级师傅一百，普通师傅五十，比她平时去的理发店贵出不少，但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点了普通师傅，因为她要换的发型十分简单，无须太高的手艺。

　　走出发廊时，云影的披肩发彻底消失，满头青丝只剩下短得不能再短的毛寸，她伸手一摸，柔软又清爽，实在完美。

　　接下来，该干什么呢？反正不用早起赶飞机，一切苦心安排皆彻底泡汤，时间大把大把地属于自己，又该怎样挥霍浪费？

　　她好像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循规蹈矩的生活已于今天下午被彻底打破，迟来的冲击狠狠给了她一记生活的耳光，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常态。

　　云影无力地走到附近的休闲椅坐下，她逛不动了，也装不起了，更承受不来了，崩溃突如其来。

　　她自认不是个脆弱的人，但今天在影院中的那个梦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很累，也想有个肩膀靠一下。她破天荒地拥抱杜谦，就是存了这份私心，但抱住他的一刻，她的心空空如也，随后抽筋剥骨地疼，她无法原谅自己这三十年来仅有的一次放肆。

　　父亲离家，母亲改嫁，感情受挫，孤单一人，一桩桩一件件，看似不大，都在心里刻下一刀。她又不擅倾诉，所有的伤痕积攒到最后，她的心薄如蝉翼，弱不禁风。